而那个时候,两辆车的车牌号,不出所料,已经互换了……换掉是多少简单的事啊。只需要在原本的车牌上安装一个自动装置。
按一下特制的按钮,假的车牌号就会从上方降落,遮盖原本的号码。
而原本跟踪的人就全神贯注,哪里会注意到一旁还有一辆一模一样的车?纽约大街上雷克萨斯多如牛毛,除了车牌号,谁能找到其他的跟踪标志?
所以,蓝启瞳就大摇大摆地甩掉了他的人,把悦菱带到了他无法猜测的地方去了吗?
呵,有趣。
他的笑很冷,蓝逆鳞,你是早就想好了要用悦菱来要挟我的吧。你早就做好了部署,只等着有机会就抢走悦菱。
没猜错的话,就算这次悦菱不去水木家遇到蓝启瞳。
蓝逆鳞也早就在计划着要拐走悦菱了……
没事儿,蓝逆鳞。他的眼神如死神般可怕,却带着一种即将战斗的兴奋。你想玩,我陪你玩就是了。好久没人,陪我玩过这么有趣的游戏了。
只是,等游戏结束的时候,请奉上你的人头!
轮胎与地面发出轻声的摩擦,载着悦菱和蓝启瞳的雷克萨斯驶入曼哈顿上东区的第五大道。最终在一栋并不起眼的公寓楼前停下。
悦菱下车,看着前方古朴的木制大门。这栋房子,看起来并不比瑜家的大宅更华贵,然而悦菱并不知道,一栋第五街的co…ops,代表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权利与声望。身后的雷克萨斯悄然驶向车库,后面的车牌缓缓上升,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瑜颜墨没猜错,蓝家就是用这么点雕虫小技,瞒天过海,骗过了那些跟踪的眼睛。
蓝启瞳上前,扣了门铃。
没一会儿,公寓的安保人员上前确认了蓝启瞳身份,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悦菱跟随蓝启瞳上了楼,她好奇地打量着这栋房子的内部。看起来,每层都是不同的人家居住,整栋房子并不是蓝家的呢。电梯在八楼停下。蓝启瞳带她走到入深深的走廊。
悦菱打量着两旁的门。
每一扇都一模一样,唯有号码牌是不同的。他带她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门前,用钥匙打开了。
门开了,可只是一个过道而已。在过道的尽头,还有一道密封的铁门,从上到下,起码有十几道锁。
蓝启瞳关掉第一扇门,带悦菱走到第二道门前。掏出了大串的钥匙,按着上面的标号,一个一个地解着锁。
铁门打开了,可依然是一个过道。只是比刚才的要短一些。在前面,还有一道厚重的钢门。
蓝启瞳先是细心地把第二道门上的锁全部锁上。然后带着悦菱上前,先是按了一串长达二十个字母的密码,继而,又把手掌覆盖在门前的感应识别系统之上。
悦菱已经吓傻了。
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重刑犯么?居然要把她关到一个插翅难飞的屋子里去?这是监狱还是住宅?
第三道门打开了。
悦菱已经要晕厥了……
对,没错,第三道门里面,还有一道门!
悦菱目瞪口呆。蓝家到底为了什么?要在这里弄一个重重防守的居所?难道说他们经常关押人质?或者这里面是一座四十大盗的金库?
只是这第四道门,和之前的第一道门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上面没有门牌号而已。
悦菱等着蓝启瞳去开锁,没想到他径直走上去,手一扭门把手。
啪嗒一声,门开了。
“愣着干什么?”他回头,看着畏畏缩缩地悦菱,“谁把你的狗腿打断了吗?”
悦菱一回神,却只是白了他一眼。一旦知道再和他斗嘴,也拿不回自己的手机,更不可能和瑜颜墨通上话。她就再也懒得和他费一句嘴皮子了。
这一路上,蓝启瞳是换着花样的辱骂她,就为了让她跟自己对骂。
可之前还伶牙俐齿的菱小姐突然像哑巴了似的,最多哼哼,理也不理他。
气得蓝启瞳心头就跟藏了只小猫似的,抓心挠肺的……
此刻,悦菱看也不看他。径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厅。一进去,她立刻皱起了眉。
这屋子……也太乱了吧?
且不说这里面装修简单,家具什么的也极其简陋,完全与其重重紧锁的大门和第五街豪华富人公寓的身份不符合。
而且,这里的地上、沙发上,椅子上,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毛巾、食物器皿。未吃完的零食散落一地,牛奶杯悬在玻璃桌的一角,里面没有牛奶,可杯口下方的地毯上,一滩白渍……
整个客厅虽然很大,但却乱得像狭隘的一个婴儿房。空气中混着一种食物的甜腻味和霉味,几乎令人作呕。
“你……”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拥有一间豪华美丽的设计室蓝启瞳在纽约的住所,“你不会是要惩罚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蓝启瞳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蔑地说了一声:“神经!”
他也不理会悦菱,径直往走廊那边走去。悦菱紧紧跟着,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披萨盒子,差点崴到脚。
她在各种各样的垃圾、衣物中小心翼翼地迈着脚,好不容易越过这片地雷区。跟随蓝启瞳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蓝启瞳推开了房门,对着地上坐在一大堆机械玩具中的少年打着招呼:“Hi,绝陨。”
少年有一头黑到发红的发,不长,却显得有些乱。在他厚重的刘海下面,有一双睫毛长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猫瞳。他的鼻梁高却纤巧。他的嘴唇和他的发、他的眼睛一样柔和,他的下巴和脸颊又像他的鼻子一样有些过分纤弱。
可是偏偏如此清秀可人的面容,却配上了一副麻木冷淡的表情。
他只是一直摆弄着手里的机械,仿佛根本就没有发觉蓝启瞳的到来。
蓝启瞳上前,蹲下,看了看他手里摆弄的东西。那是什么,悦菱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又复杂又晦涩难懂,非正常的人类可以理解。
“你好啊,蓝绝陨,”他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唤着他,“我是蓝启瞳,我是你哥哥,我今天来看你啦。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少年听到这一串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了眼。
悦菱在那一刹那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
如此美丽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任何的东西——任何的神采、任何的光泽、任何的思想。
在那双眼里,蓝启瞳仿佛不过是一个可以说话,可以移动的家具。
蓝启瞳也盯着弟弟的双眼,祈望着能从里面发现任何一点除去眼球组织以外的其他东西。然而几秒钟后,蓝绝陨低下了头,重新摆弄他手里那堆钢片螺丝,蓝启瞳也失望地埋下了头。
“我弟弟,蓝家的三少爷,蓝绝陨。”他回过身,对着悦菱介绍,“从今天起,你就和他住在一起吧。他平常是不会攻击人的,只要……你不要动他的任何玩具。”
他起身,带着悦菱到了厨房。
“冰箱里有食物。不过你用不着动到它们。”他指着墙上一个长方形的凹槽,“每天,楼上的佣人会把每餐的食物降下来。差不多三天左右,会有佣人来收拾整个房间。你想吃什么,也可以写到纸条上,放在这个传送盘上,传上去。房间的话,有四间是卧室。不过也不知道绝陨住的是哪间。他经常爱混着住,反正你住他没住的房间就行了。”
“喂,”察觉蓝启瞳想要离开,悦菱有些怯怯地,“我……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突然间,觉得嘴巴像刀子的蓝启瞳也没那么可恶了。
好歹,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里面房间里那位……会动的……“植物人”。
她有些胆怯的表情让蓝启瞳心中叹口气:“这个要听大哥的命令。他说你可以走,你就能走了。”
“你……”悦菱又叫住了他,“你去哪儿?”
为什么,他和屋子里那位是兄弟,却要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而不是和他住在一起。
“我要去处理时装发布会的事了。”他说,“我很忙的。”
好吧,悦菱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垃圾和衣物。
“你……”蓝启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见。”他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了。
再见,古灵精怪的女孩。他不想在她身边留太久。她是敌人的未婚妻,是拯救蓝家生意的棋子。
悦菱走到了玩具室的门前,看着里面一声不吭只顾着拼装机械的少年。
他应该和她年纪相仿。
可是他并没有和她一样的心智,以及与人沟通的*。
可是悦菱还是向前了,她走到他的跟前,学着蓝启瞳一样蹲下,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好,蓝……绝陨。我叫悦菱,我今年十八岁,你呢?”
和预料的一样,没有回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你在做的这个是什么呢?”悦菱问,“它好像是一个机器人?还是一个家用电器?看起来很有趣呢。”
其实一点也不有趣,但是悦菱希望他能跟她打个招呼。
蓝启瞳说他平常不会攻击人。这句话说得好像,他偶尔就会攻击人似的。
悦菱看着他修长而灵活的手指,细细的手腕,尖尖的下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攻击人的危险生物。
比起瑜颜墨、水木华堂、甚至是黎翊,他都显得太纯良无害了。
悦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少年手中的玩意儿:“这个是什么,阀门吗?是不是拉一下就会来电或者发出响声?”
依然没有回应,他只是埋头沉浸在他的手工活中,仿佛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生物。
哎,悦菱叹口气。算了,外交失败,她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她开始在这间公寓里转悠。除了客厅与洗手间、饭厅、厨房以外,这个公寓有五间大房间。每个地方都有且仅有一个特征——乱。
除了蓝绝陨呆着的玩具室是一地的凌乱玩具配件,其他地方衣服和食物盒子到处都是。四间卧室,每间的*上都起码有两套被子,地上还有凌乱的被单和不配对的鞋子。牙刷和香皂会出现在椅子上,而它们的上面盖着揉成一团的毛巾或外套。
悦菱几乎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人类住的地方。
蓝家的三少爷,是个弱智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摆弄看起来那么复杂的器械。
突然间,她听到了咯咯的笑声,从玩具室传来。她急忙跑过去,看到蓝绝陨已经完成了他的作品,是一个可以自动翻滚转圈的机器人,在地上来回滚来转去,看到障碍物,会自动绕开,或者用长长的钢铁手臂把它们掀开。
看起来是很有趣,可是……他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
她不解地看向蓝绝陨。
刚看一眼,心就凉了半截。他笑起来是如此的好看,如此的俊秀,可是他的双眼里,依然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可怕。
她吓得抱紧了双臂。蓝绝陨,像是橱窗里完美的人偶,没有生命,没有感情,和活的世界没有任何纽带。所以,当人偶笑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他……他该不会在她睡熟的时候,拿把刀,把她大卸八块吧?就像在瑜家顶楼的小型放映厅里看到的那些恐怖片一样。
她吓得步步后退,不小心,踩住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小小的机械人立刻吱的一声,对她举起了抗议的手臂。
“啊!”悦菱无法控制地一声尖叫,往旁边一躲,碰到了墙那边的架子。
噼里啪啦一阵机械乱响的声音,架子上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和歪歪倒倒的成品全都落了下来。
悦菱抱着头,不停尖叫,不停躲闪。
没一会儿,这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玩具室,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场。
等一切停下来的时候,她懵懂地看着一地狼藉,然后抬头看了看蓝绝陨。他已经站起来了,朝着她哐哐的走了过来。悦菱指着他的脚:“你……”
他根本没穿鞋袜,就光着脚踩着那些机械零件走过来,好像这些东西不会把他的脚磕疼似的。
还没等悦菱问出声来,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依然是没有表情,依然是没有神采的双眼,就像一个会动的精美人偶那样,对着她举起拳头,砸了下去。
“啊!”悦菱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抗,拳头已经雨点一点落下来了。她急忙躲闪和阻挡着。
蓝绝陨,他的拳头没有任何的轻重,也没有任何的目的,打她的方式也很幼稚,仅仅是用拳头敲她而已,也不管是敲在她的肩上还是手臂上,或是脸上。
但他每一下都打得那么用力,卖命,仿佛化身成了他所组装的一个机器人,只知道执行某个特殊的指令。
混乱中,悦菱抓住了他的手腕。
“很痛啊!”她对着他吼着,“你怎么这么野蛮?你还是人类吗?”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想着挣脱她的手,想要继续打她。
她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她感受到了他在生气。他生气她弄坏了他细心组装的玩具,他生气她把他这里弄得更糟了。
但是他没有表情,没有话语。如此华美的皮囊,不过是一个绝缘的躯壳而已。
他所有的情绪,只能用这种简单的肢体语言去传达。他没有想过要和别人交流,也不知道要如何沟通。他那颗可有可无的心里,只装得下自己一个人。
“你闹够没有!”悦菱生气地对他喊道,“你们蓝家的兄弟都是怪胎吗?”一个生气就拿着剪刀剪人家头发和衣服,另一个生气了就只知道一声不吭打人。
“你说句话啊?”她焦急地问着,和他倔强的手臂对抗着。他想要继续打她,并不会因为她喊叫或者阻止就停下来。他一旦进行了打人这个行动,就知道机械的去重复它,就好比他一旦开始组装机械玩具,就只知道重复的组装一样。
在他受到损伤的神经系统里,唯有简单的、机械的重复,是可以顺利完成的行为。
蓝绝陨,从生下来伊始,就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年幼时,常姐曾经给予过他最大的关爱和帮助,可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病情只是越来越严重而已,任何的干预治疗和药物治疗,都不能起到任何良好的效果。
从前几年开始,常姐也不再手把手的关心他的治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