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和狄夜正坐在地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兰欣妹妹进来,见到我,不由分说,就要来打我。狄夜为我挡住,没想到兰欣妹妹疯了似的,抓了狄夜一脸的伤。狄夜被抓疼了,为了制止兰欣妹妹继续发疯,这才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了地上。”
悦菱很平静,语速也很均匀,“这之后,医生舅舅就来了。”
“对啊,”瑜狄夜听到悦菱说话,脑子终于转过来了,之前瑜兰欣一撒谎,他顿时都不知道要怎么辩驳了。他感激地看着悦菱,“就是小菱说的这样,舅舅,你别听瑜兰欣这个疯婆子胡说八道。”
“你果然是吃里扒外!”瑜兰欣的声音尖起来,指着瑜狄夜骂道,“你被这个狐狸精迷晕了,居然帮着她撒谎。这里这么多人,舅舅你问问,到底狄夜脸上的伤是谁抓的。”
柳清叶随着她的手一指,看向了站成堆的佣人们。看到瑜兰欣要拖大家下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一个是瑜大公子最*爱的未婚妻,一个是瑜家的小姐。
识相的,都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谁都得罪不起,干脆就装聋作哑好了。
“看吧看吧。”瑜兰欣立刻混淆视听,“他们都默认了。”
“是么?”悦菱轻笑了一声,打断了瑜兰欣,“兰欣妹妹还真会找证人。你身为瑜家的小姐,家里的管家佣人怎么敢得罪?都是迫于妹妹的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否则的话,他们为什么全都不敢把头抬起来。”
“我的淫威?”瑜兰欣听到悦菱的反击,跳着脚跑到一个管家面前,拖着他,逼着他,“你把头抬起来,告诉舅舅,到底是谁抓的狄夜!”
这位管家只看了看瑜兰欣,他怎么可能跟着她说谎,但是不说谎,瑜兰欣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只能苦笑着求饶:“小姐……”
“回答得很好!”管家的小姐两个字刚落,悦菱立刻打断了他,她拍着清脆的掌声,“兰欣妹妹,这位管家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柳清叶差点要喷了。
刚才瑜兰欣问管家到底谁抓的狄夜,管家不过是喊了瑜兰欣一声小姐,悦菱却居然抓住了这个文字漏洞,顺着这两个字,“理解成”管家回答的是小姐抓伤了瑜狄夜。
她这么说,从瑜兰欣和管家的前后问答上,根本就可以这样理解。
谁抓伤了狄夜?
小姐。
连柳清叶都不得不佩服悦菱头脑的灵活了。
听到她误导性的“理解”,许多佣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唯独瑜兰欣,起码反应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吃瘪了。
她立马尖利地叫起来:“你别耍手段!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今天你在我们瑜家撒野,我就要……”
她边说边尖着指甲,朝悦菱走过去,作势要挖她的脸。
“你要干什么?”瑜兰欣还没走进,悦菱就冷冷地喝她道,“难道兰欣妹妹刚刚挖了狄夜的脸,还不解气,还要挖我的脸吗?”
瑜兰欣被她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正是要去抓她的样子。马上心虚地把手放了下来。
“你、你别得意,以为舅舅在这里,我就不敢……”
“好啊,你敢。”悦菱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敢,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敢打掉我的孩子,你还敢抓烂我的眼,把狄夜的眼珠子挖下来。”
她一一把瑜兰欣之前说过的话重复。
末了,她的语气加重了,银牙咬了起来,带着一种几乎与她气质不符的寒,直直地逼视瑜兰欣:“你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当着所有人雪亮的眼睛,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我……”瑜兰欣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害怕。这样的悦菱,根本就不像那个柔弱的乡下女孩。此时此刻,她的气势,完全压过了她。
“舅舅,”瑜兰欣只有柳清叶可以求助了,她忙退了几步,扯着柳清叶的袖子,“舅舅,你可要明白啊,这个女人完全是在诬陷我!她、她都是胡说八道!”
柳清叶一脸无奈,虽然说悦菱的反击让他有些吃惊,不过他更多是对瑜兰欣的无言。他这个侄女儿,本来脑子就不够用,还喜欢欺软怕硬,以为悦菱什么都不懂就可以随便去欺负人家。
结果,这被打脸打得啪啪的,只有回来向他求助。
但是,就算知道瑜兰欣有十万分的不对,她也是他的亲人,是他姐姐的女儿。所以,他只有带着求和地语气,看着悦菱:“悦菱,这些事,你说你的,她说她的,罗生门一样,就是说到明天也说不清的。我看,天色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罗生门?”悦菱听到柳清叶的话,忍不住不怒反笑,罗生门,柳清叶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他是欺负她没有看过书吗?他以为他说些高深的字眼,她就会被吓倒,进而放过瑜兰欣吗?
不行!
她一向是个宽容善良的人。
可是,今晚上,瑜兰欣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直到现在,她还死不悔改,对她出言不逊。
要她就这样放过她,绝对做不到!
“医生舅舅好像说的很有道理,”悦菱竟然甜美地笑了一下,“不过——”
下一秒,她脸色突然变得冰冷,“医生舅舅既然说得出罗生门,也该知道,罗生门事件的发生比今晚上的情况要复杂一万倍。并且,就算是罗生门那么复杂的案件,如果真的要推敲分析,掌握证据,也能水落石出。何况今晚上,不过是有关到底谁抓了狄夜这么一个简单的事。证据一目了然,医生舅舅何必在这里含糊其辞!”
柳清叶听到悦菱的话,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了。
这样的悦菱,咄咄逼人的悦菱,不依不饶的悦菱……虽说瑜兰欣确实有点过分,但这样悦菱,却更是让他的心中有些不适。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名誉。但他还是喜欢那个只能楚楚可怜噙着泪水的柔弱女子。
如果她还是那样的,或许他也会不顾瑜兰欣,而偏袒她更多一些。
可是,悦菱这样,让柳清叶的心里也没由来的有一丝失落。
“悦菱,”他叹息着,“你何必呢……”
瑜兰欣也立刻在一旁大喊着,张狂地指着悦菱:“证据!什么证据?你说证据一目了然,拿出来看啊!”
悦菱的美眸一沉,只盯着瑜兰欣,毫不留情地回击道:“证据?证据就在你的手上!你要证据,只需要让人检查一下你的指甲缝就知道了。你的十个指甲里面,是不是有瑜狄夜脸上的皮肤组织?!我如果是你,干下这种疯子一样的事,就会把十个指头都藏起来,而不是还这么愚蠢大胆地指着别人!”
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指甲缝?这种破案一般的关键性细节,从一向香香软软的悦菱小姐口中道出来,好比是看到蝴蝶的翅膀扇起了风暴,让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五官。
瑜兰欣更是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你、你别吓人……”她的气焰立刻低了下去。
她抓了瑜狄夜,把他的脸抓烂了,手指甲里必然会有他的脸部皮肤组织。这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在悦菱说出这句话之前,除了柳清叶,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个细节。柳清叶心中也大吃一惊。
指甲里会有残留的皮肤,这个证据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而且其实他已经注意到瑜兰欣的指甲很长很尖,而悦菱却是平整光滑的指甲。
但是柳清叶能想到,是因为他是医生。并且经常解剖尸体。偶尔C市警局遇到疑难凶杀案,还会请他去做临时的法医。
可是,悦菱能想到这一点,却不能不让他感到震惊。她看似呆呆萌萌的小脑瓜里,竟然能洞察到这样的细节!
事到如今,悦菱已经完全占领了制胜点。
她有些倨傲地看着柳清叶,和平时弱弱的模样全然不同地,带着明显的距离感:“柳医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要分别从我和兰欣妹妹的指甲里取证,然后拿去和狄夜的皮肤做比对呢?”
她叫他柳医生,这是头一次。
柳清叶的心,没由来地被针刺了一下。
他这时候才发觉,原来悦菱,在他的心中,占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原来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竟然能让他感受到这样的难过。
是因为他站在了亲人的身旁,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所以她也抛弃了他,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吗?
不,不是她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是他,是他一开始就站到了瑜兰欣的那一边,把她抛弃了。
所以……这不过是他的报应吗?
他苦笑了一下:“不用比对了。悦菱,我相信你。”
悦菱听到柳清叶口中说出相信两个字,她的眼眸不由得动了动。
“是吗?”她的眼中渐渐氤氲了一层湿润的雾气,“真是难得啊,柳医生居然不依靠科学依据,就要轻易的相信我这个外人了。悦菱真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柳清叶听到她话里明显的讥讽,顿时觉得火烧脖子,他有些羞愧地:“悦菱,你能不能别这样……”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满身是刺,能不能不要用这种陌生的语气,叫我柳医生。
瑜兰欣见到柳清叶也不帮自己了,不甘心地低声,恶狠狠地:“装什么可怜,一副狐狸精的样子,自以为能把天下的男人都迷住……”
“没错!”悦菱把秀美的下巴傲然一扬,“我就是狐狸精,你妒忌我的话,也不需要这样赞美。”
“你……”瑜兰欣气得发抖。
正在这时,外面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谁是狐狸精?”
全部的人,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一颤。
这个声音……是……是……
佣人们全都像是被按了操控钮似的,哗啦啦地分成了两边站立,自动地给到来的男人让出了路。
瑜家的大公子瑜颜墨,步履沉稳地,踩着他人的恭敬,走了进来。
他进来的第一眼,就落在了悦菱的身上。当他看清她抱着枕头,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眼中似乎还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时,他的脸,立刻阴沉了起来。
大厅里的气温,随着瑜颜墨脸色的一暗,立刻陡降。
这之后,他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
☆、188 我让你堂堂正正做瑜家人
柳清叶站在最前面,衣着很整洁,但是脸上有些许尴尬的神色,尽管他依然装出平时轻松惬意的模样,但却没能逃过瑜颜墨的洞察。
在他的脚边,一堆的枕头和羽毛里,坐着愣头愣脑的瑜狄夜,一下子看看悦菱,一下子又抬头看看柳清叶,当他发现瑜颜墨在看他的时候,立刻兴高采烈起来:“哥哥!”
“闭嘴!”瑜颜墨轻而易举地两个字就把瑜狄夜的亲热和兴奋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看着瑜狄夜立刻黯淡下去的眼神,还有那一脸的抓痕。
哼,他心里冷冷地想,又干了什么没出息的事了。
最后,瑜颜墨的眼神,落在了瑜兰欣那里。她此刻一半身子都躲在柳清叶的身后,双手也藏在后面,对着瑜颜墨尽量露出了一个最好看的笑——如果,她不是满脸的鼻血,蓬头垢面的话。
看到这闹剧似的现场,瑜颜墨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底。
然后,他还是把眼神回到了悦菱的那里,他很明显地对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问出来后,现场的气氛更加黑暗了。
悦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把事情陈述一番,柳清叶已经先于她开口了:“是这样的,一点小事,已经……”
“我没有问你。”他话才说了一半,瑜颜墨已经用暗沉且隐藏威胁的嗓音打断了他。
在瑜家,瑜大公子没有问你的话,你不要多嘴。
柳清叶只有自嘲似的笑了笑,摇摇头。看样子,他现在非但没能保护到瑜兰欣,也失去了悦菱的信任。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悦菱,希望她能开开金口,给瑜兰欣一条生路。
有了柳清叶的前车之鉴,瑜兰欣已经不敢开口了。
悦菱静静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那三个人,最后她把目光收回,与瑜颜墨的眼神遇到了一起。
“我……”她稍稍地犹豫了一下,她并不想给瑜兰欣留有情面,但是顾忌到瑜狄夜,她还是拿捏了一下措辞,“原本我和狄夜正在玩牌,兰欣妹妹回来了,便和狄夜发生了口角,还抓扯了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想把瑜兰欣无耻地诬赖也说出来,可以这样一来,势必就要拖柳清叶下水。
按照瑜狄夜之前的说法,瑜颜墨和柳清叶之间,也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仇怨。
她何必要让他们之间又横生隔阂呢?
所以,她决定最终放瑜兰欣一马。不是她仁慈,而是因为她知道,柳清叶对于瑜颜墨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同伴。
如果让他们两人因为她而产生了不和,对瑜颜墨的事业或生活造成了影响,那么她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然而,悦菱的细心和体贴,瑜颜墨却并不领情。
“是么?”他眉一挑,双眼眯了起来,“那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信任与不信任的沉重话题,也应该是我听错了?”
悦菱原本半低着头,眼也垂下看着一边,听到他的这句话,簌的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瑜颜墨。
瑜颜墨的眼中,有隐怒,有威胁和惩罚的警告。
仿佛对于她的敷衍和说谎,有十二万分的不满。
原来,他早就在外面了?一直听着他们的指证和对话?
不,不可能的,当时瑜兰欣那么泼辣刁蛮地诬赖她的时候,以瑜颜墨的性格,一定早就进来了。
他一定是刚来到没多久,恰好听到了他们最末的几句对话而已。
瑜颜墨的眼角挑向了柳清叶:“你是要比对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悦菱和柳清叶便知道,瑜颜墨恰好就是柳清叶说“不用比对”的时候,才进大门的。
他只捡了这句话一半,前面发生的,都并不知道。
但就算是只听了这么点只言片语,事情已经很难圆上了。
事到如今,柳清叶决定把事情全都说出来,反正瞒也瞒不住,还是趁着他还在这里的时候,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