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碰到识得我的那帮南渊人,又怕入了传闻中魔性的宴国,我就一直往东走,听说,夏国风景甚好。
第二日黄昏时,路过一个集市,我塞给车夫一包碎银,让他去找家客栈打尖。这个车夫是个实心眼的人,非要牵着马车前去,说他自小到大,从未与马车分开过一刻,大有生死不相离的架势。
本公主稀罕他的马车?
我苦口婆心向他解释,若是他驾着马车去找客栈,客栈是找着了,可,去哪找我呢?我又去哪找他呢?
他点了点头,“姑娘遂我一起前去不就得了?”
我瞅着马上要出笼的包子,咽了下口水,“这样吧,你就在这条街上找找,瞅瞅是否有客栈,我在马车上边等着包子边等你,若是你找到客栈,定好房子再回来时,就可以马上吃上热腾腾的包子,若是没找到,咱们边吃包子边上路继续找,反正,这条街走到头也就两盏茶的时间。”
车夫沉思了片刻,细心的把马拴在旁边一棵树上,又检查了一遍,方才离去。
其实,单靠我自个,也能走出周国,只是我怕若现在就遣了车夫,他大抵会原路返回都城的,如此一来,总会有意无意露出些本公主的踪迹。
所以,要等到了周国与夏国的交界,我才好遣了车夫,照此走下去,至少一个月才能走出周国,我有些心急,很是后悔昨日为何不买匹马来。
我正啃着包子想心事,忽听到一人咦了声,声音有些耍也幻馓非屏艘谎郏槐兑律赖哪凶幼诟吒叩穆肀成希掷锝糇ё喷稚久嫉赡靠醋盼摇�
这人,是有点儿面熟,我一时想不起来。
他挠了挠头,“小易易?”
我费劲儿的咽了口包子皮,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本公主平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也能碰到其中的一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见我不吭声,径直跳下马来,凑近我,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原来你是女儿身啊,我就说呢,易南怎么突然好男风了呢,吓得我小半年都没敢见他,也害得舍妹神伤了好一阵子。。。。。。小易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易南呢?我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若是我装作不认识他,依他的性子,保不准他会即刻快马加鞭赶回都城,今夜就闯去太师府找易南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再三思虑,我不如承认,“苏公子,就你一人吗?何时回都城?”
他见我认得他,更是得意,“和几个朋友路过此地,今夜要赶回都城,太巧了,方才我都不敢认,既然真的是你,易南呢,他怎么把你一人扔在这里?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这么如花似玉一娇弱姑娘,他也不怕你被人拐跑了欺负了,亏你遇到的是我,若是个旁的心术不正的人,那还得了。。。。。。”
我绞着衣角,“我们吵架了,他把我赶出了太师府。”
苏公子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怎么?怎么回事?”
我扭捏着,“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上不了台面,说出来让人笑话。”
一般人听到这里大都会识趣的止于此,本公主忘了,这个苏二公子非一般,他又逼近一步,“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今儿个不说清楚,我这就绑着你回太师府,当面找易南问个清楚,别怕,有我给你撑腰。”
我讪笑了下,怅然若失道:“易太师一直看不上我的出身,非要给易南另定一门亲,我是一直相信易南的,可是,前几日,却看到他偷偷藏了一个姑娘的刺绣,因为此事,我们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再然后,我就被赶出了太师府。”
苏公子安慰我道:“你们这肯定是误会啊,要不这样,你跟我回去,我好好说说易南。”
本公主编故事编上了瘾,竟然觉得这样俗套的情节很好玩,哎呀,不行,肯定是本公主平日里看了太多戏本的缘故。
我看着面前着急又热心肠的苏公子,叹了口气,无比伤感的说:“没用的,他自己亲口承认,他早已腻烦了我,再说,那个姑娘处处比我好,我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苏公子在一旁急得跺脚,“这个易南,始乱终弃,非君子所为,他这次又盯上了哪家的姑娘?”
易南,休要怪本公主毁了你这门婚,嘿嘿嘿嘿。
我吸着鼻子,“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名字里带涓的,对了,易南这次生辰,她送了刺绣,记得去年送的是个奔马图的屏风,易南把这屏风视为宝物,一直放在前厅足有一年的时间,算起来,他一年前就对这位姑娘动了情,碍于我的存在,一直按捺至今,也是挺不容易的。”
果然,苏公子再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目,怔了许久。
我瞄见不远处几个人牵着马向这边走来,再无意与他周旋,“我走的时候,偷了易南几张银票,我怕他追上来向我讨要,若是你碰到他,千万不可告知他我的去向。”
他怔怔的点了下头,我趁机从他手里夺过缰绳,“苏公子,谢谢你的马。”
御马之术是易南教给我的,我虽学艺不精,但跨在马背让它只管往前奔,还是没有问题的。
夜半时,马早已累瘫,死活不再往前走,我弃了马继续摸黑朝前步行,天无绝人之路,本公主走到了悬崖边儿。
我靠着石头歇脚,思考着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尚未考虑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看到一排排的火把如流星般向我所处的方位迅猛逼近。
铁蹄擂动,火光闪耀,我单手撑着石头站起来,迎风看着为首一个湛蓝衣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今夜星光黯淡,墨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月明,马背上的他乌发随风飘扬,有种凛冽的美,四周的火把忽明忽暗的映照在他脸上,平添几分鬼魅的意味。
他就这样定定望着我,不说话,许久,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步步向我走来,我与他之间,似是隔了万水千山,短短十多丈的距离,他硬是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终于,他近前来,“阿悬,不闹了,跟我回去。”
事已至此,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什么意思,他不好点破,不如,由我来撕破脸皮。
我退后了一步,“回去继续吃毒。药吗?”
他向我伸来的手僵了下,缓缓放下,又往后缩了缩,静默一阵,他似乎叹了口气,“你是从何时知道的?”
做戏要做足。
我立在峭壁边儿,酝酿了会儿情绪,挤出一串泪珠,就那么绝望的看着他,风满袖,发乱舞,此刻的我,应是凄美决绝的。
不得不承认,本公主心眼不但小,还毒,我就是要让他记住此刻的我,就是让他下半生不得安宁,我要让他知道,正是他,一步步把我逼死的。
我就这样绝望的看着他,扯动嘴角冲他诡异的笑了下,纵身跳下峭壁。。。。。。
在易南带着人马来之前,我已勘测好,这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江河,我自觉水性甚好,从这里跳下去,有一半的几率,不会死。
我比较过,若是我被抓回去,保不齐第二日就会被毒瞎,自此,瞎着孤独终老;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要么生,要么死,能活下来,自然极好,说不定,上天会为我开启人生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若是就此死去,想来,也好。
世间万物变幻终有规律可循,唯独人心不可揣测,在我跳下去的那一刻,几乎同时,易南也紧跟着跳了下来。
在坠进江河里的前一瞬,有谁拽住了我的手。
本公主命大,在河里泡了半夜,又女儿当自强的活了下来。
我睁开眼时,瞧见天边正升起一轮黄灿灿的太阳,像蛋黄,似柿子,又若烧饼。。。。。。我挣扎着坐起来,听到旁边有人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艰难的扭过头去,易南手拿枯枝败叶向我微微一笑,惹得我心中不禁翻起层层巨浪,最终,都幻化为两个字,“尚好。”
易南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确实没有缺胳膊少条腿的,就低下头开始摆弄手里的柴火。
流水迢迢,青山曼曼,层林叠叠,日光散散,烟火袅袅,一男一女两人在围着火堆烤衣裳。
自然,本公主是这一男一女中的一女,一男当属易南。
待身上衣裳全都烤干,我才后知后觉感到全身疼痛不已,当着易南的面,我又不好细细查看,只是站起来随意走了几步,装作欣赏风景般怡然自得背过身去,龇牙咧嘴捋起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痕。
右胳膊尚好,只是有些擦伤与淤青,疼痛尚可忍受,左胳膊就有些不容乐观,手腕肿了有两圈高,胳膊肘处的骨头碎裂般阵阵刺痛,努力抬起时,冒出了层层细汗。
可能我牙齿打颤的声音有些响,惊动了还在烤火的易南,他几步跨过来,转到我面前,毫不避嫌的捉过我的手腕,查看了一番,拧眉道:“胳膊脱臼了。”
“不残就……”
我话还没说完,又一下尖锐的刺痛,易南放下我胳膊,“活动下试试看。”
我冒着汗瞪着他抬了下胳膊,之前疼痛的感觉奇迹般不复存在,我诧异问:“你还会接骨?”
他垂着眼皮,“之前碰到过几次。”
我哦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揉着手腕晃着胳膊转过身回火堆处,易南立在后面,没有跟过来,“要不要查看下身上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经他提醒,我又开始腿疼、腰疼、肩膀疼、肝疼、头疼……
我颤巍巍走到火堆旁,回头见易南垂首立在原地,看见我瞅他,向我打了个手势背过身去。
我面对着他坐在地上,望着他树一样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放心的撩衣检查身上的伤势。我小时候顽皮淘气,磕磕碰碰过几次,大大小小的皮肉伤没少受过,现下身上腿上的擦伤淤青,对我来说,算不上是大碍。
我整理好衣衫,抬头见易南依然背对着我立在原地,我有些迟疑,不知他伤的重不重,不管怎样,他确实是救了我一命。
昨夜,我自持水性好,想着跳下悬崖落入深水中应该是可以捡条贱命,却不知当时夜深,黑灯瞎火无月明,崖高坡陡水急湍。
若不是他,我现下应是已喝过奈何桥上的那碗孟婆汤了。
念及此,我清咳了声,向他高喊了声:“我好了。”
易南在原地又立了会儿,方才转过身来,徐徐向我走来,晨光熹微,映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十分的好看。
他走过来,俯身问我:“身上的伤,要紧吗?”
“无妨,都是些擦伤,并无大碍,”顿了下,扬起脸问他:“你身上的伤……”
他似乎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笑,“无碍。”
就算是有什么妨碍,估计也不会轻易告诉我,我在心中再叹了口气,往火堆里加了根树杈,“你有没有吃过烤地瓜?”
易南揉了揉还有些微湿的袖口,又把它捋顺抚平,“小时候上街买过几次,尤其是冬雪时节,手捧着暖烘烘的烤地瓜,整个心里都是暖的。。。。。。”
他隔着缕缕升起的白烟问我,“饿了?”
“我只是在想你手捧烤地瓜在雪地里行走的样子,想来和阿凌没有两样。”
我试图找些家常的话题随便扯扯,以缓解下目前不尴不尬的微妙气氛,一想起昨夜里的事情,脑仁都是疼的。
我不主动提及,易南也不主动聊起,难得的有默契。
隔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易南似乎笑了下,“地瓜现下吃不上,鲜鱼应是可以尝上几尾,你且等下,我去碰碰运气。”
不等我反应,他已站起身来,向着河边走去。
河水还算清澈,捞出去的鱼应是可以入口,就是不知是否有鱼。我懒懒坐在火堆旁,遥遥望着他捡了根还算粗壮的树杈,褪去鞋袜挽起裤脚下河摸鱼。
待火堆快熄灭时,他终于摸到了一尾鱼,远远向我举着示意。我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应该做出仰慕敬重的姿态,苦于一时智穷,想不出讨好的辞令。
是以,我丢了火棍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龇牙咧嘴一副欢喜的模样前去迎接他与他手里的那条鱼。
我蹭过去时,鱼还在扑腾,我立马闪到一旁,“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些。”眼睛余光瞥到易南拿鱼的手滞了下,我怕他真听了我的话,把鱼放回去,立马补充道:“可是,若是不烤了它,对咱们也太残忍了,虽然都是生命,但这个帐我还是会算的,二总是大于一嘛。”
易南偏头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嘀咕道:“我说的二大于一,是指咱们两个的生命大于这一条鱼的生命。”
他脸上浮起些许笑,用空着的那只手敲了下我头,“你呀你呀。”
姿态模样与往常无甚分别,我一时有些恍惚,不再做声,一路低头随他来到火堆旁。
我一直都觉得,易南的动手能力极其彪悍,都城第一公子哥的名号冠给他算是实至名归,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都城其他王公贵族的公子们动手能力都不差,只不过我仅熟识易南一个人罢了。
本公主一时有些心痒痒,有种想结识都城其他翩翩俊公子的念头,若想去结识他们,必然要去都城。
一念起,万物灭。
我突然意识到,再回去,已然不可能,本公主不再是那个悠闲数蚂蚁逗趣的公主了,怕是余生,都要疲于逃命。
我啃着烤鱼,在想:该怎么把易南甩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大人情人节快乐(^o^)/~ 过年这段时间会更的很少,年后,争取日更,各位大人可以先收藏着,过年期间,我还是会抽空码字哒,愿文肥人不肥
☆、第十八掌
用过烤鱼,阳光开始明亮灿烂起来,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起身换了个方位,背对着太阳又坐下。
易南显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言语,气氛,陡然有些尴尬。
静默。
又是静默。
我曲起食指捏了捏突突蹦跳的太阳穴,开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地图与名单在哪里。”
易南眼盯着将要熄灭的篝火,抖了下嘴角,“我知道。”
我垂下揉太阳穴的双手,瞪大了眼睛,“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