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里的衣柜里不知道段傥是什么时候给她准备了不少女装,香椿拿出三套来让她挑选,妙龄认真的选着衣服,根本没注意到身边香椿看她时那带着怒意和不屑的眼神。
终于选好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裙,香椿帮着她换好,又给她梳了个流行的女子发式。妙龄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定了定神,起身出门去。
香椿将门推开,段傥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看见妙龄时,那一瞬的惊艳没能逃过妙龄的眼睛,她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就听头上段傥的声音。
“原来在打扮,怪不得这么久。”
这样一说,妙龄只觉得气恼,抬头瞪他一眼,咬着唇不说话,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
段傥笑着牵她手,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很漂亮。”
妙龄使劲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段傥攥的更紧。
香椿跟在二人身后,眼中寒光一闪,又恢复之前憨憨的模样。
段傥和妙龄刚到厅里,就看见正在偷吃的白须老人,见段傥进来,快速的将一口红烧肉送进嘴里,回头浑不在意的向着他们二人招招手。目光扫一眼妙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转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你们两个好不要脸,让我这个长辈饿着肚子等你们。”
妙龄立刻将手从段傥掌中抽出来,这次段傥松手了,看着脸已经红透了的妙龄,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师父!”段傥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妙龄扯了一下。他知道妙龄不希望他解释。
妙龄十分乖巧的走到云风扬身侧,轻轻向着云风扬一福。
“妙龄拜见白先生。”
妙龄一双眼睛盯着云风扬的脸,她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上午那个垂钓老人的痕迹来。心里觉得神奇,丝毫不觉得这老人和上午那老头有什么相同之处。如果不是段傥说他是上午的垂钓人,她肯定不信。
“看什么看,老头子的脸就可以随便看吗?小丫头好不懂事。”云风扬当然知道妙龄在看什么,可他偏就不给她好话。
妙龄也不气恼,笑着站起来。
“妙龄只是好奇白先生的易容之术,您老不也在看妙龄的脸吗。老人家的脸不能随便看,年轻姑娘的脸倒是可以随便看的。白先生看看妙龄的脸,是不是可以易容成老奶奶。”妙龄说着还调皮的将脸向云风扬跟前凑了凑。
被云风扬嫌弃的挥开。
“去去去,我的独门绝技,怎么会随便教人。”
云风扬虽然话语中对妙龄十分嫌弃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温度却让人温暖的很,妙龄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逗她,也可以说是在考验她。她悄悄看一眼在边上着急的段傥,冲她眨眨眼。
“哎哟,可了不得。在我这孤寡老头子跟前,就这样眉来眼去,怎么着,看我没老伴怎么的。”
段傥实在是见不得自己师父这样没正型,也见不得妙龄总是被逗弄的满脸通红的模样。一步上前坐在云风扬身边,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放在他跟前的盘子里。
“师父,您吃菜,都凉了。”
云风扬也没想再继续逗妙龄,于是低头吃菜,段傥见妙龄没又坐下,眼神示意她坐下来。妙龄却摇摇头。云风扬吃了两口菜,回头看了一眼妙龄。
“坐下吧,公主一般的人,小端怎么能舍得让你站着吃饭。快坐下。”
妙龄心里一惊,眼神有些慌乱的望着云风扬,可以他已经换回了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刚才那别有深意带着浓浓警告的一眼,似乎是她的错觉。
见妙龄没有立刻坐下,想到云风扬的话,段傥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习惯了自己师父这样说话,倒也不觉得怎样。反而笑着应了一句,“在我心里,阿龄就是公主一般的人,但是师父永远都是师父,让阿龄伺候您吃饭是应该的。”说着向妙龄眨了眨眼睛。
此刻妙龄已经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话里的意思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她不敢看段傥也不敢看云风扬,只有低着头,宛如娇羞。
“龄丫头快坐下,被我这老头子吓到啦?你是小端心尖上的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逗你玩呢,快吃饭。你再不坐下,小端怕是要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妙龄看着二人微笑的脸,缓缓坐在云风扬身侧,努力平复心里的慌乱。她想,不管老人家知道了什么,至少她没有当场揭穿她。那么她就是该继续,不能失态,不能让段傥察觉,若是云风扬知道了什么,他一定会私下里再找她的。
妙龄一边不停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应付时不时被老头夹在她碗里的菜。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她却觉得异常难捱。
饭后云风扬说想要出去消化消化,到后山走走,段傥说他也正好要带妙龄去后山散步。于是三人一路向后山走去。
半路上,云风扬说起段傥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惹得妙龄笑声不断,她渐渐放下饭桌上云风扬那一眼警告,人也轻松了起来。和云风扬讲起京城里的趣闻来,惹得云风扬一阵大笑。段傥在边上陪着笑,看着这一老一少,段傥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妙龄在山上,老人家不知道会多多少笑容。她天生让人喜爱,说起故事来一串一串的,生动又有趣,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快到后山的时候,云风扬忽然停下脚步。有些尴尬的看着身侧的两个年轻人。
“那个年岁大了,多有不便,你们先去玩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管段傥和妙龄,一纵身就消失不见了。
妙龄还没回过神来,段傥已经笑开了。伸手拉着妙龄向后山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妙龄忍不住四处张望,哪里能见到云峰样的身影,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功夫实在是太神奇了。
“大哥,你也能像师父他老人家这样,忽的一下就不见踪影吗?”妙龄忍不住问出傻问题。在她的记忆中,段傥从来没有从她身边忽然消失过。想到这,她竟莫名的有些开心,他从来不会在她的身边消失,这种感觉有一种奇妙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破阵子19
段傥听见妙龄的问话,只觉得她十分孩子气。他也想着若是在她跟前露一手是不是她也会像崇拜师父那样对她露出崇拜的眼神。这样想着,段傥就忍不住要动作,却被妙龄一把拽了回来。
“怎么,不相信我会飞来飞去?”
妙龄摇头,不是不相信,是不想他一下子飞走。
段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可笑,拉着妙龄继续向树林走去。
这个小树林不大,中间小径穿过直通后山,是进入后山的另一条路,妙龄偶尔会在这里纳凉,林子里什么树都有,比较杂,矮一点的有成片的连翘,高一点的有一簇簇的桃花,不过这时候的桃花已经谢了,只剩下小小的绿色桃子。小径两侧多是紫藤和槐树,黄色的槐花落得满地,紫藤也枯萎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并不美观。不过花香却不曾因为花的凋落和枯萎而淡去分毫。
走到小径一半处,段傥拉着她进入林子里。妙龄有些慌乱,这个时候已经傍晚了,月亮爬了上来,天也暗了下去,段傥这个时候拉着她进树林里,总觉得不太好。见妙龄犹豫,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段傥有些无奈,却没点破。也不管妙龄红彤彤的脸蛋,直接向一株粗壮的桃树下走去。
走到近前,妙龄才看见桃树下放着两个酒坛子,不是那种很笨重大坛子,但也不小。妙龄要两只手才能捧起来。她蹲在树下,看着已经密封好的酒坛子,低头闻了闻,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酒香气。
“喝酒吗?”妙龄问,她忽然想起当初在京城将军府,她也是在桃花树下发现了酒坛子,然后偷偷的把酒给喝了。
想到什么,妙龄看着段傥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把铁锹来,便也不奇怪了。
“要埋在这树下?”虽然是问句,但妙龄知道自己想的肯定不会错。段傥曾经说过,以后要和她一起埋下女儿红的。
“嗯。之前的被师傅给偷喝了,这些是我现找人准备的。二十年后咱们再来喝。”
妙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之前曾听说平民家生了女儿会埋下桃花酿,等女儿结婚时再启开来喝,因此这桃花酿又称女儿红。不知道段傥现在埋下这个是不是也是想着等以后嫁女儿的时候留着喝。
二十年好久远,那时候他已经不惑之年了,她也三十几岁,应该都有好几个女儿了吧。妙龄偷偷看正在树下挖土的段傥,心里十分平静。她想,舟山一事过后,她便请求父皇,让她成为庶民好了,她愿随他而去,从此男耕女织,过这样平凡的日子。
正出神,段傥已经挖好一个深坑,虽然不大,但是足可放进去一坛酒了。
“一坛一个坑吗?还是两坛放一起?”
段傥放下铁锹,递给妙龄。
“放一起吧,剩下的你来挖吧。”
铁锹不轻,不过已经挖好了坑,只是再往外扩一扩,还难不到妙龄,她结果铁锹挖了起来,没挖几下,就被段傥拦住了。
“傻瓜,怎么会真的让你挖,不过是让你意思一下就好了。我来,你一会儿就负责把酒坛子放里面。”妙龄点点头,也不逞强。
很快一个长形的土坑挖好了,妙龄没有酿过酒,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反正段傥说可以把酒坛子放进去了,她就搬起来放进去,两个酒坛子排好,然后看着段傥将土盖上。她忽然想起来,段傥说以后会离开这里的,把酒埋在这里,到时候还会回来喝不成?
“大哥,不是说以后不在这里的吗?那以后我们忘了地方怎么办?”段傥将土踩实了,听见妙龄问,只是笑,不答。
妙龄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蹲在桃花树下,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刻刀在桃花树下认真的刻着什么。段傥蹲在来问她刻什么,她将树下档的死死的,不许段傥看。
段傥倒也听话,真就不看,站在一旁等着她。
好半天,妙龄才刻好,从树下站起身,看着段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何妙龄忽然就哭了,低头去看树下的刻字。隐约见到一生两个字,再要去看,被妙龄拉着离开了。
段傥没问妙龄为什么哭,妙龄却自己忍不住说了。
“我从前也在一棵桃树下刻字了,可是我觉得那些在书上的誓言再也不能实现了。”妙龄声音低低的,似乎十分难过。
段傥看着她,他能想到是什么,妙龄在接受他之前心里有人,这一点他几乎可以肯定,他虽然从来不问,但并不表示不在乎。只是他觉得能得妙龄以身相许已经是天大的幸福,过去的事便不该再纠结。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了他。可是此时,显然她在难过,或者她是在后悔?
“我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心中有愧。”妙龄说着扑在段傥怀里,她现在只剩下段傥了,和苏靖安再无可能,她知道和段傥的路有多难走,这段时间患得患失,一切都充满不确定,只有段傥是真真切切的看得见抓得住的。刚才写下那句“一生相伴,惟愿君安”,是她心里最真最迫切的渴望。一生相伴,惟愿君安,若不能相伴也愿君能一生安康。
这种忐忑又满怀期待的心情,身边的人不知道是否能动的。
“阿龄,若有一日,那人有难,我段傥定当义不容辞。但从今以后,你的人生,你的心里,再不许有他,哪怕是愧疚也不许。”
妙龄没出声,段傥又说,“三日之后,我随你回京,所有的事都交给我。你只要好好准备做我的新娘就好。”
“大哥。你生气了?”妙龄抬头看段傥,他绷着一张脸,有些吓人,听她这样问,倒是缓和不少,似乎有些尴尬,转头不看她。
“我才不会生气,只是不想你难过罢了。”段傥嘴硬,妙龄扑哧一声便笑了。
“大哥,我没有难过了,以后也不难过了。其实,我这样才是对他好,他身边不缺爱他的女子,从前因为有我,所以……以后,我会祝福他们的。”
妙龄说的轻松,但段傥还是看得出妙龄并没有她说的那样放得下。他一直都知道妙龄是个善良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珍贵,他戴罪之身,何德何能,竟能得她如此倾心,其实,不安的是他。这样的美好,他有时候害怕老天会收回去。
掩下心里的那份莫名的酸涩和不安,段傥拉着妙龄的手,直接向后山走去。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去,今晚月色并不明朗,还有些微的乌云,不过这样的天气也还好。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妙龄展示他的礼物了。
后山安静的有些诡异,妙龄有些心慌,段傥一路走上后山半坡的小亭子,两人坐好,段傥指着对面的山坡,问妙龄看得见什么,妙龄仔细看了一眼,黑兮兮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凭记忆,那坡上除了草什么都没有。那里已经是后山八卦阵的范围了,很少有人进入,段傥不知道要让她看什么。
这时有人上来,送了两件大氅,段傥给妙龄披上,这里位置有些高,今晚有些冷。段傥回头低声吩咐着什么,妙龄没注意听,她正低头看着亭子下面,下面好像有人在走动,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也不说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段傥伸手揽过她的腰,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
“阿龄,你知道我爹是怎么娶到我娘的吗?”段傥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笑。
妙龄摇摇头,无论是前朝还是当代,男子娶亲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难道唐将军夫妇不是,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见妙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段傥便笑了。
“我娘遇见我爹之前其实已经和人订了亲。十五岁定亲,外婆舍不得,说等到十七岁再嫁。和我娘定亲的那人是家里的小儿子,十分得宠,据说是有一次在街上见到我娘在轿子里伸手给一个小乞丐钱,从此就非卿不娶。几番请媒人上门,外婆虽然不喜那家人当家人的风流习性,但是见这孩子是个难得痴心的,和我外公一商量,便答应了。可是哪里知道那人痴心是假,听说要等到十七岁才肯嫁,没多久便原形毕露了。我娘十六岁那年,和众姐妹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