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希望这段时间能检验彼此。
她有她自己的方式去帮他。与其在他身边和妙赞争风吃醋,不如安安心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段傥远远的看见妙龄低着头蹲坐在树下,手里拿着树枝不知在画些什么。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树上知了叫的欢快,可树下的人却似乎并不欢快。
妙龄正嘀嘀咕咕写写画画,根本没注意有人过来。
她很少有烦心的时候,小时候还不懂事,母亲便去世了,之后离开皇宫。伤心难过便只有哭闹。不似如今有那么多的情绪和顾忌,反而在难过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感觉前面多了一双靴子,再抬头就看见段傥那张温柔的脸,在阳光下异常的温柔。不知为什么鼻子就有些酸。想到早晨,妙龄赶忙低下头。却发现地上自己不知何时勾勾画画的竟都是他的名字。手忙脚乱的用手上树枝将地上名字划掉。再抬头,段傥对着她伸出手。
妙龄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是否该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段傥并没有多少耐心,见她不肯伸手过来,一弯腰硬拉着她站起来。
长时间坐在地上,脚有些不灵活,撞进段傥怀里,又匆匆躲开,妙龄躲躲闪闪的像个不安的小猴子。终于妙龄在段傥跟前站好。硬着头皮叫了声大哥。
段傥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向前靠了一步。
妙龄想躲,但是脚却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竟没动弹一步。
段傥手搭在妙龄肩上,站在她面前。妙龄不得不抬头去看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扭捏。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很混乱。
“阿凌,你只把我当成大哥就好。”
段傥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温柔。那是只有在和她说话时才有的温柔。此刻妙龄才顿悟。
“我……我……”
段傥手指抵在妙龄唇上,那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就让他想起那日山谷中,昏迷中的他被她以舌喂药的情形。于是,很轻易的就挑起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手指一动,想挪开,却觉的那手指有千斤重,怎么都挪不开。一阵风过,妙龄鬓上散落的发丝拂过他的指端,像羽毛一样柔软。他像是受到什么蛊惑,倾身向前,低头欲吻妙龄。妙龄却忽然一把推开他,撒腿便跑。跑出去十几步远,又停住。回头看着树下的段傥。
只见他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出声叫住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表情温柔又忧伤。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妙龄一咬唇,转身跑开。这次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停下。
如果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在段傥身边,了解他的一切,如果他好,那么她帮他向苏靖安说明,如果他坏,那么她会想办法让他回头,不再犯错。现在她不敢了。他那么直接的表示了对她的爱意。他刚才要亲她。他要她把他当成大哥,可是他还是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感情。她已经决定嫁给苏靖安了,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所以,她一定要走。
一定要走,一定要。
妙龄默念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直到跑不动了,她累了。
转头一看,“舟山驿”三个大字牌匾立在门上。妙龄想也不想就往里进。
作者有话要说:
☆、点绛唇14
门口的卫兵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奔到院子里。见到个人她便问,“苏靖安在哪?”院子里的杂役摸不清状况,伸手向边上的走廊指了指。妙龄快步跑过去。她想苏靖安总会有办法的,至少此刻她想见他。
环形走廊,妙龄走了几步便停下。手扶着廊柱,看着隔着花园的那端,正在拥吻的两个人。
妙赞还是见她时的那身男装,却再也不见一点英气。她柔的像是一滩水,双手紧紧搂着苏靖安的脖子。妙龄想,如果苏靖安那双手原本不知所措的手不是小心搂住妙赞的腰,而是把她推开的话,她也许不会流那么多的泪。
等他们发现妙龄的时候,妙龄已经擦好了眼泪,倚在廊柱上,脸上带着讽刺鄙夷的笑容。
苏靖安一瞬的惊讶慌乱之后,只剩下心痛。几乎是用飞的,他一跃,便到了妙龄跟前。伸手便将妙龄搂在怀里。这些天的担忧害怕,此刻看到她,却是这般模样,苏靖安从未有过这样的百感交集,他感激这样的时候,妙龄没有推开他,和他大吵大闹。
两人安静的拥抱了一会儿,妙龄推开苏靖安。正要说话,被苏靖安打断。
“龄儿,你要相信我,我……”苏靖安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站在对面的妙赞,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再次解释,妙龄摇摇头,手指抵在苏靖安嘴角。
“苏靖安,我只问你,此次剿匪立功,回京之后你是否还会选我?”妙龄眼里有泪,那泪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她无从控制。
苏靖安郑重点头。
“龄儿,我也只说一句,对你的心,一直没变。”
妙龄点点头,一直没变,不等于永远不变。即使永远不变,我又如何面对你也同时拥有别人?
“靖安,我走了。你不许拦我,我在这里有朋友,我会想办法帮你。”妙龄说完转身便要走。苏靖安拉住她的手不放。
“靖安,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说我任性也好,不懂事也好。这个时候我无法和二姐同处。我在这里有朋友,我很安全。”妙龄轻声说。
“你说的朋友是断雪山庄的段傥?还是京城的孔欢辞?”苏靖安皱着眉头问道。
妙龄笑了笑,她的朋友他倒是清楚,但是似乎对她的朋友很是不以为然。
“怎么了?靖安不信他们?”
“龄儿,他们可知道你身份?”
苏靖安问的很着急,妙龄一愣,摇摇头。如果苏靖安知道段傥已经知晓她女子身份,肯定不会让她离开的。
“龄儿,我不妨把直接告诉你。段傥他身份不简单,剿匪只是个幌子。如果你的身份一旦暴漏,后果不堪设想。我不会让你走。”
妙龄清楚的感受到苏靖安手上的力道,丝毫不见减小,她心下一惊。从没见过这样的苏靖安,他若坚持不肯让她走,她必然是走不掉的。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想留下来。
“靖安,你不信我可以帮到你?”妙龄声音不大,但是却透着一股伤感。
苏靖安摇头,“我不是不信,是不想你涉险。”
“靖安,你心中以家国天下为己任,以后的必然是驰骋沙场戎马一生。若我嫁你为妻,定不会是那个留在家中日日为你安危担忧的小女子。我希望我是那个能伴随你共同进退的妻子。此次就当我任性不懂事,以后我一切听你安排。段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好是坏,我总该自己弄个清楚明白。”
“龄儿,你太固执了。就算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是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另有目的。听话,不要回去。若段傥真的是无辜的,我答应你,到时候和你一起向他赔罪。”
妙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苏靖安说,他竟然会怀疑段傥另有所图。他们手上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段傥图谋不轨?忽然就有些厌烦,她有些后悔跑来舟山。
“靖安哥哥,你让龄儿去吧。”妙赞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们近前。
“靖安哥哥,我相信龄儿是不会是非不分。既然她在那边是安全的,对我们来说倒不是坏事。如果我们真的查到什么,龄儿也好和我们里应外合。如果什么都查不到,不是正合了龄儿的心意吗?”妙赞笑着说,看着妙龄的眼里都是光,丝毫没有一点娇羞。
妙龄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妙赞说了什么,看到她的笑,只觉得刺眼。脑子里都是刚才她和苏靖安亲吻的情景。
她抬头看苏靖安,相比妙赞的若无其事和洒脱,苏靖安却有些微的不自然。妙龄一下就笑了。
“二姐说得对。距离一月之期只剩半月。靖安,我记得我的身份,明白我的责任,如果……我不会糊涂的。”妙龄说的认真,她相信苏靖安能懂。
趁苏靖安手上力道稍减的空档,妙龄稍一用力便把手抽出来。
“靖安,我走了。不要担心我,我保证我会很安全。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苏靖安看着妙龄头也不回的走开,想要追过去,被妙赞拦住。
“靖安哥哥,你不了解龄儿。她从小一个人在宫外,所以特别在意身边的朋友。段傥对她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听我们一面之词。反正山庄里也有我们的人,她不会有危险的。”
苏靖安看了眼妙赞。
“你是故意这样说的?”苏靖安眼神冰冷,声音却如水般温柔。
妙赞咬咬牙,低着头不吭声。
苏靖安转身走开。妙赞快步的跟上,小心翼翼的不敢再说一句话,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太近,不舍得太远。
苏靖安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妙赞,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的模样让他心里一阵不忍,同时又生出一股烦躁。
“妙赞,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京城,我答应了龄儿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妙赞猛地抬头,脸上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靖安哥哥,即使是我什么都不求也不行吗?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些日子。”妙赞声音越来越小,就像她的头越来越低。
苏靖安咬咬牙,“不行。”
妙龄离开驿馆,直接去了暖香阁。
暖香阁这个时候根本不开门做生意,根本没人。妙龄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后院跳进去,直奔梨香的闺房。巧的是梨香正好在,见到妙龄吓了一跳。
妙龄也不顾的那么多,直接说明来意。梨香讷讷的点头,跑到屋子里去找月事带,交给妙龄。看妙龄十万火急的样子,也不敢问提要解药的事。忽然想到什么,叫住正欲离开的妙龄。
“杨公子,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梨香回头从小匣子里拿出一把折扇。妙龄看着那把折扇,不新不旧的扇柄。笑着伸手接过来。
“哦……”妙龄直接打开折扇,上面熟悉的山水图和题字让她一笑,仔细看,原本的小诗后面缀上了一句,“不归舟山,吉祥小栈。”看着那明显新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八个小字,妙龄噗嗤笑了出来。
“谢谢梨香姑娘,今日之事,包括这柄扇子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知道的。”
梨香又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妙龄放心的走了。
从暖香阁后院跳墙出来。开始在街上寻找吉祥客栈,她记得这家吉祥客栈在哪里见过,不是一个大的客栈,挺不起眼的。
在街上转了两圈,又转回到暖香阁前面,就发现在暖香阁对面不起眼的街角黄色的招牌在风中飘荡之后,上面两个大大的栈字,边角处两个小字“吉祥”。妙龄气的直咬牙,这个胡不归真是够可以的,不能找个醒目一点的客栈吗。真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公主当回事了,找了一上午,她都要累死了。
刚才一路上一边找客栈,一边思考,她有些糊涂了。妙龄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人,如果不是事情到了必须要动脑思考动手去做的地步,她都懒得想。此刻她是真的有些混乱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帮苏靖安什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段傥。而且,她来舟山的重心经过今天,也从帮苏靖安,变成了调查段傥。这种变化始料未及,她抵触极了,却不得不去做。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对段傥她是存在疑惑的。可是对苏靖安和妙赞的话,她又不能全信。说到底是自己的心在作怪。她心里倾向段傥这一面,她不相信段傥是个坏人,而且一定要自己来证明。至少要先找到苏靖安他们所说的“证据”。
可是现在,想到段傥,妙龄只觉得脸不自觉的发热。他对她……
正想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小二,一壶酒,二斤牛肉,麻烦送到房里来。”
妙龄一下子跑到门口,推开门。
“胡不归!”妙龄忽然出声,吓了胡不归身后的小二一跳。
惊喜的声音,脸上满是笑意,看的胡不归有些别扭。轻咳一声走上前来。
“喂,胡不归,你敢让你的主子来找你!”妙龄佯装生气,双手叉腰,看着胡不归。
胡不归无奈的摇摇头。
妙龄拉着胡不归的手臂,把他拽进房里。还没等自己问上一句,胡不归便冷冷的说。
“主子,请随奴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公主殿下,开始迷茫了呢。
也许每一个女生都有过这种矛盾,我想。
☆、点绛唇15
妙龄丝毫不被胡不归的臭脸影响。
“胡不归,你在舟山查到了什么?快点告诉我。我知道你来了很久了,没和靖安在一块儿一定是自己去调查了。快说。”
“奴才一心寻找主子下落,哪有时间调查什么。”胡不归不看妙龄,口气依旧很差。
妙龄嘟着嘴,脸上愤愤的,“你要气死我啊。”
胡不归忽然抬头忍着看着妙龄。
“主子这段时间在哪里?”
“要你管,今天你不告诉我查到了什么,我们就当没见过。我走了。不许跟着我。”
妙龄生气的向门外走,走到门口也没见胡不归追上来。索性推开门,大步走出去。
刚从楼梯下来,就听见身后脚步声。
“公子。”
妙龄停下脚步,掩住嘴角的笑,冷冷的回头,看着正走过来的胡不归。
可是没想到胡不归人刚一靠近她,立刻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妙龄千算万算没算到胡不归会忽然来这一手。
“胡不归,你这个混蛋,你要干什么?”妙龄也顾不得自己是在客栈里,她真怕胡不归就这样像每次那样把她强行带回沁园。
“公子,老爷要我亲自带您回家。”胡不归忽然将手在妙龄眼前一晃。妙龄一下愣住,胡不归手上拿明晃晃的令牌上,她清楚的看见一个御字。她满脸不可置信,胡不归竟然是御林军?不可能,他几乎是在她到沁园,他就已经在了。那时候她也不过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御林军。
见妙龄不说话,胡不归把手中的东西放进怀里。
“胡不归,你先解开我的穴道,我有话要问你。我保证不跑。”
听完胡不归的话,妙龄只觉得浑身好似被定住了一样。眼睛里全是泪。原来这些年她都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