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乌鬼有所动作,就自杀了。
沧无涯眯起眼睛,淡淡道:“看来当年淮胤谷的人没有死绝啊。”
浓浓的杀气从乌鬼的眼中溢出,他丝毫不掩盖恨意。沧无涯看了看他,暗自叹气。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是劝不回来的。那么——
沧无涯无奈一笑,——就让他泄恨吧。
顾晓语道:“成亲?”
“没错。”顾老爷子一张国字脸,显得非常严肃不好靠近,“我已经找了几户人家,都是身家清白的青年才俊,家里也富裕,你嫁过去不会受苦。”
“那么我以什么身份出嫁呢?”顾晓语笑道:“您该不会忘记了吧,我可是被逐出顾家的。承蒙恩惠,还能姓顾,可惜我不是顾家人呢。”她笑语晏晏,一派轻松的摊手道。
顾老爷子被呛住,僵直了身体,久久不能言语。
一室静寂。
在门外偷听的几个人亦是一脸的沉默,个个眉头深锁。其中顾长歌虽然也被顾晓语的冷漠伤到,但是他更多的却是窃喜,心中暗道:“那几个臭小子有哪一个可以配得上十三,哼!”面上却是和其它几个兄弟一般神色。
顾老爷子冷着张脸:“你难不成还没放下吗?”
顾晓语垂眸道:“我该放下吗?不是您说我没爹没娘,从此不再是顾家人,不准再踏入顾家一步吗?我不是诅咒吗?您打破承诺让我踏入顾家,竟是为了让我嫁人,嫁作他人妇,您才更放心吧。可是如何是好,我不想嫁。”
“放肆!”顾老爷子怒吼。
“是我放肆了。”顾晓语鞠了一躬,起身后她道:“不过我一个外人,您就不要再操心了。告辞。”
说完,顾晓语毅然转身。拉开门,庭院内很是安静,她默了默,低声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躲在墙角下的一干顾家子弟个个默然,刚才还有些窃喜的顾长歌亦是如此。
果然,顾家给十三的伤口,太大了些吧。所以就算是时间也无法愈合它。顾长歌摩挲着手里的水墨折扇,很是黯然。
顾老爷子直直的坐在紫檀椅上,面容却很是衰老。
作者有话要说:
☆、似是故人来
两年后——
清晨,下着毛毛细雨,微冷。桥上,石板路上,雾蒙蒙一片,停驻的乌篷船遥遥望去,很是朦胧。
时辰很早,五昧面馆却已开了店门,窗户支棱着,点点雨声打击着,别有一番情趣。木通来得很早,这两年来他从未在五昧面馆缺席过,他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添着葱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桌上还有一碟小菜,亦是色香味俱全。
可木通并未动筷。
原因是一个女人,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很有威严的女人。
“老板娘可在?”声音略快,掷地有声。
木通讷讷点头。
闻言,那女子摘下鹿皮手套,露出一双莹润修长的手,“麻烦通传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那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让木通下意识臣服,他马上起身往后厨跑。边跑边喊:“小小老板娘,故人来访!”
乖乖,这美人可真是高贵又美艳!
木通的一通喊叫让顾晓语从面粉堆里抬起头来。经过两年时间的雕琢,顾晓语出落的越发动人起来,眉眼间有着一丝魅惑,但是却毫不轻浮,因为眼眸极为清澈,艳丽的五官显得极为秀美,确实如出水芙蓉一般,天然去雕饰,温婉精致。她拍拍手,随意地往身上一擦,碧绿的罗裙瞬间染上白灰。
“木通,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意往后厨跑。”细细柔柔的语气再也不像当初那个活泼姑娘了。
木通讪讪然,嘿嘿笑道:“好像有故人来访,长得很漂亮呢。”
顾晓语疑惑歪头。
见到所谓【故人】时,顾晓语愣了好一会儿,她是觉得眼前的人眼熟,但是这么夺目的女子,要是认识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有些畏寒,可否请我到里屋说话?”
“哦,请跟我来。”来不及多想,顾晓语本着来者是客的想法把那女子引到二楼客房,烧了碳坐到椅子上的一刹那,她突然想了起来,她确实和这女子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她提高了音量。
“是我。”那女子将鹿皮手套仔细收好,笑道。
“可是你我并不相识,你为何来找我?”顾晓语迷惑。
那女子,也就是初颜道:“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按理说顾晓语对初颜还是很有印象的,毕竟当初在卧鲤桥上的事情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但是与两年前相比,初颜却是有一些变化的,首先那冷冰冰的气息消失了,相反的,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淡淡的幸福。换下了银冠,戴上了银翅凤簪,垂着几缕玉珠串,纵是英气依旧,却也添了几分温柔。
顾晓语不信,“找我帮忙?”
初颜抬眼看着她,轻声道:“乌鬼出事了。”
乌鬼。
顾晓语猛然攥紧手心,睁大了眼眸,她忍不住问:“他,出什么事了?又受伤了吗?”
初颜点点头,“是,他受伤了,很严重的伤。”
“那——”顾晓语猛然站起,双手互相掰动,“那现在他还好吗?有性命之忧吗?”
“你先冷静下来。他暂时不会出事的。”初颜安抚道:“你相信我。”
初颜的声音确实很有信服力,顾晓语复又坐了下去,着急的看着初颜。
初颜的神色有些许动容,她嘴角带笑,说:“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顾晓语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你可知现在南朝和北庭的关系如何?”初颜转了神色,突然问道。
“多少知道些。”顾晓语有点跟不上初颜的节奏。
这两年南朝和北庭关系紧张,打了不少的仗,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战争就是战争,伤亡是避免不了的。而这两年来在和北庭的战争中,南朝出了一个有名的杀神。他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将士,但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更关键的是他的打法十分凶残诡异,完全是以命换命。北庭的人给他取了个称号叫——勾魂鬼。
“这个勾魂鬼就是乌鬼。”初颜道。
顾晓语愣愣,“究竟,你要我帮什么忙?你现在所说的,我听不明白。”
“两国打仗,祸及百姓。九里镇又是两国交界处,更是矛盾频发的地方。你呆着这里,并不安全。”初颜又道。
顾晓语只是看着她。
初颜长叹了一口气,扶额道:“我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她想了想,无可奈何的说:“我亦不知该怎么解释给你听,现在乌鬼的情况很复杂。具体的情况等以后再讲。你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去卉京吗?”
去卉京?
顾晓语呆呆的问道:“他不是受伤了吗?是要我去卉京照顾他吗?”
“也算是。”初颜慎重的看着顾晓语,“现在只有你能帮助他了,你可愿意?”
茶壶轻响,好一会儿房间内只有水沸之声。
顾晓语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兀自出了会神,道:“我不知道。”
初颜看着她。
顾晓语说:“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他会愿意我帮忙吗?”
“虽然不是很清楚,”初颜温和一笑:“我想你对于他而言,一定是很特别的。”
出了店门,门口站了几个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他们身旁有着一架马车。顾晓语抱着薄薄的一些行李,回头看了看面馆招牌,吐了口气,轻声道:“等我回来。”
此时木通就躲在门后,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顾晓语,面容苦涩又茫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时光他都像现在这样偷偷的看着她,呆在原地,寸步难行。不管她去哪里,做了什么决定,他也不能说上一句什么。偶尔她能回头看他一眼,那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初颜向顾晓语伸出手,道:“该走了。”
卉京——
一个很是封闭的房间内,一张偌大的玉牙床上端坐着两个人,一个双手抵着另一个的双肩,腾腾的黑气从前边的人身上冒出。
床边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子,她手上捧着碗乳白色状地汤汁。
半刻钟后,床上运功的七鸦睁开眼,把乌鬼平躺下。一旁候着的女子立刻上前,将汤汁喂如乌鬼口中。
“七王爷,辛苦您了。请休息吧。”女子恭敬道。
七鸦摇摇头,用他那特有的空灵的声音道:“白芷,等乌鬼醒来记得让他去前殿。我便先走了。”
白芷俯首答应了,“那么请您慢走。”
七鸦拉开门,沧无涯就站在外面。他看着自家弟弟越发出尘的面容道:“你就这么确定那个顾家小姐会来?”
“她会来。”七鸦道,“她很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非昨
淡淡龙诞香,蜿蜒向上。金丝绣成的长袍上落着两叠书卷。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将书卷抬起,将之放在一旁的高桌上,沉声道:“怎么,你可是不愿?”
“理由。”阴冷入骨的声音响起。
沧无涯道:“顾家愿意臣服,其因有二,一自然是因为朕的诚心,二就是因为顾晓语。顾晓语对于顾家来说是【特殊】的,她可能会让顾家一落千丈,也有可能让顾家繁盛至极。顾家发家之前,一个游方和尚曾道:‘汝家若得女,祸兮福兮,相依相生。若无女,百年繁盛。’所以顾家一直以来都是男丁旺盛,顾晓语的出生对于顾家而言,便是惊涛骇浪。”沧无涯勾起嘴角,双眼微眯,又道:“顾家的人大部分看起来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不过一个个胆子都大的很,特别是顾家老爷子。他们可是想让顾晓语卷起一场大风浪呢。”
“那又如何。”
“这场风浪,似乎北庭的人也想搀和,朕岂能让他们如愿。”沧无涯的眼中满是冷冷的光。
突兀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依旧是宽大的黑袍加身,兜帽遮脸,气息却越发的阴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盖面而来。
沧无涯看了他半晌,满怀警告道:“乌鬼,这里不是战场。”
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才有所收敛。
司蓝阁——
初颜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问道:“白芷,怎会是你来?”
白芷微微俯身道:“初颜姑娘安好。王上让我来告诉您,他答应让您出门,所以现在请您能信守承诺,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初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故作生气道:“难道我还会说话不算数码?”
“自然不是,”白芷依旧是恭敬的语气,“还有,王上说让我来接顾小姐。”
“她正在偏房休息。”初颜指向一个方向道:“估计是累着了,睡得很沉。”
白芷道:“那么,就让我去叫醒她吧。”
初颜窒了窒,无奈一笑。
白芷进来的时候,顾晓语正呆坐在床旁,兀自出神。
“顾小姐。”
顾晓语回过神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转头向初颜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初颜还没有什么表示,白芷便道:“我是乌鬼大人的侍女,白芷。”
顾晓语哦了一声,半晌她才明白过来般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抖:“乌鬼,他在这里吗?”
两年了,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她从未忘记,当记忆不断翻涌,被想起,她发现,那人的面容越发的清晰。
她记得那近乎透明的指甲,似流水般倾泻而下的长发,极淡的唇色,还有那双阴郁冰冷地蓝色眼睛。曾怀疑过,说不定他是异邦人也说不定。她记得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总能让她心情平静。明明他性格怪异,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这样的人,她却总能从他身上找到久违的安全感。
她本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竟又要见到了吗?
白芷摇头,“乌鬼大人并未来。”
顾晓语失望之色顿显。
白芷看了看她,然后冲着初颜道:“初颜姑娘,您可否暂时回避一下。”
名义上白芷只是一个侍女,不过初颜知道她身份特殊,所以便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顾晓语和白芷两两相望。
白芷认真的看着顾晓语,直让顾晓语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手足无措。
“顾小姐,这样说可能有点冒昧,您可曾定亲?”白芷突兀的问道。
顾晓语慌忙摆手,赫颜道:“不曾不曾的。”
虽然她已经双十了,算是老姑娘了,不过她也没动过嫁人的念头。
“顾小姐,若是我说要你不嫁人,你可愿意?”
顾晓语愣住。
白芷一板一眼道:“初颜姑娘可曾与你说过乌鬼大人受伤的事情?”
顾晓语点头。
“乌鬼大人的伤是很严重,需要的药也都稀有,甚至特别。而你的血,就是第二味解药。”
白芷的话说的水静无波,却让顾晓语僵住,无法动作。
“准确的说,乌鬼大人是中毒而不是受伤。这种毒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变成魔鬼。这两年,乌鬼大人更加控制不了自己,他变得嗜血,只有杀人才能让他暂时恢复理智。所以王上让他上了战场,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他一定会变成杀人狂魔,完全失去理智。”
一字一句直直戳进顾晓语的心脏,让她完全无法思考。许久,她才小声道:“他吸过我的血。”
白芷依旧一板一眼道:“是,那解了一部分的毒,也加速了毒发。这种毒从未解过,没人知道第二味解药亦是毒药。”
“所以呢?”顾晓语紧紧攥着手心,“所以我该怎么做?”
“一直呆在乌鬼大人身旁,并且献上自己。”白芷抬眼看着她,缓缓说道。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晓语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白芷离开了,离开前她留下一句话:“顾小姐,你可以认真考虑,半个月后我会再来的,请你记住,乌龟大人的命握在你手上。”
在那之后的几天,顾晓语一直就在司蓝阁里。她认真仔细的在想自己二十年来的生活,走过的地方。然后她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她大都呆在九里镇,在面馆里做做面。她的生活没有花一个时辰就全部过了一遍,想得更多的还是和乌鬼在一起的那一个月。
现在她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