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再吃。”童沫将饭盒放进橱柜，拉开自己的座椅。“我们做作业吧。”
祁开朝橱柜看了两眼，又看看摊开作业本认真写字的童沫，拍了拍嘴巴，手在自己裤子上蹭了两下，拿起笔也开始做算术。整个客厅里静悄悄地，只有外头巷子里人或自行车过往的声音。
童沫现在已经是巷子里有名的早熟小神童，在得知他直接跟读三年级后。童沫不想装，他这辈子想早点大学毕业，做些不太一样的事。别人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他曾经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他的圈子里。他这辈子要去在乎的人，现在也还没出现或被发现，所以童沫打算按着自己的兴致来。
下个礼拜开始会有英语课，很简单的词语和问候。童沫看着课本有些为难，童茉读的就是英语专业。
“童小沫。”祁开用脚踢了下在做着测量题目，认真换算着各种长度单位的童沫。“我渴了。”
童沫放下笔，看了眼祁开的作业本，眉头快速一皱。“我给你去拿。”
“嘻嘻，童小沫你最上路了。”祁开乐呵呵地在座椅里扭了扭，用笔头戳了戳课本上的填空。童奶奶这时已经回自己房间，没跟他们说干嘛，放心地由着两个孩子一起做作业。
“明天礼拜天，我和小虎头他们去大饼子家打游戏，你去吗？”
“不去。”童沫将水杯放在桌下，换了语文作业，开始造句和填空，想着自己下学期是不是要去直接读六年级，争取明年进初中部。上辈子最差的是数理化，这辈子的脑子不知道好不好使，他想学好。那么或者从五年级开始跟起也行。童沫开了个小差，回过神后，拿橡皮把一个词语填空擦掉，那个词太复杂。
祁开见童沫不理他，而且还真就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不太乐意地撅着嘴巴，但还是乖乖拿起笔，拿着尺子画角。祁开并不是很聪明的孩子，心思也不怎么在学习上。童茉跟他并不熟，因为祁开太小了，只是放假回来会遇到几次。他笑嘻嘻地就看着，也不叫人。没有太多的印象，童沫就记得些祁家的事情，和现在这辈子也变得不太一样了。因为祁奶奶和童奶奶是朋友，所以祁开就黏上童沫，并坚持跟他做了朋友。
祁开和同龄的其他男孩子差不多，玩起来很野，喜欢扎堆地玩，闹哄哄地，脏兮兮地。天气热时，身上有股汗味。童沫不喜欢那个味道，两辈子都不喜欢，所以也不怎么喜欢小孩。但是祁开喜欢童沫，把童沫当弟弟，很想拴在身边带去跟自己的伙伴儿显摆。因为童沫长得好，而且聪明，他很得意。童沫不知道他聪明好看为什么祁开觉得得意，不过他也没问，四年级的小朋友依旧是很神奇的。
“你真的不去吗？”祁开拿过童沫擦过的橡皮，在自己作业本上擦了擦，不甘心地又问了句。“我和小虎头他们，去大饼子家里，还有王鹌鹑，就四个人。很好玩的，打游戏，真的不去？”
“不去。”童沫回答问题很干脆，对大人小孩都是。
祁开有些生气，但没对童沫发脾气。祁开脾气不好，童沫见他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不过他从来不跟童沫发脾气，最多自己一个人在边上生闷气，然后吃掉童沫家橱柜里的零食。在童沫看来，就是幼稚，只是四年级的小孩子表现幼稚，应该是很正常的。童沫于是又加了句“我要去上兴趣班”。
“我妈也要给我报兴趣班，英语的。”祁开抓了抓头。“我不想去，不过……你去的话，我也去。”
童沫定定地看着脸红起来的祁开，不觉又皱了皱眉头。
“我妈说你聪明，说……嗯……近朱者赤什么的，要我跟你玩。”祁开等了会儿，见童沫没接话，推开作业拉着椅子往童沫那里挪了挪。“学校里我可多朋友了，要是他们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们。”
童沫憋着笑，看着比他高一头，状两圈的祁开，点了下头。“好啊。”
“嘿嘿。”祁开得意地笑了，又盯着童沫看了会儿，转向他摊开的作业本。“你会写这个字了？”
“大饼子。”童沫没理睬祁开，想着别的。“你是说戴斌吗？他不是住在城东？”
“有直达的车，我们老去了，很安全的。”
“哪个小区？”
“寺西路的百泰苑。你去吗？”
“我要上兴趣班。”童沫低头继续抄写词组。
祁开撅着嘴巴，闷头继续开始做算术。
百泰苑这个地方，童沫很熟悉，上辈子经常去，差点就在那里安家。重生到现在，没有去过城东，那里没有亲戚，也没有特别的公园。城西什么都有，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而那个住在那里的人，也似乎没有在这六年里来过这里，即使这里他上辈子很喜欢的音像店和游戏房都在。当然也可能他来过，只是童沫没遇到。也可能他和其他人一样，改变了兴趣爱好，完全变成了路上还未遇到的陌生人。
重生到现在六年，没想过那个上辈子分分合合闹闹腾腾十年的人是不可能的。记忆在最初混沌后也早就清晰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记得。最后的表情，最后跟自己说的话，自己最后跟他说的话，都记得。
那个人叫程修，童茉的男朋友，两人就差三个月。交往的十年里，分手次数一只手快数不过来，更不要说吵架的数次。最后一次还没来得及再复合，童茉就死了。在一起交通事故里，连同客车里其他一些乘客。
很神奇的两个人，意见不合就开吵，一吵就分手，分不多久就复合，谁也没细想过为什么。
程修和童沫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不一样的小学，中学，他们是在中学毕业的那个暑假认识的。然后去了一个城市读大学，留在那个城市工作，最后一个人死在从那个城市回家的路上。
这次，童沫没有在那个曾经的时间里遇到程修，17天前的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那时童沫跟童妈出去买新衣服，路过了那个本该遇到程修的路口。但程修没有出现，他没有在上辈子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
所以童沫也知道，这辈子他会遇到新的人，和程修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不管这个人是谁，童沫希望当他找到这个人时，可以就那么拉着彼此的手走一辈子，不要再遇到任何磕磕绊绊的问题。他会去包容对方迁就对方，他会珍惜两个人的关系。和童茉与程修不一样的感情，最主要的是，有一个好的结果。
“小茉，你在哪儿，怎么听着那么吵？小茉？你在听吗？喂？小茉，我有话跟你说，我……”
后面的话没有听到，听不到了。童沫自己填空的话，想着程修应该是跟他道歉来求复合的吧。然后两个人再到一起，按照两家家长的意思在那一年的冬天结婚，次年生个孩子。虽然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吵过几次架，因为程修不能接受丁克，却又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一个女人结婚后，自然会想生孩子。
这辈子童沫也不可能生孩子，他是男的，不过他未来的妻子可以。如果她喜欢，他会要，他会是一个好爸爸，就跟童茉的爸爸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最主要，是两个人过得开心。
童茉那辈子，最在乎的人有四个，爸爸，妈妈，程修，还有闺蜜姚珂，高中时来的插班生。童沫没有听黄珊提到过姚珂，也没有见姚珂来过这条巷子。也许这辈子，她并没有来这里的高中读书。所以成为童沫醒过来之后，他失去了曾经所有熟悉的精神支柱，唯一实实在在有的，就是童沫这条未知的命。
“童小沫，你相信外星人吗？”
童沫闭了闭眼睛，把思绪拉了回来，转头看作业做了一半又开始开小差的祁开。
“我班一个女同学说她自己是外星人。”祁开每次都会找很多话题，各种想办法吸引童沫和他说话，然后让童沫答应跟他一起出去玩，去认识他的小朋友。祁开本性不错，童沫觉得，有这样的哥们也不坏。
“信，也许我就被抓走过。”童沫笑道。“得胜，你画一个锐角给我看看。”
“我叫祁开。”
“快点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开始码字后就给两个朋友看过，其中有人很喜欢发小，哈哈哈。我知道发小是很萌的属性，然后她介意我不要马上公开正牌攻，要让正牌攻自己突显出来，而不是因为我说他是正牌攻所以他就是。我那么一想吧，觉得也不错，所以没有在后期也给发小删戏。发小一直都很不错的存在。当然，扯远了，因为目前就出现了一个发小，噗。
☆、小学生活
童沫的小学第一年过得还挺顺利，虽然有同学妒忌他，更多的孩子到挺喜欢他。三年级下半年换班委的时候童沫当上了学习委员和英语课代表，是三年级里有些名气的小神童。祁开每天课间和伙伴追啊跑的玩时都会跑到童沫所在那个楼层，趴在窗口喊他名字，然后闹哄哄的一群人又跑开。周五等童沫一起放学。
巷子里的住户有三十来户，总是会有年龄相仿的孩子，大家一起上下学。曾经童茉和黄珊就这样，现在童沫和祁开也是，只是黄珊妈妈不喜欢童茉，而祁家人很喜欢童沫。
祁开的小伙伴都认识童沫，童沫慢慢和他们熟了，偶尔会跟他们一起玩游戏。而自己班上那些学生，童沫对他们都差不多，很难说会有谈得来的朋友，最多是童沫觉得性格好的人会多说几句。
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是个可爱的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和童沫差不多高，英语辅导班在一起。她很喜欢童沫，然后跟自己的伙伴说童沫也喜欢她。圣诞节那天画了张卡片送给童沫，还有一颗红色的心。童沫想起自己小学里好像也喜欢过什么人，只是太久了，早不记得了。童沫不急着拒绝，因为这样的事情班主任和家长会帮忙协助他完成。童沫只要在边上听着，然后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把小学搞定就可以。
祁开的朋友戴斌，也就是大饼子，十岁生日那天也叫了童沫一起过。童爸开车送童沫和祁开去。在百泰苑门口的水果超市买水果时，童沫见到了程修的妈妈。她在进口水果区站着讲电话，说着你什么时候放假要不要去车站接之类的话。程修的妈妈在外表上看还是童沫记忆里的那副样子，个头似乎有高些，可能是跟脚下的细高跟有关，那个程修妈妈不穿这样的鞋子。排队付钱时童沫听到收银员和程修妈妈很自然闲聊了几句，又觉得这个人似乎是也不一样了。童沫记忆里的程修妈妈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非常挑剔。她对童茉这个准媳妇并不太满意，觉得程修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结婚，特别是能助他事业一臂之力的。当然，面对自己未来媳妇和超市收银员，表现自然不可能一样。
百泰苑还是那个百泰苑，水果超市也还是在这个位置，门口的保安穿着一样的制服，只人不同了。程修妈妈先一步离开水果超市，童沫他们出来时没有再看到她。戴斌家住的那幢楼和程修家住的有些距离。
“爸爸晚点来接你们，乖。”童爸拍拍童沫的头，看着他和祁开一起进的小区。
祁开要拉童沫的手，被甩开了，自己在边上嘀咕抗议，说童沫不认识路他要领着他进去之类。童沫把准备给戴斌的礼物塞在祁开还空着的手上让他拎着，自己双手插在裤兜里得意地笑。祁开拿童沫没办法，挨着他走着，两手都拎着东西，嘴里不停说着他们班里发生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童沫三年级读完后按顺序读四年级，到下半年转跟五年级，和祁开一个班，最后一起上六年级。那时童沫已经是小学部里挺出名的人，还被挑选了去参加了几次市里的比赛。同年级组里，童沫年纪最小，获得成绩最好。大家的羡慕和褒奖童沫不害臊地都收了，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公平。
六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新老师，教数学的。童沫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人是童茉的学长钦木丰。他和童茉都是英语专业，后来去考研，最后一次知道他的事，听说已经出国去了。而这一次他站在六年级的教室里，给童沫他们上课，教他们用数字来表示位置。
钦木丰跟学生的关系很好，也喜欢童沫这样聪明上进的学生。同学们和他聊天时，童沫会插几句话，然后听他讲自己读书时的一些事。钦木丰完全换了一个专业和学校，所以他不认识其他童沫还记得的人。那种感觉对童沫来说非常不可思议，好像永远也不会习惯。童沫随意问过钦木丰英语学得怎么样，他很坦言说自己读书时英语最烂了，擦着边过的英语四级。然后童沫没再说什么，听着他和别的同学聊天。
“童小沫，你在想什么？”祁开抱着作业本蹭过来。“这个单词怎么念？”
童沫就转过头，眼睛盯着祁开，还没从回忆上辈子的事情中回过神，忽然想起一件关于祁开的事。
童茉最后一次见到祁开是在街上，差不多16岁的祁开，和自己的女朋友走一起。祁开看到童茉还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怕她告状，拉着女友跑了。童沫努力回忆了下，还是想不起那女生的长相。那时的祁开和眼前这个人差别很多，五官硬朗，人也瘦。现在就是一个圆圆的小胖子，而且一点也不可爱，非常地烦人。
“童小沫，你是被外星人召唤走了吗？”
“'laibrri …'lai…b…r…ri …'laibrri。”童沫很耐心地念了三遍。祁开的舌头跟打结了一下，听着很有意思。
巷子正式接到拆迁通知前一个月，那位阿婆病逝，居委会带头给阿婆办理了后事，像是也在终结这个老巷生活的时代。比起上辈子来说，这位阿婆多活了几个月，童沫并不知道这几个月对阿婆有什么意义。童沫没有多想，也没有资格评定什么，乖乖地帮童奶奶收拾东西。童奶奶会先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三十多位住户被分在两个不同的小区，祁开他们家和童奶奶分到的房子在相邻两个单元里，黄珊他们在另外一个小区。那套房子两室一厅，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比在老巷里的房子要小，不过采光很好。小区边上有个公园，还有完善的老年活动中心。这房子属于童奶奶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