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默呆了呆,她们为何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看起来竟是如此痛苦。但很快就听她们笑起来,话题又低俗不堪。成默默真怀疑刚才瞬间定是她自己会意错了。
一女子目光在成默默身上扫了扫,嫌恶道:“若是此种男人倒不如留存在这里罢了。”
成默默听的一头雾水,明知不是好话却不知是何意。就算她的男装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男人与留存这里有何关系?
喊的那样大声,早就惊动了里面的人。老鸨匆匆露面,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丑陋汉子,满身的破旧衣衫皆写着穷困两字,再也不正经看一眼,道:“找小桃,钱呢?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
“钱,我,我不是给过你们了吗?”丑陋汉子眼睛急地要凸出来,可仍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鸨不耐烦地说:“你刚才不是也见了吗?”
丑陋汉子急的头上直冒汗:“可你们又把她带走了。”
“你这人也太不懂事了。这是哪里!你懂不懂得规矩啊!”
丑陋汉子脸红起来,原本极高的声音突然嘶哑了:“小桃,我只想见小桃。”
老鸨使一个眼色,数条大汉便过来把汉子扔了出去。
“你们,你们……”丑陋汉子挣扎不过,话也说的更是吞吐。
外面又平静下来。
成默默身侧一女子忽地转身将脸几乎贴在成默默的脸上,浓浓的脂粉气扑入鼻中,成默默不由地打了几个喷嚏。
女子没有料到会碰到此种情况,被喷了满脸的口水,急用手绢去擦,眼中尽是怨恨的神色。其他几个女子却都笑起来,笑的被喷了口水的女子又气又恨。
忽有人开口冷冷地道:“公子,这里是买欢卖笑之处,公子这样静坐岂不负了来此之意!”
话中有话,这里定然不单是酒楼那么简单了。
又一坐的远些的女子用眼斜瞟着成默默,极为不屑道:“真是土的很,没想到那样俊俏的公子竟带了这样一个不通事理的人来。”
成默默红着脸低下头,忽又听到有人道:“土鳖!”
那双筷子折断之时,众女倒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试探出了成默默是绝对不会打人的,而且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又肆无忌惮起来。
“天下竟有差别如此之大的男人倒也令人开了眼界。想你我虽是风尘女子,却为何要陪着这样的男人。唉!”
“瞧瞧你的长相。也不过就是个男人。哈哈,若是女人真是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
“天下要是有这样的女人,定要和我们做姐妹。”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天差地别。”
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天差地别!是可忍孰不可忍。成默默愤怒起身,转身便离去,只听得身后一阵喧闹。心下气愤难当,一心想找木舒云问个清楚。这到底是何所在?
☆、二十四 卖身契
成默默没寻到木舒云却是走到了来时所进之门,天色已经暗下来。举目望去四下却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听到不远处传来低低的粗哑人哭泣之声,看去有人正卷缩于阴影之下,看那卷缩之后仍是占了那样多的地方,可以想到身形应是魁梧。既是魁梧之人又为何要哭的如此可怜。
“你为什么哭?”
卷缩之人抬起头来。成默默看的分明,男人的相貌很丑。一个五大三粗的丑陋汉子哭的抽抽噎噎,实在令人不解。
汉子却是哭的正伤心,有人来问便说:“我没钱了,他们便不让我见小桃。”
原来是刚才吼叫之人,没想到刚出门便会刚到。只是为何没钱便不让见,这是何种道理?此处究竟是何处。成默默不由蹙眉,木舒云为何要带她来此处,而现在却又寻不到他的人。原本积压的怒火又在心头翻滚,怒气不由地随口而出:“要多少?”
汉子突然不哭了,愣愣地看着眼前满脸杀气之人,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要多少钱?”成默默的声音带着愤怒。
丑陋大汉忽地壮大了胆子,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却是立刻让成默默觉得有片阴影压下来。丑陋大汉双手在身前紧紧地握着,紧张地说:“见是个无底洞,不如将人赎了出来,便是天天见了。”没想到这个丑陋大汉倒是想的长远。
成默默听的却越发费解。
“要多少?”成默默再一次问。好奇的心情多于帮忙!
大汉抬了抬满眼希望的脸又垂下去,低声重复:“要多少?”七十两,可不是个小数字,他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他是不是不应该一时激动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个脸圆身圆的矮胖之人一摇一晃走来,每走一步身上那肉便颤颤巍巍抖动,极是有趣。胖胖的男人还远在数十丈之外,老鸨已急着从里迎出来。丑陋大汉的目光随即抓在老鸨身上。
成默默再不知是怎样一回事,也明白决定权应该在这个连看都不曾看向他们的女人手里。
“要多少?”成默默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老鸨,却并没有注意到矮胖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谁?”老鸨转头看着成默默,哪有上来就说要多少的人,但她知道这个人可是和一个大金主一起来的的。虽然看起来寒酸了些,但只要有钱又何必在乎。只是不确定那位有钱的公子是否会付钱。若是会则可趁机大捞一笔。
成默默不知现在做的是对是错。因为她现在才想到小桃是不是愿意和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的问题?既然涉及到买,成默默还是知道但买了便由不得小桃自己了。虽然家人也对她讲过很多男人不能看外表、越丑越有潜力之类的教育,但她真的不太喜欢丑的男人。那么小桃是否喜欢呢!如果不喜欢要怎么办?
“不知客人看上了哪个姑娘?”老鸨又问,以她老奸巨滑、经历世事的双眼当然一下就猜出了现在的情况。只是没有点破的理由,如果那位有钱公子不付钱又怎么办?她要的是万全之策。
成默默转头看向丑陋汉子。那汉子急的眼睛都要蹦出来了,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吗?紧张地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两个字终于艰难的蹦出来:“小桃。”
成默默点点头,现在是骑虎难下!刚才脑袋是门挤了吗?现在三双六只眼盯着她一个人。若是不允,她方才的话便是放屁,未来的天下第一怎可说话如同放屁!可若是同意那买人的钱要从何来?
老鸨接着笑道:“一次十两。”
丑陋汉子瞪大了眼:“以前不是……”话还没说完被老鸨瞪了回去。
“若是不想见便算了。要见小桃的人多了去了。”
丑陋汉子踌躇了半晌,小声地说:“是要赎出来!”难得有人开口帮他,否则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有钱赎出小桃来。若是他违了老鸨的意,老鸨以后说不定再也不让他见小桃一面了。
成默默无言,这里好贵。可怜现在身无分文。仅有的钱也在逃难中丢掉了。
老鸨斜看了一眼丑陋汉子,看在那个潇洒的有钱公子份上就和他们多缠一会,笑道:“一口价五百两。”
丑陋汉子的眼睛瞪的要掉出来了,看看从刚才就开始沉默的人,汉子觉得他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成默默寻思着五百两的概念,寻思如果家里的老爷子听见她五百两帮人赎人会是什么表情。她出门时还因为钱的问题起过争执,最后不过是拿了三十多两。现在要拿这么多钱来赎人,想必家里人一定会杀了她。何必,家又不在近前,想要取钱也无处可取。
看到成默默脸上有为难的意思,老鸨便知那位有钱公子定然不会付钱的,可又一想这价钱真是太赚了,即使是再比小桃漂亮年轻的女子也未必能卖到这个价钱。于是便提醒道:“和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还请您等着呢!”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成默默眼神凌厉,语气不善:“他在哪?”
老鸨察觉出不对,心道看来那些钱是要泡汤了,眼睛只斜睨了一下楼上。
“拿他换!”
老鸨的眼都大了,刚才有没有听错,明明这个看起来像是仆人的人怎么说起话来倒像是主人?何况,那个木公子身上带的钱应该够多吧!不过,新奇的事也见了不少,何况若是那个公子都是怡楼的了,他身上的钱还用说吗?只是若那公子有些来历,到时弄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来,玩的便是身家性命。但他们定然是外地人,只要那个公子卖到她手里,只要做了死契,还怕什么。老鸨道:“可……”
突然一直站在旁边的极胖的男人插话道:“只要五百两吗?人归我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过去。
老鸨忙笑道:“李公子,人是我们怡楼的,这价钱嘛?”
李公子眯着眼,脸上看不出是笑还是怒,道:“妈妈是要和我争?”
老鸨再不敢多言,李升开口谁敢违拗,想在本地好好生存下去,李升就是第一个不能惹的。老鸨只是恨恨地咬牙,错失了一笔大生意,刚才真是不应该多想的,否则就是在李升身上也能翻好几倍。
“好。”
没想到成默默居然答应了。
“那就请兄台写个字据吧!”
于是,木舒云就这样被成默默卖掉了。卖身契上署名成墨。而买主的姓名是李升。
矮胖的男人很是愉快地收好卖身契,胖的眯成细缝的眼看着离开的成默默,直到成默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尽头。
☆、二十五 雨
成默默随便进了间小店,选了个窗边的下子向,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窗外。
天空压的极暗,风卷着雨急切切地落下来,滴滴重重击打着地面,劲雨不时透过窗户扫过窗边的人,吹散了额前的头发,吹湿了半边的衣衫。但成默默却没有换个地方坐的意思。
有点熟悉的味道传来,成默默蓦地发现她一直未曾留意木舒云身上淡淡的药香,此刻却是令她有些许怀念。因为在身边习惯了,从未过多留意吗?不知他要如何脱身?他有武功脱身应该不难吧!
一个男人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边走进来,看到成默默的瞬间怔了怔。
同样怔了瞬间的成默默立刻便垂下头,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变化。虽然是两张相同到一模一样的脸,但,两人根本不同,神情举止完全不同。因着成墨和自己极为相似,看到相貌相似之人成默默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天下相似之人本就极多。
与木舒云相貌相似之人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到成默默垂下头不再注意自己时,寻个不易被人看到背对着成默默的位置坐下来。
成默默垂头吃着饭,味如嚼蜡。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在怀念什么?只不过认识短短的几天而已,虽共历生死,可那已是过去之事。为何会突然想起木舒云眼角弯弯的笑来?
不时一个穿着蓑衣人走到成默默面前停下,他的蓑衣上雨珠不断掉落。来人问道:“这位客官,您是成墨吗?”
成默默听到很夸张的喷水声,并没有注意到听到成墨的名字时呛到的那个人便是与木舒云相似的男子。
“我便是。”在江湖上只有成墨并没有成默默,想到此成默默黯然不快。
“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来人取出怀中的蓝色包袱递予成默默。
包袱里面是一柄剑。黑色的剑鞘,看不出颜色的剑柄。拔出剑,是断剑,倒立剑鞘,另半截剑也掉落出来。
剑又回到了手中,成默默非常仔细地看着断裂的剑,轻拂着剑锋,心中却并没有应该有的高兴,直是冷冷地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来人摇摇头:“他的脸上蒙着黑布。不过出手倒很是大方。”说着露出黄色的牙齿笑起来。
将失而复得的两截断剑放入剑鞘,可心里为何总觉得少了什么?外面的雨很大。成默默突然一只手按在桌子上,身子一翻便从窗户上跳出去,跳入如瀑的雨中。剑,仍在桌子上。
送剑的人甚至来不及说出你的剑,成默默的人已消失在雨中。送剑之人看看剑又看看窗外,这算是送到了还是没有送到?
成默默离开,有人终于舒了口气。腰也比刚才挺的直了。
街上行人很少,成默默在雨中急奔,急雨中甚至无法睁开眼睛。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做出此种举动!
按着记忆中的方向狂跑到达记忆中的所在时,全身都湿透了,原本并不是很疼痛的伤口也麻痒起来。受伤的身体很是疲累。
分明是刚才离开的那条街,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在风雨中飘摇着。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人,也许是因为雨太大的原因吧,街很是冷清,大门也关的紧紧的。走到门边,成默默忽然意识到,门似乎不太一样。当时也未多留意,可站在门前的感觉却是不太相同。为何?
咚咚咚!成默默用力敲门。
门吱的开了。里面的人看了看成默默,翻了个白眼,关门。
被关在门外的成默默怔怔了看着门,片刻用更大的力气敲门,敲了很久门才缓缓地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开门的人,缩头缩肩看了一眼又要关门。成默默一只手按在门上,用力向里,门被打开很大一条缝。开门人正要大骂,成默默急问道:“刚才卖的人呢?”
开门人愣了片刻,立刻拉下脸来,怒道:“看瞎了你的狗眼,这里是李府。是你们随便想见便见想赎便赎的吗?”
几声狗的狂吠声从门内传出来,只听声音便知是好凶恶的狗。
门再次关了。成默默怏怏怔在原地。卖了的人再也要不回来了吗?好可恶!两只大红灯笼在暗雨中飘摇,似在点头。卖了?是她卖了?卖到这样可恶的地方!如果他逃不出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成默默突沿着墙飞奔起来。或许,可以偷偷溜进去。以前也有贼进家门的时候不就是悄悄来带走他自己所要的东西吗?成墨偷偷外出回去的时候不也是溜进去的吗?
墙,很高。从哪里进去才不会被发现?
声声啼哭透过重重雨幕从不远处隐隐传来。是谁在哭?
巷里小孩子正在哭,蹲在地上双后抱着抿紧的双腿头压在膝盖上,哭的很伤心,小小的背一起一伏。感觉到有人抬起头看了看,满脸的泪水与雨水,看了一眼成默默又继续低下头呜呜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