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的人怎么还不上来,他们在你前面下去的,凤大将军总该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话才问出来,凤君洛便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极度不适。
“那你怎么自己不下去看,自己的人怎么样了?要来问别人,你不觉得很不可理喻么?”,容华终于忍无可忍,似嘲非讽的抛出了这一句。
众人的目光霎时便全部转向了她,凤君洛的眼睛中带着淡淡的诧异,他以为她会一句话不说的。
“那是凤君洛的事,你们自己想要藏宝图,自己下去找便是,别说他没找到这事没必要说出来,就算他找到了,那也是属于齐国的东西,难不成你们还打算抢啊?”。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难道容华公主你没有这个想法,你的人刚才不也加入了战局,在说你的手里还一直扣押着平阳郡主呢!”赵子恪笑着回道。
容华挑了挑眉,头也不回,抬起手打了个手势:“把郡主放了”。
众人心中都一惊,赵子恪也暗惊,猜不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有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依然儒雅的笑着。
容华不再看神色各异的众人,转过身,对身后的越青木吩咐道:“休息一晚,明日清晨下山”。
“诺”,越青木领命而去。
凤君洛看着这一切,虽然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赶路,但留在这里,四周强敌虎视眈眈,只会徒增危险,略一沉思,便也吩咐了下去,明日下山。
容华四处瞟了一眼,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个看起来格外奇特的骨架子,干净剔透,不带一丝肉,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便连着布一起拢了起来,走到崖边,那块写有‘凌云峰’的石碑旁,只有这里才能最先看到日出,最晚看到日落,抽出寒渊,剑尖朝下,掌中加了内力,锋利的剑气受内力驱动,硬是在地上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如此三四次后,容华才收起了寒渊,蹲下身来,伸出修长白皙的芊芊玉指,竟是一点也不怕脏,也不用工具,直接用手把坑里的土掏了出来堆在边上,如此废了一些时间,才把那坑里的土给弄干净了。
她这才站起身,走到一旁,抱起那堆骨骸,把它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坑里,然后又用手捧起土,一抷一抷的把坑给填上了。
赵子恪心下诧异,怎的她做这事的时候,姜国的人竟都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打算过去帮她,按照他们之前对她命令的执行情况来看,这伙人对他们的公主是绝对信服与服从的。
凤君洛却心下了然,容华总在不经意间就给他看到另一面,从来不带重复的,在凤府里的时候,温柔顺服,脸上总是挂着得体的笑,端庄大方,很有将军夫人的派头,偷离凤府算计他时的果决明断,跟他来找藏宝图时候的沉默神秘,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寒渊和深不可测的武功,掉下悬崖又爬上来时的坚毅执着,现在她在露出什么来,他也不会觉得意外了,她好像是一本被禁封的书籍,努力想隐藏起自己精彩纷呈的一面,每每被迫露出来的时候,又带着禁忌的魔力,使人着迷,不知不觉想要了解的得更多,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填好土,容华又用手掌把表面的土打结实了,这才站起身来,在凌云碑前站了好半晌,最后兀自的摇了摇头,走开了,来到她们最开始藏身的大石面前,抽出寒渊,一劈,这下,不等她吩咐,越青木与千默便自己走了过来,把她批下来的那块石头,两个人合力抬到了她刚埋葬赤鱬骨骸的地方,立了起来,有意的把被剑气劈出来的光滑的那一面对着容华,容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就是如此贴她的心,提起寒渊,便刻起字来。
不一会儿遒劲的八个大字便有力的坐落在上面。
‘世界不死,我亦永生’。
众人心下又一阵大骇,连凤君洛心里也隐隐生出一股骇意来,山顶一阵凉风刮过,众人这才惊觉,后背早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被风扫过,一阵一阵的寒意。
做完这一切,容华这才转过头,看向在一旁兀自忙活的人,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子车,你这是干什么呢?在这顶上种树,你就不怕被雷劈了!”。
那人也回了他一个笑,一向清冷的人一笑,如流风回雪,闪了她的眼:“没事,现在你的碑要高的多,等到它长得比你的碑高了,根也扎实了,基本就不怕雷了”。
容华怀疑的看着:“是吗?,这树怎么这么丑,你也不找两棵好看点的”
楚辞看了看容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树,不由失笑:“这树那还有什么丑的美的”。
容华依旧盯着他手里的树,脸上颇是探究的表情,在他种完后,才讷讷的开口:“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一棵会长成歪脖子树呢?”。
楚辞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瞪了她一眼:“去,一边玩去”。
容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两棵松树其实也不是那么丑”。
“喔”楚辞答道。
“它们一定会长成苍天大树,笔直挺立”。
“喔”,楚辞依旧只从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容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一甩,恬出脸去:“它们会并肩立于这天地之间,风雨同舟,携手并进,笑看云起云落”她吐出一口气,总结道:“反正,它们会长成两颗大树,很好看的树”。
楚辞满意了,这才站起身来,接到:“这才对嘛!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凤君洛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嘴里满是刚刚吃下去的药丸的味道,苦涩的,浓郁的,他从来没见过容华这个样子,看着另一个人的眼里发着闪亮亮的光,看着他就如同看到了整个世界,连笑容都从心底里泛出愉悦,带着小小的俏皮算计,如同一个打算偷糖果的小孩。
毫无防备的信任,懒洋洋的站在他的身旁,眉眼间是满足的清浅的笑意。
“楚大哥”,夏榕花在一旁开口唤道。
楚辞转过头,轻轻的问:“怎么了?”
夏榕花抱着肚子蹲了下去,面色苍白,鬓角滴下几滴冷汗“我肚子疼”。
“我看看”楚辞说着便走了过去。
容华站在原地,面前是那两棵刚刚种上的小松树,正是风口,被吹得左右摇摆,看起来像是在大风中瑟瑟发抖,她看了半晌,脸上笑意不变,走回去,取过自己的水袋,又走了回来,小心的给它浇上水,汲取了水份的树,似乎苍翠了不少,透着勃勃的生机。
赵子恪和慕容复在一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目光在姜容华、楚辞、凤君洛、夏榕花四个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面上笑意不变,生活永远比话本精彩得多。
凤君洛面上的表情不变,座在一旁,凤君远就没有这么淡定了,面上一片铁青,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对面的人,其实不只是他,除了凤君洛这个当事人,凤府的人脸上的颜色普遍不太好看。
姜国的人却要淡定的多,他们这拨人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到楚辞,以前,就没有听说过,倒不是没有听说过楚辞这号人物,‘莫叹世间宝物,不若楚家儿郎’,这楚家儿郎指的就是楚国楚氏楚辞,他们到还没这么无知,楚氏,楚国第一大氏族,谁也不知道它后面的势力有多深,留在表面上,广为人知的就只有那一句‘不以楚家人为相,必以楚家人为后’从楚国建国以来,这规矩延续了上百年,从来没有变过,抛开强大的家庭背景,就楚辞自个儿,也是一了不起的人物,先不说,他鲜为人知在武林中南帝的至尊地位,便是自身的才华,也倾了五国大陆,五岁时一篇《座上观》惊艳了不少文人雅士,十岁《论政》让楚帝大加赞赏,十五岁《论时弊》让五国人士广为拜读,十七岁便不知从哪里流出了那一句‘莫叹世间宝物,不若楚家儿郎’,从此让五国多少女子春闺梦醒只恨是空,多少女子争相向往,自荐枕席只求做一夜露水夫妻,但他本人却从未传出与那个女子有牵扯,话说他们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面上一片儒雅温柔的笑意,那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气场却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他们没听说过的也只是自家公主与楚辞竟是认识的,看样子,他们的关系还不浅。
楚国的人也是面上神色不变,只有越国与赵国两国的人除了主子外,其与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容华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两颗小松树,仿似看到了许许多多高大挺立的松柏,她不由的便想到了楚国落水河湾紫溪山上的那些成片成片的松柏,然后,松柏的在上方一点是什么?是竹林,成片的,她现在依然记得清楚。
“阿容,你在这里等着我,三个小时内我一定回来,明早我们一起下山”他似乎很急,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询问句,:“榕花似乎是种了毒,需要现成的解药”。
说完匆匆转身离去,走到夏榕花的身旁,抱起她,用轻功跃起,消失在了原地。
容华迷茫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忆往昔伤情 看今朝上路
她的脑中仍然是那成片的松柏与竹林,最后全部汇集在了一起,一边是松柏,一边是竹林,本来没有明确的界限的,却硬是不知被谁从中间俢了一条小路隔断开来,小路的尽头是一栋建筑物,上书‘瑶华台’,那是这栋建筑的名字。
“子车,子车,你出来”,一个身穿青色裙衫的女子站在小路上,冲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喊道。
“姜小姐,你就别喊了,主子说让你回去静一静,他现在正在为夏小姐疗伤呢!”,楚逸站在一旁劝解道,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自昨天开始就带了人站在这里,虽然这阁楼周围已被主子布了阵,但他还是带人尽职尽责守在这里,怕的就是眼前这尊神不管不顾闯阵,打扰了主子。
“我不要,我昨天就来站了一天了,什么病什么伤的也该治好了吧”,一向清冷的女子难得倔强的说道。
“子车,子车,你出来,你再不出,我就闯进去”青衣女子提着剑,站在阵前凶神恶煞的吼道。
“姜小姐,你就听我一句劝,先回自己屋里静一静,主子出来了自然会来见你,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容华淡淡瞟了他一眼:“我就是要见到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已经说过了,你站开点,我要破阵了,以免误伤到你”。
楚逸撇了撇嘴,退了开去,自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主子专门布的阵,除了他自己没人解的开。
楚逸想的很对,容华破不了那个阵,她自认为也是兵家高手,排兵布阵不在话下,甚至擅长布阵破阵,当世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但那个阵,她确实没有破解开,以是在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后,第五天精疲力尽的容华抬着一把斧头站在了‘瑶华台’前的那片松柏林里。
“子车,子车,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便把你楼前的这片松柏林砍光光,让你房子前光秃秃的一片,丑兮兮的”。
在这楼前种的两种植物,竹子是楚辞的最爱,而她最爱的则是松柏,要不是怕自己下手太重,竹子不经砍,她一定不会砍自己最爱的松柏,她想,这大片的松柏,她力气再大,也够她砍到日落了,半天,他若时间不够,来不及出来,那就整整一天,应该够了吧。
日落时分,她最爱的青翠松柏齐刷刷倒了一地,而楚辞依旧没有出来,她瞪着那安静的楼宇,想,一定是我下手不够狠,没砍到他最喜欢的竹子。
以是次日清晨,翠绿的竹子也像另一边的松柏一样,齐刷刷的到了一地,看着那依旧没有动静的楼宇,她丢下手中的斧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了寒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骑着马下了山。
容华回过神来,月亮升了上来,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洒在她的身上,她想,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而那个要她等待的人呢?
她裂开嘴,笑了笑。
后来,怎么样了呢?她想。
从楚国回姜国,还是需要时间的,在走到越国的时候,她便听到了姜国的大长公主要去齐国和亲的事情,她淡淡的听着路人谈论她的一切,如何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乱伦,仿佛听着别人的故事,她直接从越国转道去了齐国,她飞鸽传书给她阿兄说是要嫁去齐国,她想,她阿兄一定气坏了吧,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威胁她阿兄,若不按她说的办,她就永远不回去,也不让他找到她。
姜国的送亲队伍到齐国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到彻底完婚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四个月,四个月够从楚国到齐国跑一个半来回,那时他在干什么呢?
容华忍不住问自己。
她下山就嫁了凤君洛,并不是意气用事,那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当初她下山之前费尽力气折腾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说的重要的事,也就是这个事情,容华想,她是宁愿背信弃义的,她是宁愿一生都背负着被别人鲜血浸染的罪恶灵魂,宁愿忽略掉铭刻在血液里的仇恨,她是宁愿承受这一却所带来的恶果的。
她想,我想要的只是——
我们在一起。
那时,只要他愿意出来见她一面,那怕只是让她远远的瞧上一眼,她也不会下山去,她一定宁愿万劫不复也不嫁人,更别说让他说点别的什么。
那四个月要嫁人又还没拜堂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喔,记起来了,就是现在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惶恐的、期待的却又是无畏的。
子车的势力有多大,她是知道的,这他从来没有瞒过她,她人还在越国就听到了自己要嫁人的消息,何论是他,他想必早就知道了。
整整四个月,她每一天、每一秒都认真的留意着周围的环境,想着,如果子车来了,他们俩要从哪里跑路才能不引起人的注意,顺顺利利的溜出去。
她在这样充满期待而又自欺欺人的想法中整整过了四个月。
拜堂的时候,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堂拜完,洞房之前,她依旧在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想着,一般抢亲的,总在关键时刻出场,等一下,他们两个跑路的时候,从哪里可以避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