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儿了？我已经到了。啊，吵死了！什么？看见谁了？金叹？”
孝俊拍了拍英道的肩膀，对他使了使眼色。叹正歪歪斜斜地从夜店门口走出来。他的眼神没有焦点，漫无目的地走在灯光绚烂的街上。英道一脸无语地看着叹。他看起来摇摇欲坠，总感觉下一步会踩空。不出所料，迎面走过来三个小混混，对叹挑衅道：
“我说，那谁！撞了人怎么不道歉呢？”
叹就好像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继续向前走着。小混混气愤地抓住了叹的胳膊。
“哎哟呵？你小子！”
叹一把甩开了小混混的手。在一旁围观的同伙看到这情况，全都围上来威胁叹。看着这一切，英道轻轻叹了口气，走向了叹。
“喂！你听不见人说话啊？”
小混混再一次粗鲁地抓住了叹的胳膊。叹依旧没有作答，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这次，小混混抓住了叹的肩膀。被人抓住肩膀的叹，下意识地挥起了拳头。
“你小子找死啊！”
小混混被叹一拳打在了地上。他连忙起身扑向了叹。叹瞧准时机再次挥出了拳头，这时，英道走过来，用手挡下了叹的拳头。
“大冷天的，你干什么呢？”
叹没有回答，而是扑向了那群小混混。英道一把推开了叹。
“打住吧。你们也打住吧。”
“你又是哪根葱啊？”
“哎，这几个你们搞定。”
英道把小混混交给孝俊和尚宇，连拉带抱地牵着叹，走到了另一边。这期间，叹一直使劲想要摆脱英道的束缚。
“你找死啊？”
看着叹一心想要教训小混混，英道实在忍无可忍，打了他一拳。
“臭小子，给我清醒点。”
这么一闹，叹的怒火全都转移到了英道身上。臭小子。英道被叹打中，身子晃了晃，又重新挥拳揍了回去。就这样，两个人打了好几个回合。叹先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那么想车恩尚，过去看一眼不就完了！”
“……我不会再去了。”
英道看了看叹那张挂彩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怜惜与憎恶。
“把她送给你了。”
英道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叹闭上眼睛，静静地流下了一行眼泪。
真的是你吗？两个人看着彼此，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雨幕。
抱歉让你来牵我的手，抱歉让你鼓起勇气。对不起。抱歉放开了你的手，抱歉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对不起。
会心痛！会难过！会想念！人生让我觉得恶心。
第16章 这样的天，好冷好黑
英道抓起躺在地上的叹。叹无力地被英道晃了晃。
“你说什么，混蛋？想死吗？你有资格自暴自弃吗？”
“我没资格……我受不了了，英道……”
能看得出来，叹的身心都很疲惫。可就算这样，英道也不能安慰他。因为英道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样做。英道松开叹的衣领，起身离开了那里。叹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倚靠在墙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把眼泪、叹息，全都咽了回去。他的人生并不允许他流泪或叹气。
恩尚的脸书被注销了。就好像自己与恩尚的所有回忆，也一同消失了一样，叹很是痛苦。因为痛苦，所以他更加放纵自己。看到叹变得如此悲惨，元喝令他振作些。而叹则求哥哥，求他把自己送回美国。对叹来说，即使是回到让他不堪回首的美国，也比没有恩尚的韩国强上百倍。
恩尚关掉了手机。英道在恩尚的家门口徘徊着。但她既没有出来，也没有回来。这时，姬南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英道。英道也看见姬南，僵硬地给姬南行了个礼。姬南有些警惕地看着英道。
“您好……伯母……”
英道怕姬南被自己吓到，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姬南看了看英道，又看了看他穿在外套里的帝国高中校服，顿时想起在叹家门口相遇的情景。原来是那时的那个学生啊。姬南略微放下心来。
“我是来看恩尚的……她好像不在家呢。”
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姬南挥了挥手，让英道离开，然后朝大门走了过去。英道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姬南刚要走进大门，结果又回头看了看，结果她看到了英道那双冻得通红的手。姬南站在大门前，又跟英道招了招手，但这次不是让他走，而是让他过来。
英道坐在姬南摆好的饭桌前，显得有些慌张。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家常饭了。英道一直都是在便利店随便吃点，或者吃专业厨师的料理。对他来说，这样一桌平淡的饭菜倒是有些新奇。英道没能轻易拿起筷子，姬南见状把筷子递给他，示意他快些吃。英道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便开始吃了起来。
“谢谢您。伯母您也一起……”
姬南示意没关系，然后在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递给了英道看。
恩尚去首尔了。说是有些手续要交到学校。
啊……英道点了点头，端起米饭吃了起来。姬南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把菜放到了英道的前面。
“谢谢。”
吃菜的瞬间，英道的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绪。
“真的很好吃啊。”
姬南欣慰地笑了笑，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递给英道看了看。
一个班的同学吗？跟我家恩尚很亲吗？
英道把食物咽下去，想了想说道：
“我，喜欢恩尚。”
英道尴尬地笑了笑，再次埋头吃起了饭。他其实是在强忍泪水。
金会长依然那么冰冷坚决。恩尚虽然很害怕，但她第一次坚持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替我还的债，我会勤奋干活还您的。以后也不会再见叹了，但我依然很喜欢叹。他是个诚实而温暖的男孩。所以，请您不要伤害他。”看着哭泣的恩尚，金会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停止他们这无所畏惧的爱情。
在见完金会长回去的路上，恩尚来到捕梦网小店，回忆起金叹。看到窗边贴着“店铺出租”的告示，恩尚就像梦碎了一样，心痛不已。当她回过头的时候，不知是偶然还是命运，叹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叹和恩尚，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几乎同时向着彼此走了起来。当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的时候，恩尚先走过了叹的身旁，叹也没有伸手抓住恩尚。叹咬着牙向前走着，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不能就这样放走恩尚。他转过身，像疯了一样跑起来。但是在捕梦网店铺前，已经没有了恩尚的身影。叹四处张望寻找着恩尚，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往反方向跑了起来。
恩尚坐在高速大巴里，等着出发。她又回想起在捕梦网店铺前与叹的相遇。叹脸上受了好多伤，好像还消瘦了不少。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不切实际。虽然恩尚想抓住叹，但她既没有名分，也没有理由。恩尚埋怨着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状况。“出发了。”司机师傅的话还没有落地，突然又冲上来一个人。是叹。恩尚竟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她马上侧过头，把视线投向了窗外。恩尚也好，叹也好，谁都没有勇气跟对方搭话。大巴里渐渐暗了下去，其他人全都睡着了，但是两个人依旧没有勇气看向对方。
恩尚沿着海滨路朝家走着，叹则远远地跟在身后。恩尚很想马上跑过去抱住叹，叹也很想马上跑过去抱住恩尚。他们不曾料到，两个人已经变成了连名字都不能叫的关系。
恩尚走到家门前，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尾随而来的叹，停下脚步，注视着恩尚上楼梯的样子。当恩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叹哽咽起来。他强忍心中的痛苦，茫然地看着恩尚消失的地方。除了傻傻地站在原地，他什么都做不了。
恩尚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没关系，会好起来的。恩尚一直反复说着这句话。但是心痛的感觉，依然没有好转，她感觉自己真的快死了。恩尚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急忙开门跑了出去。叹已经走了。恩尚四处张望着，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不要走。这样走了，就真的结束了。恩尚站在道路中央，四处寻找着。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看样子是走了。说不定，这才是对的吧。当恩尚绝望地往回走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震了一下。叹就站在家门口。两个人，终于看向了彼此。
“……为什么找我？”
“不要跟我说话！”
叹向着恩尚，走近了一步。
“不要过来……！”
说着，恩尚转过了身。叹没有听恩尚的话，走到恩尚的身后，一下子抱住了她。
“不要……”
恩尚的思绪很混乱。
“车恩尚，我没法放弃你。怎么办吧？”
恩尚真的很想抓住叹。她强忍着心中的冲动，从叹的怀里挣脱出来，直接转身跑回了家。叹独自站在原地。他就像站在世界的另一端，感觉人生很迷茫。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小小的前台接待，居然敢走上最顶层，迈进会长室的门槛，你当年那股热血劲头果然传给了儿子。”
琦爱感到无比耻辱。
“您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为什么不能，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都在蜜罐里待太久了。过着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怎么就是不知足，就什么都不肯放弃呢？”
“是您……让我上去的。是您说，我去也可以的。会长室在最顶层，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琦爱尖叫着，金会长却依旧无动于衷。
“所以我现在才被你们搞成了这副德行。被廉价亮眼的东西蒙蔽住了双眼，闹得整个家都成了别人的笑话！”
“会长……！”
“你给我跟叹说明白。当不知道该选哪个的时候，就选最贵的。越是廉价的东西，就越亮眼。让他打起精神擦亮双眼，以免到头来闹得跟他老爸一样！”
琦爱终于流下了泪水。
“你真卑鄙！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不是一直在说吗，还问什么！”
对琦爱来说，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她不是为了听到这样的话，才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琦爱颤抖着，流着泪看着金会长的背影。她想，她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了。
英道独自坐在小吃店里，回忆着恩尚。看着恩尚在墙上留下来的字迹，英道扑哧笑了笑。突然，他发现了一行陌生的字迹。“过得还好吗……英道。”难道？英道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是妈妈的痕迹。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英道慢慢从墙上收回了视线。他看了看妈妈曾经坐着等待过自己的位置，但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墙上的留言。英道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叹应该来过了吧，见过面了吗？他跟我说过，要来见你的。”
元实在是不忍心袖手旁观了。叹向他求救的那迫切的表情，他不忍心再装作看不到了。所以，他来到了恩尚面前。当然元一直是在骗自己说，这是一场交易。因为元的出现，恩尚显得非常紧张。在听到元说出叹的名字时，恩尚竟一时没能回答他。
“见到的话，你也应该知道，叹现在过得很惨。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你呢？我认为你也有责任。你是怎么想的？”
恩尚依然没能回答上来。
“在这里这样待着，学校怎么办？不想再见叹了吗？”
恩尚没有想到元会问这些。至少，她没有想到这些话会从元的嘴里说出来。
“是在忍吗，还是已经忘了？你总得先回答我，我才能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呀。”
“我不见他。我不再见他，还不行吗？我忘了他，不就可以了吗？我现在，正努力忘呢……”
看样子，两个人是真的深爱着彼此。在这些年轻人的世界里，彼此就是人生的全部。元歪着头看着恩尚。
“您要说的话是什么？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什么时候回去？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去？”
“什么……？”
“你今天会在这里，是我父亲的错，我跟叹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我是来做我本应该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恩尚依然没能回答。对于元突然这样出现，突然这样提问，突然这样劝说，恩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以做决定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只要想明天的事就好。想想明天立刻想做什么，不就有答案了吗？如果需要一个回到叹身边的借口，期末考试怎么样？当没有勇气的时候，借助一些小的借口，也是很不错的方法。”
真的可以那样做吗？恩尚祈求地看向了元。或许，恩尚一直希望有个人出现，来允许她那么做。
恩尚回到家，把校服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她站在镜子前，看着穿上校服的自己，默默下定了决心。恩尚把头发也结结实实地扎了起来，她想起叹让她鼓起勇气的那些话。现在，真的到了该鼓起勇气的时候了。为了自己，为了叹，为了他们两个人。恩尚坐上了去往首尔的高速大巴。就像当初坐上去往美国的飞机一样，恩尚的内心很是激动。
叹闭着眼睛戴着耳机，坐在长椅上。这时，突然有个人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听到动静，叹转头看了过去，结果瞬间僵住了。恩尚正非常淡定地看着自己。
“你好啊，金叹。”
叹目不转睛地看着恩尚，急忙把耳机摘了下来。
“有没有好好复习？我都没怎么复习，好担心啊……”
“真的是你吗？”
“之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来，你那脸是怎么搞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这个白痴？”
“……你不是走了吗？”
“现在回来了。我不会再逃跑了。首先，我要准备期末考试，之后再想想其他的借口。这样，我就能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了。”
叹一把拉过恩尚，抱在了怀里。终于，恩尚不用再从叹的怀里挣脱，而是可以安心地享受这一刻了。不管未来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恩尚觉得，无论后果怎样，她都能够承受得住。对于恩尚来说，比起将要承担的后果，看不见叹、留不住叹、抱不到叹，才更让她心痛。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