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鸽心里稍安,但这一两银子拿在手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都多久没摸过银子了?打从大壮的爹过世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
叶乘凉一看天色,也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便跟李金鸽打了招呼之后去了柴房。之前几天几乎顿顿都是稀米汤,他本来就不壮实,现在更是瘦得没几两肉了。他还指望着能再多长高一些,便考虑着晚上是不是要改善一下伙食。
北方人大都喜欢吃面食,但是也有各别一些地方的人喜欢吃米。叶乘凉小时候就是以米粮为主食的,所以相比起各种面,他还是比较喜欢米多一些,晚上便煮了稠一些的米粥。至于为什么没做米饭,一来实在是担心太久都没吃过纯米饭的胃消化不了,二是有钱归有钱了,却还是欠着债的,所以他也不敢真的大手大脚,不然他直接去谁家买只鸡回来了。
张大壮回来的时候粥还没好,因为他今天比以往都早了些。叶乘凉正在那和面,琢磨着揉好面发一晚上,第二天可以做些糖三角吃,谁知便听张大壮用他的大粗嗓门喊了一声:“阿凉,快帮我拿个盆出来!”
叶乘凉赶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张大壮手里拎着一条大鲤鱼,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乘凉:傻子,大开春的时候抓什么鱼!
张大壮:这、这不是想让你吃点好的嘛!
叶乘凉:那咋还把自己弄这么虚?
张大壮:这不是太冷了么,就搓了搓。
叶乘凉:???
张大壮:明明是你告诉我搓搓就能热的!
叶乘凉:老子当时说的是在被窝里,你特么在河里搓什么啊!
张大壮: (╬▔▽▔)凸 ……
☆、十两真心少
鲤鱼是用柳树条子钩着嘴的,得有成年人整截小臂长,估计能有个二三斤。鱼身色泽是偏灰的土黄,尾巴上还带着些许红,一看就是野生鱼。这要是搁以前叶乘凉一定得高兴死了,毕竟这都好些天没正经吃过一顿。可是这会儿他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这么一条鱼,张大壮这熊呆子居然把自己冻得嘴唇都泛了白,两只手也是红得像要滴血了,可以想见是常时间接触水过。这样的天在外头长时间碰水,足以想象有多冷。
张大壮还傻笑着说:“阿凉,这鱼够大,你今晚总算可以多吃些了,不用再省着。”
正要接过鱼拿去收拾的叶乘凉闻言顿了一下,抬头看张大壮,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因为我吃不饱才去抓鱼的?”
张大壮认真地说:“恩,我知道你对我和我娘好。娘告诉我了,你老骗我说不给她吃饭,其实对她可好了,所以我不能让你饿肚子。”
叶乘凉:“……”
张大壮见叶乘凉转身进柴房去收拾鱼不理自己,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老实巴交地问:“阿凉,你生气啦?”
叶乘凉沉默了半天才有些恶狠狠地说:“没有,老实坐着吧你!老子给你倒热水泡脚!”
事实上叶乘凉已经有些忘了被人这样单纯地关心是什么滋味了,虽然在现代时也有朋友,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家,有自己的爱人,几乎没有哪个像他一样一个人过的。二十多岁,有车有房,但是心里总有些空荡荡,老是觉着欠了些什么。本来还以为搞不好得这样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遇。
叶乘凉叹口气,继续刮鱼鳞。
晚上原是要蒸些干豆角跟土豆片的,但是因为有了鱼,叶乘凉便换了想法,把鱼炖上了。不过那一整条鱼太大,他就把鱼头带着些鱼肉炖成了汤,里头加了些泡好的干菜,剩下的鱼尾那部分则在外头抹了一点盐之后放到了外面,打算留着第二天再吃。
比较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调料很少,或者说张大壮家里的调料很少,基本除了盐就是盐,连酱油和黄豆酱都没有。更美中不足的是,菜要上桌的时候桌子的腿还掉了一只!最后还是张大壮盘着腿顶着那缺腿的一角桌底才成功把饭吃了!!!
叶乘凉简直无语了。之前还觉得十两银子挺多,现在想想,实在是不想再想了。如果要想把家里所需要的东西全部补齐,起码要再有几个十两银子才行,还得说买的实用而不贵的东西。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短时间内不用再愁吃。
张大壮端着一碗开水冲饴糖坐在柴垛上喝着,不明白叶乘凉为啥非得让他发汗,但是叶乘凉眼一瞪,他就觉得紧张,也不敢不喝了。
叶乘凉是不想让张大壮感冒,毕竟春风似剪刀这话可不是光说着听的,沾了水之后受了风可是真冷,而且这年月又没有什么特效药,病一回犯不上。
张大壮见叶乘凉坐在一边半天不说话,便问:“阿凉,你在想什么呐?”
叶乘凉没吭声,坐那儿正算账呢。他和张大壮还有李金鸽全都没什么春秋穿的衣裳,这天凉的时候还好,再热些可就要愁了。李金鸽倒是还凑和,原来的有两件能补的,他跟张大壮是真的一件都没,不做根本不行。还有这桌子,不能天天让张大壮充当第四条桌腿吧?还有厨房里还得再买几个大海碗才行,还有……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数不清。
要不是因为张大壮每天忙着开地根本没时间,叶乘凉早让张大壮带他去县城里看看了,不至于等到今天。可他自己要去又不太认识路,万一找不回来可丢死个人。
好在,很快就有了个向导,虽然去的不是县里。
这天叶乘凉带着些自制的糖三角找到司徒尘飞家,本来是想跟何晏说说什么时候进县里能不能叫上他一起去,便见何晏拿着个篮子不知要出发去哪儿,遂问:“何小哥你这是???”
何晏说:“我师父生辰快到了,我去镇上买些菜,你有什么事吗?”
叶乘凉赶紧把糖三角给了何晏,“我也想去,能带上我么?”
何晏一张娃娃脸笑得特别柔和,“这有啥不行啊,今天镇上有集,要去的人可不少呢,大伙都去村口集合坐牛车去,一人给一个铜板就行,你这会儿去准备只要快些还来得及。”
叶乘凉抬腿就往家跑去拿上了布袋子,又给李金鸽倒好了水,往炕头放了两个糖三角,等跟何晏到村口的时候也没用上多长时间。
村口已经停着两辆牛车,有一辆赶车的是里正的儿子孙杰,车上坐着孙杰他娘,还有刘大同一家三口,以及两个叶乘凉也没见过的三十多岁的妇人。
另一辆车上则是王金花跟王喜鹊,还有几个跟王金花年纪差不多的,都跟那儿坐着聊天,似乎在说王金花马上就要当上奶奶的事,都在给她道喜。王金花一面说着“还不知道是小子还是丫头呢”一面笑得合不拢嘴,直到看到叶乘凉,那脸上的笑才减下去,颇是不屑地说:“真是晦气,出门就见着狐狸精。”
叶乘凉当她放屁,爱怎么说怎么说,坐在那儿继续逗小同玩儿。后来说好要来的人基本都上车了,孙杰便先架着牛车出发了。
李玉芬跟叶乘凉说:“阿凉你送来的糖我家小同可喜欢了,回头你要是再做告诉嫂子一声,嫂子拿糯米跟你换可好?”
叶乘凉还惦记着再吃回糍粑呢,自然不会反对,笑说:“行啊嫂子,要是小同喜欢,以后我做糖就给你们送过去些。不过一天吃一两勺就行,也别吃多了。”
孙杰离着叶乘凉坐得近,听得最是清楚,忙问:“什么糖啊?糖不是甘蔗里才能弄出来吗?怎么咱们这儿也可以做吗?”
何晏说:“是阿凉做的,他家的祖传方子,用粮食能做糖。”
本来大家还想再问问,可是何晏一说是祖传的方子,就没人好意思再问了。那毕竟是人家一辈辈传下来的,要是有心跟外人说,又怎会至今都没人听说过?做人么还是识趣一些才好。
叶乘凉感激地看了何晏一眼,问李玉芬,“刘家嫂子,这镇上哪家卖的布结实,价钱还实惠?我想扯些布料。”
坐在车上的人都知道叶乘凉是张大壮捡回来的,张大壮家里又是那般情况,自然都想到了换季换衣的问题,便三三两两地分享自己的意见。李玉芬说:“我知道有个王记布庄里的料子又好又便宜,一会儿也要给小同扯些春衣料子呢,阿凉你要是买布可以跟嫂子一道去。”
这时里正的妻子说:“小同他娘,你生小同那会儿王金花可去看过小同?”
李玉芬摇头,“没有,亏得她儿子考中廪生时还好意思让我家当家的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什么便宜都让她惦记到了。”
另一个叶乘凉不认识的妇人说:“那凶婆子可不是脸皮厚?当年他家大力娶秋凤那丫头,她还好意思去找大壮他娘,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这次秋凤生产,怕是又要去找大壮他娘了,那十文钱不要回来她心里哪儿能安生,见人就说自己当年给大壮喜钱,大壮他娘却不还礼。”
叶乘凉耳边叽叽呱呱,几个妇人说个不停,他就当听戏了。反正这样也能侧面多了解些这个村子里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那位大姐,为啥非要拉上他!
“阿凉,你在大壮家里可吃得饱啊?我听说大壮最近在山上开地呢,可他要是不打柴,你们哪里来的进项?”
“是啊,这都是张家那一族太缺德,大壮的爹一走了就把地都给收走了,这些年大壮他娘一个人带着大壮可是忒不容易。”
“谁不说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张氏的族长当了……算了算了,咱们老百姓哪里又能说得这些人。”
叶乘凉看了何晏一眼,见何晏笑,但并不说什么,便没有当时问。但是既然是张家的事,以后搞不好还会跟大壮有关系,所以下了牛车之后,他就问何晏,“那张氏族长怎么了?很厉害么?”
何晏说:“不就是孙女儿嫁给了县里的主簿么,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县里的主簿,也不过就是个从九品,还真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对于乡野村民来讲,却也是个跟县令说得上话的人物,便有些忌惮吧。
叶乘凉了然地点点头,“对了何小哥,刚才刘家嫂子说的王记布庄在什么地方?”
何晏抬手便指了个方向,“喏,就前边右拐,走一会儿就是了。”
叶乘凉顺着何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确实是有条向右转的路,只是那条路上冷不丁出来个人,却把叶乘凉惊得下意识地就躲到了何晏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乘凉:大壮,要是有人想把我抓走你怎么办?
张大壮:让他顺便把我也抓走!
叶乘凉:嘎?!为啥?
张大壮:要不我去找你还得吃自个儿的粮食,可是对方要是把咱俩都抓走了,不就是吃他们的粮食了么?
叶乘凉:……
☆、添置些家用
“怎么了阿凉?”何晏看出叶乘凉的异状,赶紧小心寻问。
“没什么,看到个坏人。”叶乘凉说罢犹豫了一下,见那人从那条路上出来之后向东离开,才跟何晏继续往那布庄里走去。方才他看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马头村那个地主家的管事,先前对叶小凉还动手打过几次,所以叶小凉很怕这个人。刚才他下意识地一躲,几乎是本能的。
“有我在呢,你别怕。”何晏一脸正义地说:“如今世道虽乱,却还是有王法的。”
“恩,我只是瞅着面熟,也或许是看错了。”
“可是你先前说过的那个地主家的人?”何晏听叶乘凉说过一些身世,所以不免猜测起来。
“是有些像。”
叶乘凉说完一皱眉,不欲多说的样子很明显,何晏便随他一起进布庄里挑布去了。
因为是镇子上的布庄,所以大都是卖的粗布,颜色也比较偏暗,细布料并不多。而且就算有,价格也是不菲,要买够做一身衣裳的料子得好几十文。叶乘凉总觉得不便宜,但是听说一套差不多的成衣得上百文之后,他还是决定自己做一下。虽然麻烦了些,但是省钱,他还能当练练手恢复一下手艺了。
其实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很多,但是钱太少,叶乘凉一时也不敢真的缺什么买什么,便琢磨着把重要的几样都置办一下。他先是给张大壮买了够做两身春衣的料子,又给李金鸽买了细布料,紫红色的,能够做一套衣裳,而他自己的则买了能做两套的布料,一份细布,一份粗布。买的时候算料子才发现,给大壮做衣服用的料子能足足比他多一倍!可见大壮长得有多魁梧!真特么应了那句话了,五大三粗,一笑两哭,谁笑谁哭?自然是卖布的笑,孩儿他爹娘哭!
何晏见叶乘凉买够了裁衣的又多买了些麻色粗布,便好奇地问:“这布是要做什么用?”
叶乘凉低头看看,“是要缝袋子用的,回头缝完给你看。”
其实就是书包,叶乘凉想着做个大点的带束口的书包,这样背个东西也方便,以后再来的时候就不用拿拎兜了。
何晏一听来了新鲜劲儿,自己也跟着多买了些粗布,出手特别壕!把叶乘凉看得,心里贼酸贼酸……
后来又去买了三个海碗,几双筷子,还有新勺,以及一张桌子和一些他熟悉的调料,叶乘凉这才跟何晏一起回到集合点。要不是何晏帮忙拿一些零碎的,叶乘凉都没办法拿桌子了。
桌子买得不小,是张炕桌。叶乘凉本来想过等着张大壮有时间了让他弄木材打一张桌子,或者找村里的木匠给打一张,后来一听那木匠也跟王金花家有关系,他也懒得去废这些心了,便就买了一张现成的。不过他也没买多好的,不过是实用些而已。
叶乘凉把东西放到孙杰赶的牛车上麻烦孙杰帮给看着,之后又跟何晏去了集市。孙杰这小子除了对庄稼地上心之外其它事情上都很懒,赶个牛车出来也是坐牛车上不动地方,叶乘凉跟何晏也就没客气。
镇里的集也没太多新鲜东西,不过是一些干菜,还有鱼啊肉啊的,还有卖柴的,卖米卖香油的,要么就是一些小玩意儿。叶乘凉看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因为这里哪怕是个鸡蛋都比在村子里买要贵多了,莫不如在村里买。不过离开前他倒是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