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庭安做的是卖吃的行当,这么些年来什么东西没吃过?可是还别说,叶乘凉做的菜他就是觉着新鲜了,特别是那道秘制煎沙参。老实说这东西他们原本都是视作药材的,有几人会吃这?总觉着如何做都不是正经味道,可经叶乘凉的手这么一煎,甜香中带着一丝棉软的感觉,但是吃到嘴里还有些嚼头,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还有那道小野鸡辣焖土豆,香,那是真香!吃得一个不小心能把舌头咬了。
司徒尘飞跟何晏还有海青也被请来一起吃饭,不过古人规矩多,所以何晏跟海青作为后辈的没上桌,跑去蹭李金鸽跟石玲她们一桌了,在这一桌便只有司徒尘飞跟郭庭安,张大壮跟叶乘凉。司徒尘飞说:“早知道我就该一早时让大壮拿阿凉给我抵账,真是便宜他了。”
张大壮瞪了司徒尘飞一眼,“我是那样人吗?再说我家阿凉可是无价之宝,那点银子我才不抵呢。”
郭庭安可不管这些,他是个商人,现在脑子里就是赚银子的事情,便问叶乘凉,“阿凉老弟,你这南瓜饼是如何做的?味道不错,你若出方子我打算自家的馆子里也做些。”
叶乘凉请郭庭安吃饭肯定不光是谢他那点点心,闻言便说:“这倒是可以,也没什么难的。不过郭大哥吃这沙参觉着怎么样?”
郭庭安说:“好,我刚还琢磨着是不是要让人收些呢。你是不知道,这像五味斋一样开馆子的也不在少数,想要一直在客人心里常驻,那得时不时推出些新花样。这就跟咱家里吃饭似的,如果顿顿吃一个菜谁都会腻烦了。实不相瞒,最近与我五味斋鼎足而立的一家叫凤来客的馆子里推出了一样新的甜品,既作得点心又作得菜,很是拉走了五味斋的一些客人,可把我愁死了。”
叶乘凉“哦?”一声,“郭大哥可尝过那菜?”
郭庭安说:“自是尝过的,可是我店里的师傅只吃得出那菜里用了鸡蛋跟豆沙,却是做不出来。”
叶乘凉吃过的美食无数,这郭庭安说的,总觉得特别像他前世的至交好友最爱吃的雪衣豆沙,便问:“是不是外面金黄色的皮,咬着有鸡蛋的味道,里头包着红豆沙?”
郭庭安闻言便点头,“正是如此,这菜叫雪衣豆沙,阿凉老弟可是吃过?”
叶乘凉笑笑,“是吃过。这东西不难做,就是费些力气,待一会儿我把方法让大壮记下来,你让那主厨师傅一看就知道了。”
郭庭安这下可乐了,“好好好,这可是太好了。我就说我这一趟定不白来,阿凉老弟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说罢朝司徒尘飞努了下嘴,“先前我老是被这臭美精打秋风,如今他总算做了件大善事,那就是让我认识了你啊。”
司徒尘飞凤眼一瞪,狠狠在桌底下踩了郭庭安一脚,“死胖子,我就吃你几回饭你好意思记这么久!”
郭庭安疼得龇牙,又不好在饭桌上去摸脚,最后只好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脚也跟着缩回去了。不过都疼成这样了他还是不忘谈生意,“阿凉老弟,这沙参你们这里可有?”
叶乘凉嘿嘿笑,“已经收了不少了,郭大哥可要收?”
郭庭安一拍板,“那必须得收,卖的就是这口新鲜。你有多少,待我回去安排人过来。”
张大壮:“约莫百八十斤吧,这东西也不太好找。”
郭庭安心说这也太少了,不过总比没有强,便说:“那待我回去时直接捎回去,价钱么,就按市价高你两成如何?”
叶乘凉没反对,饭后让何晏去帮忙把沙参上了秤,又让张大壮跟他把雪衣豆沙的方子跟南瓜饼的方子记下了。叶乘凉把方子交给郭庭安的时候,郭庭安当宝贝似的收下了,还问了叶乘凉跟张大壮成亲的日子。问完才乐呵呵拿上东西走人了。
张大壮说:“媳妇儿,你可真是人精。”
叶乘凉:“我又怎么了?”
张大壮笑说:“你那雪衣豆沙的方子跟南瓜饼的方子没跟郭大哥要钱,不就是想送他个人情么,你知道他这人痛快。方才他问咱俩成亲的日子,想必这红包小不了了。”
叶乘凉压低声对张大壮耳语,“这种事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多没劲!”
张大壮忙一点头,“在理!”
郭庭安拿来的点心不在少数,叶乘凉便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给里正家里包去了一些,这才知道孙杰给家里来信了,说是如今住在北凌府的一家文姓人家,那家人对他很是热情,多谢了郭老板的美意,以及也谢谢叶乘凉跟张大壮帮忙。眼下这马上就要到发榜的日子了,虽然这个节不能回家跟家人一起过,但是他觉得这次考得不错!
里正把那信翻来覆去地看,都快把内容背下来了。
赵静也是高兴不已,但也没忘谢谢叶乘凉,“阿凉,你说你来就来么还带什么东西,拿婶子当外人了不是?我家孙杰的事都亏得你帮忙呢,婶子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了。”
叶乘凉笑说:“是县里的郭老板来的时候给捎来的,我给您跟我叔拿来尝个鲜。”
农家人平时过节也很少会买月饼的,这东西可贵着了。赵静拿着都没舍得吃,好半天才尝了一小口。这时里正说:“阿凉啊,叔有个事要打听打听。”
叶乘凉:“叔您说。”
里正边把信好好收着边说:“你跟大壮还没有成亲,你的户头还不是咱红沙村的呢。这眼看就要到收税的日子了,叔想着,你是把跟大壮成亲的日子提前呢,还是咋办?”
叶乘凉还真没想过这问题,问:“那要是不提前的话,有什么问题么叔?”
里正说:“就是多交一份税。你现在在咱们红沙村有了地,就得交亩税,这是无论如何都要交的。还有住在这里了,就要交人头税。如果你跟大壮是两口子,一家人,那么只要交一份徭役税便可,可你们如今还不是两口子,你也没有落户到咱红沙村,所以你跟大壮每人都要交徭役税了。”
叶乘凉知道张大壮去服徭役那年的徭役税是每人二百文,人头税是每人二十文,可不知现在是多少了。这东西也是年年看涨,不是总一成不变的。
里正说:“今年的徭役税是每人二百八十文,人头税还是每人二十文。加起来正好是三百,你们一家人今年里要交的税是六百二十文。”
叶乘凉表示明白了,正想说他交,他和大壮的婚期不变。结果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外头有人敲门,一说话,屋里的三人便都面面相觑起来,却说外头来的不是陈秋凤又是谁?
陈秋凤也是不想来这一趟的,但是她实在是心里不安生了。这张大力眼看都走出两个月了,人怎的一点消息都没呢?就最开始的时候给家里来过两封信,之后就再也没声响了。若说这上府城赶考今年又不是头一回,咋去年常常来信,今年却不是呢?
家里的人一起跳右眼皮儿,陈秋凤就猜着,是不是张大力出了什么事情了,便想着来问问里正,那孙杰来信时可有提到过张大力。如果没有,至少里正再给张大力回信时她也能让帮着问一问,这横是不能不闻不问不是。
里正是不太待见张大力这一家子的,但是作为里正该做的面子得做,村里有了事情了也是要解决,便让妻子去开了门,把陈秋凤让进来了。
陈秋凤一进屋见叶乘凉在,脸上当时就有些难看,但是这会儿她也管不得那许多了,只管问赵静,“婶子,孙杰可来信了么?”
赵静说:“来了啊,还说考得不错呢。”
陈秋凤忙问:“那他可有提到我家大力啊?”
赵静摇摇头,看向里正,“信里没有提到大力吧?”
里正说:“没有。”又见陈秋凤面带焦虑,便说:“你们家大力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信了。”
若是有信,信差都是统一送到里正家里,再由里正让人过来取,或者顺路的话就给送去,所以村子里谁家有信没信,里正是绝对一清二楚的。
陈秋凤心说这不是废话么,但是脸上哪敢表现出半点不悦来,好声好气地问:“婶子,那您和我叔再回信的时候能不能捎带帮我问问大力的情况了?”
里正说:“成吧,刚好我这信还没写呢。”
陈秋凤道了谢,走的时候狠狠瞪了叶乘凉一眼,那眼里好像在说,若我家大力没考上,老娘跟你没完!
叶乘凉同样以眼神回复:爷等着。
陈秋凤出去后,赵静小声问里正,“这张大力别不是出什么事吧?我记得上回他跟孙杰去赶考,每隔几天来一回信,信里不是说自己住在哪儿得了谁赏识,要么就是自己结识了什么什么富贵人家的朋友,那王金花恨不得把信里的内容当着全村人的面显摆个遍,可今年确实是没多少消息呢。”
里正闻言一瞪,“我又不是那通天神仙,我怎会知道了。还是问问咱儿子吧。”
叶乘凉一看里正的八卦之心已经熊熊燃起了,便赶紧把自己不改婚期,正常交税的事情说了,然后就走了。还没走远就听赵静在里说:“看这阿凉,哪回来都不空手,见我干活还得帮我一把。哪像那陈秋凤,来麻烦人还带空手的,脸皮真厚!”
里正说:“什么婆婆招什么儿媳妇儿。”
叶乘凉闻言一个跟头,心说莫非我最近看起来像李金鸽?!
回了家,叶乘凉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张大壮,“我最近做事像大娘么?”
张大壮听了一愣,“你不像大娘啊,你像大姑娘。”
叶乘凉拿笤帚杆子追着张大壮揍一圈儿!把李金鸽看得差点笑差了气儿。
后来张大壮知道叶乘凉问的是什么,才认真说:“娘以前在咱村子里人缘可好的,就是后来爹不在了,她又忙着干活赚钱,这才不太与人来往了。”
叶乘凉看了进屋继续干活的李金鸽一眼,朝张大壮勾勾手指,小声问:“那张大力现在怎么样了?”
张大壮用食指对唇一比,“夜里说。”
其实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不过张大壮最近不厚道了,老是拿这些问题勾着叶乘凉,不给他吃饱他就不告诉叶乘凉。叶乘凉偏不扛不住这一套,于是每天屁大点儿事都得卖身换,贼特么苦逼。
张大壮说:“张大力被丢到拐把子村之后睡了个三十多岁的寡妇才换得一身女人衣裳,后来一路行乞到了北凌府,总算遇着了些认识的人。约莫这会儿到了鹿河,估计不多日便能回来了吧。”
叶乘凉迷迷糊糊说:“啧,活该,不过王金花要是知道他被人拐了且得有的作。”
张大壮把玩着叶乘凉的头发丝,“那可不见得了。赫知传来消息说这一次去北凌府赶考的秀才里有个姓赵的,当年跟张大力有些牵扯,而且这次中举的可能性极大。有件事你想必不知,荣王最开始想换了咱们安平县的县令,至今未动不过是等着这一次的科举成绩出来,他约莫是要选个人品有保证的来做这个官,谁让司徒尘飞就在咱们县。我猜着,如果这姓赵的小子能中举的话,来咱们安平县里当县令的可能性不低,若真是那般,张大力的前程可就走到头了。”
叶乘凉:“为什么不是孙杰来当这个官?”
张大壮:“那小子考功名就是为了给自家地里免税,他以前说了不要当官的。”
叶乘凉:“……”
张大壮:“怎么?”
叶乘凉:“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朋友志向总是这么……这么高深莫测。”作为神医,司徒尘飞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臭美精,作为里正的儿子,颇有些学识的,却只想着种地。
还好,至少刘大同他们几个很正常。
刚想完,张大壮就说:“这算什么,你知道二猛的理想是啥么?”
叶乘凉:“啥?”
张大壮:“他小时候说他长大想当妓院里的龟公。”
叶乘凉:“!!!”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孙二猛也没比水桶高多少,他也是听了别人说妓院里的龟公每天都能见着好多美人,而且客人打赏的银子还多,才会生出个这么缺心眼儿的理想来,后来早就给忘了。现在的孙二猛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人也还算聪明,着实帮了叶乘凉挺大的忙。
这日,叶乘凉从孙二猛手里又得了不少沙参,随后还拿到了一批花生。花生还是新鲜的,没晾晒呢,不过壳外头没多少土,个头还大,一剥开皮里头满满的仁儿,一看就是上成货。叶乘凉觉着不错就都给留下了,让孙二猛继续帮着收一些。
孙二猛拿了货钱也没急着走,笑说:“阿凉,大壮,你们听说没?昨儿个夜里天刚下黑的时候张大力回来了。”
叶乘凉跟张大壮对视一眼,“没听说啊,你咋知道的?”
孙二猛说:“我这不是今早去收花生么,那种花生的刘婶儿说的。她家跟张大力家离着不远,这花生下来了就给张大力家送去了点儿,其实就是想打听打听张大力考得怎么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送完花生正要走呢,那张大力就回来了,听说瘦得不成样子,灰头土脸的,说是被歹人抓了,连科考都没能参加。可把王金花吓得,当时就差点晕了过去。”
张大壮笑说:“那可够糟心的,她不是为了让她儿子中举好些日子连门都没出?”
孙二猛点头,“可不是,所以说这人真是不能有坏心眼儿,老天爷可看着呢,我看她以后还咋鼻孔朝天,见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儿。”
村里消息传得快,这张大力昨儿个晚上回来,第二天不过午半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话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指不定就传成了什么样。反正叶乘凉再听人说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张大力在北凌府与一名妓发生了感情,最后那名妓女把他的银子掏干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叶乘凉觉得,传出这些消息的人不去写小说实在可惜了。要是写,他一准儿花钱买上两本打发时间。忒有才!
不过说起来老天爷也算厚道了,居然让张大力赶着过中秋节的时候到家。
这个节日是叶乘凉穿过来之后第一个比较大的节日,之前虽经了个端午,可是那会儿满脑子想着咋赚钱根本也没记日子,所以这次就要好好过一下了。
叶乘凉跟李金鸽把比往日少了半数的糖跟凉皮让运输队的人弄走了,之后就开始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