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生说:“当时铁蛋就在孙二猛家的地里,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在那儿薅禾苗!”
刘二猛也在场,闻言气得不行,要不是有人拦着搞不好就要去揍铁蛋去了。
但是最生气的,就属张氏族长。因为铁蛋姓张!!!
张青山觉得这简直是把他们张氏的脸丢尽了!不过他心里其实是不太相信铁蛋会去毁了白有生家跟刘大同家的禾苗的,因为他觉得铁蛋没有那个理由啊。再说铁蛋不也口口声声说了么?他是薅了孙二猛家的禾苗,但是他没动过刘大同家跟白有生家的地!于是老头脸一横,“铁蛋你说,你不缺吃不缺穿的,怎么做了这等下作之事?是不是有人逼着你的?若是有人逼着你,你说出来,乡亲们自会给你讨个公道!”
孙氏族长跟李氏族长闻言面色不约而同地冷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要护短?
李氏族长说:“张铁蛋毁人家禾苗这事是刘大同他们几个孩子一起瞧见的,张青山你这么说可是觉得铁蛋被冤枉了?那铁蛋你倒是说说,你薅孙二猛家的禾苗做什么?”
铁蛋:“我……”
叶乘凉见铁蛋欲言又止,不由地看向不远处的张大力,就见张大力嘴边噙着笑,不知在想什么。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些说不通不是么?他一直以为这事跟张大力脱不开关系,但是如果铁蛋的所做所为真跟张大力有关,张大力不该是现在这种表情吧?
扯扯张大壮的衣袖子,叶乘凉小声问:“大壮,孙二哥家的地旁边是谁家的地?”
张大壮说:“是铁蛋家的,还有大同哥他弟弟的。”
叶乘凉一听便觉得有些巧了,铁蛋家的地跟孙二猛家连在一起?
张氏族长这时说:“铁蛋,你快说,你倒是为什么薅孙二猛家的禾苗?”
铁蛋吱吱唔唔半天,还是难以启口。
里正见状虎下脸来,“你再不说就把你逐出咱们红沙村,也免得留着你再祸害别人家的地!”
铁蛋吓了一跳,赶紧说:“我说我说,就是……就是我把地搞错了。我本来是想着薅自个儿家的地的,没想到弄错薅到了孙二猛家。”
里正跟族长们一听当下就迷糊了,这傻小子薅自家地做什么?更有乡亲们说这肯定是骗人呢,谁会好端端毁自家地?
叶乘凉却是觉得这小子说的八成是实话,至少这一部分是实话。
果然,铁蛋又说了,“前些日子白有生家跟刘大同家的地被毁了,我看村子里都骂叶乘凉是狐狸精黑寡妇,可是刘大同跟白有生还是跟大壮家交好,就想着是不是叶乘凉觉着过意不去,把那制糖的方子教给刘家跟白家了,要不他们咋能跟大壮家感情还那么好呢?所以就偷偷注意他们两家。后来有一回无意中听白家嫂子跟刘家嫂子闲聊,说叶乘凉教了他们两家做凉皮,往后日子准能越来越好过了。那我想我家地要是毁了些,叶乘凉能不能也教教我做凉皮,待钱赚的多了,我也好娶个媳妇儿……”
这样一说大家都能理解了,但是理解不代表能谅解。孙二猛的媳妇儿首先开骂:“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啊?再说当谁都那么好骗呢?你毁了我家地你拿什么赔!”
王金花插嘴说:“依我说这铁蛋是有错,可还是有些外来的人作派不好。以前我们村子里可没这些糟心事。”
大伙一听不约而同看向叶乘凉,叶乘凉笑笑,“要不是本来就有人心术不正又怎么会惹得乡亲们大晚上都得出来喂蚊子?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那些贪财的人惦记我的方子闹出的鬼罢了。要知道就连张大力这秀才公都忍不住想跟我合伙儿呢,那天好多人可是见着了的。还是大伙儿觉得惦记别人方子的人没错,方子本身有错?还是拿着方子的我有错?那我无话可说。”
王金花一听这火是要往她儿子身上引,更没法儿忍了,“你少血口喷人!”
叶乘凉继续笑,“我血什么口喷什么人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而已。不过说起来像这挑拨离间的事一般人可想不出来,也不知是谁这么不待见我跟大壮。”
那还用说吗?这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张氏不待见大壮一家,特别是王金花。这可有得说了,王金花虽然不见得多聪明,但她可有个当廪生的儿子啊。莫非真的是他们家搞的鬼?然后说叶乘凉是狐狸精黑寡妇精?
叶乘凉掸掸衣服,“在场的大娘跟婶子,还有嫂子们,你们不如想想是从谁那儿听说我是狐狸精的?那头一个这么说的人肯定就是最不待见我的人,还有白有生家跟刘大同家的地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不妨想想,都是从谁那儿听来的?”说着目光扫到一名妇人身上。
那妇人见叶乘凉笑着瞅她,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便说:“我是听大力他娘说的啊,不过大力他娘说是听胜子他娘说的。”
胜子他娘就在场,一听就炸开了,“王金花你个不要脸的,老娘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啦?你少瞎掰扯!”
王金花是从她儿子那儿得的消息,但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当时便随便扯了个别人,没想到这会儿胜子她娘居然就在场,可气死她了。不过胜子的娘是村里出了名的一张刀子嘴,她根本说不过对方啊!都怪这个叶乘凉!
叶乘凉笑吟吟地看着王金花,“王金花大娘,那您又是听谁说的啊?您可别四下瞅,要不然我会以为您找着谁不在场就说谁的。”
王金花本来就打着叶乘凉嘴里说的主意,这一下被说出来,自然就不好四下看了,当下急得手心里全是汗,“我、我听……我听我儿媳妇儿说的!”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大力都着急了。他媳妇儿生完孩子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听她说的,那她是听谁说的?!
叶乘凉见张大力眼里总算出现了一丝慌乱,登时乐了,“金花大娘您可别说笑了,您那儿媳妇儿生完孩子不是就闹了头痛不太出门么?先前还请司徒大夫去看过诊,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谁家地里遭了殃?”
王金花说不过叶乘凉,左想右想又没有别的方法,那头族长的眼刀子已经飞过来了,于是她干脆一翻白眼,装晕!
张大力立马表孝心,蹲到地上扶起王金花,痛心疾首地看着叶乘凉,“叶乘凉,枉我们红沙村的人收留你,你怎么连点尊老的心都没有呢?我娘她这把年纪,你……你竟生生把她气晕了过去!”
叶乘凉说:“哎呀对不起,那大壮你快去请司徒大夫,我记着他那儿有根三个头的奇怪银针,往人人中上那么使劲使劲一扎,当时就能把人弄清醒。”
张大壮虎里虎气地“哎”一声,当下就离开了原地。结果还不等出门呢,王金花就醒了,装得还挺像的,先是茫然地看了屋子里一眼,虚弱地问:“大、大力啊,这、这是哪儿啊?”
张大力说:“娘,您别怕,儿子在这儿呢。”
王金花似乎这才想起之前发生什么事,抽抽嗒嗒哭开了,“都是娘没用,让一个外乡人把屎盆子往咱们身上扣,儿子,你且得争气,到时候看谁还敢乱冤枉咱们。”
张大力说:“娘您别这么说,乡亲们都知道哪是亲哪是外的。”
叶乘凉看着这一幕亲情戏码简直要吐了,不过他坚持住了,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看着刚才走了一半又成功回来的张大壮,一边抽泣一边说:“大壮,这都怪你。我都住到你家这么久了他们还左一个外乡人右一个外乡人,我看有的人是根本没把你当成同乡人,要不也不能有点事就先怪到咱们头上,还骂我是狐狸精。”
一样都是装,美人装跟老妈子装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张大壮看得眼都直了,揽过叶乘凉就安慰,“阿凉你别哭,不是还有大同哥和有生哥他们么?还有里正大叔家,孙二哥家,对咱们都很好啊,还有司徒大夫对咱们也好。”
刘大同说:“是啊阿凉兄弟,那些骂你是狐狸精的不过是见不得人好而已,咱们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做啥?”
孙二猛的媳妇儿也说:“有些人还真是欺负老实人欺负惯了,柿子尽挑那软的捏。这家里还没怎么地呢就欺负人,以后要是真能耐了,那还不把人往死里欺负?”
张氏族长一听这是要引众怒了,赶紧轻咳一声,“这铁蛋做了坏事自然是要受罚的,大家看这事怎么办吧?”
毁的是孙二猛家的地,孙二猛自然说话了,“我还没去看我家地被毁去多少呢,毁了多少他张铁蛋得赔我多少,差一个子儿都不行!”
里正一皱眉,“毁了他人家的禾苗肯定是要赔的,但是光这样可不行。为了不助长这种不正的风气,我觉着,要不就让张铁蛋今年帮孙二猛家里干些活吧,只要是地里的活张铁蛋都得帮忙,几位族长跟乡亲们以为如何?”
这已经算是挺仁义的处理方法了,乡亲们也没什么异议,张铁蛋虽然憋屈但也知道自己有错,也认了。至于几位族长,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孙氏族长和李氏族长都觉得,因贪生邪念不好,但是在背后乱传谣言同样不好,便说:“王金花恶意诋毁他人,这事又该如何呢?”
张氏族长一听有些不乐意,觉得这根本就是小事情,遂说:“此等闲言闲语不过是妇人小视,提醒一句也就罢了吧?”
李氏族长说:“话可不是这么说,我听说因为这些谣言,好些去大壮家里帮忙盖房子的人都不敢去了,可见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张氏族长瞪,“那你们想怎么办?”
李氏族长看向里正,“里正以为如何是好?”
里正眼珠子一转,“让阿凉说吧。”
叶乘凉寻思片刻说:“金花大娘一把年纪了,干活什么的总归是过份了些,不如就……让她发个誓?”
张大力跟王金花同时一皱眉,防备地看着叶乘凉,“什么誓?”
叶乘凉说:“发誓以后再不乱传谣言,否则她儿子一辈子考不上功名。”
张大力:“你!!!”
王金花一把挣脱开张大力,指着叶乘凉骂,“你个杀千刀的狐狸精安的什么心?怎么就不盼着我儿子好啊?我、我跟你拼了!”
里正喊了一声:“够了!像什么话!”
李氏族长说:“我觉得叶乘凉说的在理,这发誓就要发毒誓,否则哪有震慑作用?当着我们的面还敢骂狐狸精,就这还廪生的娘呢,丢人。”
叶乘凉叹口气,抹了抹根本就没有眼泪的眼角说:“其实我也理解张大力作为儿子心疼金花大娘。要不这样也成,金花大娘不发誓,那就让张大力发誓,发誓这毁了白有生跟刘大同家的地的事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然他就考不上功名。”
张大力心里一紧,脸颊直抽抽!王金花却是知道她儿子绝对不能发这个誓的!便一把把她儿子扯到她身后说:“用不着!我儿子没做坏事凭什么让他发誓?我发就我发!”
叶乘凉说:“话不是这么说啊金花大娘,他要是没做过,那不过是发个誓嘛也就一句话在两张嘴皮子上一走一过,这有啥难的呀?您可不一样,张口闭口就是狐狸精,这万一习惯了不小心说了,那不是坑死张大力了?”
乡亲们一听,可不是啊,这王金花这么紧张做什么啊?张大力要是没做过,让张大力发誓不是最好?
各种怀疑与审视的眼光夹杂着鄙夷在张大力身上扫过,把张大力弄得浑身针扎似地疼。于是他咽了咽口水说:“娘,我、我来吧。”他知道他娘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发这个誓的!
果然,王金花一咬牙,“不用!”心里却还是直抖。她实在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是如果让她儿子发誓,她是说什么也不能让的,便哆哆嗦嗦说:“我、我王金花发誓,以后再不乱传谣言,若有违此誓,就、就让我儿子考不上功名。”
里正听着这叫心里舒坦!面上却十分正经,“好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大家还是要以和为贵,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大家和气。”
众人纷纷说是,心里也算对今天的事情有了数,于是三三两两地要散了。
这时张大壮却突然说:“乡亲们等一下,我……”他看向里正,“里正大叔,我有话想跟乡亲们说。”
里正狐疑地一挑眉,随即点点头,“什么事大壮你说。”
张大壮深吸一口气,看上去鼓足了勇气,弄得叶乘凉都好奇了。
这呆子,要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叶乘凉:臭大壮,你有话倒是一气儿说完呐!
张大壮:我就不!
叶乘凉:为啥?
张大壮:谁让她们怀疑我是黑寡妇!
叶乘凉:= =|||
☆、第36章 这不是真的
“听说没?张大壮要娶个男娃做媳妇儿啦!”
“是他自己拾回家那个叫……呃;叫阿凉的吗?”
“对啊对啊。”
“嘁,这事不都早就传开啦?上次有外乡人来闹的时候大壮那小子不就问阿凉要不要嫁给他么?”
“啧,这回可不一样;大壮连日子都说好了,而且他还跟里正说要把自己新开的山地送给阿凉当聘礼呢;那可得有足足一亩半啊!”
“这、这么多!”
听的人不由惊住了;一亩半地,虽然是山地,可也能值不少钱了。如今刚打完仗也没几年;家家户户也不过都才开始渐渐能吃饱了饭。一亩半;而且自开荒的地头三年不用交亩税;这就等于不光送了地还送了粮食啊!农户人家娶一房媳妇儿才给多少钱?条件差些的五两六两,好的十两八两的,再好的给个十五两;但那在村子里是极少见了。张大壮这山地眼下看可能还不值十两;但是听说那地里的庄稼长得可好得很呢,这要搁一般人哪里能舍出去了?要知道;这给了银钱做聘礼,那当妻子的到最后基本也都是补贴家用的,可是给地,这地里的进项到死都是叶乘凉说了算的。
叶乘凉也觉得挺意外的。种田的人恨不得把地看得比命都重,没看那李玉芬跟石玲被毁了一半水田哭得不行了?而且虽说目前家里赚了钱,但是这钱一直是他把着的,所以张大壮认真说起来根本没啥钱,还倒负债。可是这小子居然要把地送给他。他总觉得这事叫他有点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