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很有一会儿,张航下车后,帮陈是拉开门,“你看得清了吗?”陈是不屑,“我是独眼龙,还是有一只眼是完好的。”边说便从车里出来,一只眼看物体,失去了定位能力,陈是差点一脚踏空,张航忙一把拉住,说:“算了吧,您就悠着点,我今儿个给您做牛做马的不成?”陈是也被逗笑了,不再逞能。
往前走了一阵,陈是用一只眼看过去,只觉得很温暖,问张航:“是农家吗?”张航点头,陈是提醒:“我眼睛现在不好,你就少点肢体动作,直接动口就好了。”张航好脾气地赔笑,“是!”张航心里有很不好的想法,他喜欢陈是这样病着,有问题的陈是才是可爱的,无害的,放下戒心的,可以依赖人的,有点小性子的,让他心甘情愿的,不觉得受折磨的。
张航带着她朝那边走去,给她介绍着,陈是问:“你也来过这儿?”张航答:“没,听来过的人介绍过。”陈是嘟囔:“那你还真是记性好啊!”
张航说:“今天我们就住这边了,在这边可能会多待一阵,让你好好感受一下。”陈是有点高兴,她是喜欢这个地方的,酒店总是很远的,做得再平易近人的酒店都是商业的模式,感觉不到一个地方的文化。陈是感慨:“很好啊,我喜欢住在这种地方,离这儿的气息很近。”
张航望一眼周围,两人相伴而走,张航说:“我还记得,当初你想过的生活。”陈是疑惑,张航苦笑:“看,你自己都忘了。”他说:“你说你想有一家自己的旅馆,每一个点都是自己设计的,每个房间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有一些古老的照片,和各个地方的气息……”陈是回忆过去,那时候有多少的憧憬,站在黑暗里,还能看到亮光,自己是多久没去想梦想这个话题,自己是多久跟着生活流,自己是多久看不清自己的心,自己是多久看似放下其实放不下,自己是多久也成了“套子里的人”,被自己扼杀了追寻的脚步。
想起有过的青春,和现实再比比,看自己走出了多远,看别人走出了多远,圆心在那儿,半径越来越长,我们沿着圆走,却总回不了原点。想起这些,总让人无奈,总让人怅然,总叫人心酸。张航说起的时候,那种语调,那种沧桑的味道,他的年轻的模样,他在那个晚上青涩的表达,陈是朦胧的靠近,都清晰的再现。陈是梗咽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句“谢谢你还记得,其实我很感动。”反反复复都在心底。
张航甚至也不敢问,不敢像当初那种无所顾忌的问,对方的梦想是什么,然后向着对方的梦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那些激动,那些年少的情怀都在岁月里流逝了,剩下的只是这个人,表面屈服于生活,却还有着蓝图的躯壳,渴望着留住青春,奢求着曾经的悸动。于是他们只是开启了,一个原本应该畅快淋漓的话题,最后却只能沉默以对的空白。
大叔大婶的儿子在城镇里工作,就老两口,很热情。张航说了提前过来的原因,大婶就非常热心地马上烧菜做饭去了,大叔埋怨老婆子毛手毛脚,还没给远道的客人一杯茶,陈是被他们随意的热情给感染,心情也好了很多。慢慢地睁开眯了风沙的眼,发觉已经不痛了。张航看看说还有一点点红。
饭上桌后,张航提醒陈是先滴一下眼药水,没有辅助工具,眼睛又还有问题,总是对不准。大叔看不过去,提醒张航:“小伙子,你也不去帮帮你女朋友!”张航和陈是都一下愣了,反应过来后,两人却都没有解释,实在解释不了,陈是的脸红了一点点,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的。张航过来帮陈是弄好,两人就吃饭去了。
大叔很热情,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儿的风土人情,还有在这儿住过的客人们。大婶也落座,朝陈是他们说:“老头子,孩子不在家,平时没人说说,就话多了一些,你们多担待。”陈是忙说:“没有,看见大叔就像回了家,很亲切。”大婶很高兴,“那就好,把这儿当家就行了。”虽然和陈是的胃口有点不符,陈是还是吃了很多,张航和大叔边喝边聊,很是尽兴。
大婶大叔都很健谈,不知道怎么说到了父母的话题,大婶问陈是:“父亲退休了没?”陈是愣了下,艰难地说:“我父亲过世了。”一屋子都很震惊,尤其是张航,大婶忙道歉,陈是勉强笑笑说:“没事,都好久了。”张航算一下陈是父亲的年龄,加上陈是说很久了,他实在是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叔大婶都是精明人,和这些远方的客人打交道多了,也学会了很多,马上就转移到了比较活跃气氛的话题上去了。吃过饭还早,大叔说要领两人走走,张航礼貌拒绝了,大婶也埋怨老头子:“人家来过二人世界的,你瞎凑什么热闹?”说着把大叔拉走了。张航看一下陈是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因为主人的误会而有所不满,就放心了,邀请陈是去附近走走。
四周开始炊烟袅袅了,应和着好景色,却有种仙境的感觉,却带着人类的温馨的气息,叫人陶醉。陈是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两人并肩而行,张航每每欲言又止。陈是低下的头抬起,却没有看张航,她说:“你是不是想问我父亲的事。”张航停下来,“你也可以不说。”“他是我高中毕业后去世的。”陈是还是避开了死因,只说了一下时间,也算是另一种解释。
“是那时候改的名字?”陈是点头。张航明白了,明白陈是的无故消失了,明白她为什么改名,也明白了她不想细想,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他走到她前面,让她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过去都过去了。”陈是却突然间笑了,张航没有泄气的感觉,一起走着,一起笑着。远方有羊群走过,梦里的画面渐行渐近,抓不住,却总算在眼前,无憾。
很好的天气,却突然开始下雨,张航拉着陈是一路跑了回去,跑得气喘吁吁,却很兴奋。大叔和大婶给他们找衣服换上,问他们还用不用吃晚饭,陈是思考了一下,不想麻烦了,就说不必了,大婶挺细心,说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点心。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张航凑近悄悄说:“这些大叔大婶不是一般的精啊!点心都备好了,还问我们要不要吃饭。”陈是笑:“你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人家那是做了多手准备。”
张航没有就此问题争论,反而叹息,“本来是想明天骑马去的,这种天气。”陈是一听来劲了,“还可以骑马啊!”张航笑:“好不容易来这边一趟,不过过瘾怎么成。”陈是看看外边的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但愿吧!”张航接话。“你今天早些休息吧,让眼睛也歇会儿!”张航提醒陈是。
陈是哀怨,“这么早怎么睡得着啊!”张航笑:“要不,咱两玩会扑克?”陈是瞪大眼睛,“你还带了这玩意?”张航拍一下她的头,“大叔这儿有啊!”陈是还是疑惑:“这儿物种还这么全啊!”想想更是疑惑,“这儿的扑克不会和我们那边不一样吧?”张航没理会陈是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问题,转身就找大叔去了。回来的时候,陈是已经窝在床上了。
张航扬扬手里的扑克,问:“你不玩了?”陈是搓搓手,说:“我冷,我就在床上玩好了。”开着电视机,边看边玩,两个人能玩的不多,都是些弱智的小游戏,加上一些小小的惩罚,玩得还挺开心的。慢慢的夜深了,温度降得多了,张航缩成了一团,陈是不忍心,“要不你也捂着吧!”张航只愣了片刻,马上就从了。陈是撇撇嘴,“我也就客气一下。”张航嘴滑,“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得抓紧机会。”
玩了好一会儿,张航觉得陈是该睡了,说:“不玩了,我回去,给你点一下药水。”陈是输了,有点不甘心,瞧瞧钟表,确也该休息了,拿出药水给张航,自个仰起头,张航小心翼翼地弄好,帮忙把门关好就回去了,路上的时候遇到大婶还有点不好意思,像做贼心虚似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有阳光,泥土没有完全干。互道早安的感觉,总是让人很眷念,不管是什么年纪。陈是很激动,询问着今天可不可以去骑马。大叔给出建议,要他们下午过去,说那时候比较好,虽然心里很急切,陈是还是听取了大叔的建议。
盼星星盼月亮的,下午总算来了,张航先查看一下陈是的眼睛,还叮嘱不要迎着风,陈是吐舌。到了马场,张航挑了一匹马,陈是不解:“为什么只有一匹?”张航无奈:“你这些天都不思考的,真是问题多。”却满脸的甜蜜,还是尽心尽力解释,“你不会骑,要有人帮忙才行。”陈是有点愧疚,“那你不玩吗?”张航笑:“我会啊!没你那么多的热情了!”陈是一听放心了,豪迈地指点江山,“行,那你就是我的马夫了。”
陈是坐在马上,很不过瘾,自己学会也不像一朝一夕的事情,可就是想体验那种侧马奔腾的快感,这样下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有点灰心。张航提议:“不介意的话,我带你感受一下。”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张航,疑惑:“为什么要介意?”说完,张航一个纵身就翻上了马背,坐在了陈是的后边,手里还拉着缰绳。
如张航所说,陈是这几天却是思考的少,所以刚刚也没明白张航说得是这个意思,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后面了。突然间这么近,陈是还是有点不适应,努力地隔着一段距离,张航察觉出来她的僵硬,说:“放松一点,马儿要跑了。”
等马真的跑起来的时候,陈是就忘了拘束,被张航圈住的身子也完全习惯了,感受着奔跑带来的享受。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值得用心体会的,都是美好的,难忘的。到了一处的时候,张航停下来,周围的景色很美,细细的风吹着,陈是张大眼记录着。陈是略微长了些的头发撩过,张航低一点头,细嗅发丝的味道。
陈是捕捉到远处的有趣,转过头想要张航去那边。张航低头,陈是转头,不出意外的,两人的鼻子碰到了一块。一刹那,静止了,张航心猿意马,陈是没有转过头,她就那么看着张航。张航吻下来,闭上眼睛,陈是的画面又开始切换,陈达的吻轻轻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张航的却是有点侵略性的,惩罚性的。陈是看着张航背后的大好的景色,有点舍不得闭上眼睛,把视线收回来,面前的张航也是温暖的,她便闭上了眼睛。
张航很怕吓跑这感觉,即使是错觉,他想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可是不触碰不知道如此渴望,他能够感觉到陈是的心,并不是那么专注,他嫉妒。陈是的眼闭起来的时候,回应对方的吻,受到了某种鼓励,张航吻得更深。
马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颠簸,两人都醒了,陈是满脸通红的挣脱,张航有点意犹未尽。有人过来,张航和陈是下马。
过来的人把手里的照片给他们,“刚刚偷拍你们,让马受惊了。”来人解释。张航和陈是凑在一起看照片,陈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来人继续说:“我是专门帮游客拍照的,这张照片很好,我想放在我们那儿展览,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可以吗?”张航心里真是高兴,满口就答应下来了,来人很高兴,对他们鞠躬道谢,把那张照片送给他们了。
来的人走掉之后,张航扬扬手里的照片,对陈是说:“看,我这儿算是有证据了!”陈是没理他,独自上马,可是却总爬不上去,张航在一旁看她无奈的样子,心情大好,帮她上马,陈是坐在马上,过了一会儿,望着张航问:“你不上来?”张航笑开了,再次上马。
算是关系明朗化了,都不是第一次恋爱了,可还是有恋爱的感觉,在这儿,一切都好。张航把陈是圈在怀里,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是都能察觉对方的笑容,张航在后面唱着歌,很熟悉的声音,陈是轻轻跟着和。跑到一处的时候,地面有沙子,怕陈是被迷了眼,张航把陈是的头转过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口。
陈是和陈达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浪漫细胞,什么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连亲吻都是浅尝辄止,每一次接触都是中规中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是没有的。陈是分不清跳得快的,是对方的心脏,还是自己的心脏,却是不忍心离开,甚至想要抱住这感觉,是太久没有爱的感觉了吗?
张航现在眼中的画面却是更远,他想要一个女孩儿,他和陈是的女孩儿,还是一样的场景,陈是坐在他后面环住他,女孩儿坐在他前面偎着他,他带着他们跑啊跑,想要歇息的时候歇息,多么美好的生活,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过了内蒙古这一站,两人正式确立关系,各处稍作逗留,两人便开始返程。离开的时候,陈是有些不舍,感觉像是一个梦境,现实却冰冷,感受到这里的与世无争,在联想到摩登世界的匆匆,就像是时光倒流,让人不必在意所有的一切。可是都只是梦,也不完全是梦,至少现在自己的手在张航手中。
陈是有点紧张,不敢想未来。恋爱,结婚,生子都是不敢想的,要怎么告诉爱的人,自己的心很复杂,自己的过去很乱,自己的绝情加冷血见不得光,想要保留那些美好的印象,而且只有美好的印象,要怎样解释有些事情,一步步走下去,却看不到路。陈是头痛,靠在张航肩膀上,想着他过去的那些年也有怎样的故事,是不是也狼狈不堪,一张张脸浮现,张航的,张航父亲的,还有周落诗的。
张航哼着歌,像是催眠曲,陈是脑海中摇摇晃晃,像是幼时的自己在父亲的怀里,安稳的睡去,她想,就这次吧,她总是要走下去的,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吧,对陈达好,对自己也好,未来的事想多了也没用,好好的珍惜现在,好好地对待一段感情,不带杂质的。
回到A市,张航先把陈是送回家,快要离开的时候,看着陈是,“其实,我也有不真实的感觉。”说着搂过她,在额头上印下一吻就走了。陈是摸摸额头,马上打开窗户,在阳台上冲张航摇手道别。还是真实的,决定好好对待,那就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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