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寒冰之上的莫离，俨然不知道有人为她如此心急火燎，只能兀自感受自己的痛苦……
☆、第四十二章 悲喜交加
艅艎雪山的某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僵硬却又萧瑟的身影，那绵绵飘落的冰雨，就如同他那倾泻蔓延的悲伤，虽然不甚清晰却又触碰在心底……
在这滴水成冰的雪山之上，那凄风之中夹杂的缪缪细雨，将那冻彻心骨的触感越发的放大，仿佛变成麻木人心的魔障，让人无力挣脱命运的摆弄。
那几缕如墨般的青丝，仿佛想慰藉一颗失落痛楚的寒心，轻轻的紧贴在额前，那晶莹的雨滴，顺着青丝慢慢的倾泻，划出一道道仿佛承载过悲伤的沟壑。
而坐在这孤峰之上的人，却是那一直守候着莫离的段笠竹……
……
紫玉阁。
“好冷……好……冷……”莫离在紫玉寒冰之上，各种痛苦不停交替，她的意识涣散，连呻，吟都无力的渐渐滞留在唇边。
段笠竹心中蔓延着无法浇熄的灼热之火，他的眼神不停的从莫离的身上转向雪豹和冰蜘蛛，那种茫然无力之感，让他黯然伤神。
“好……冷……”莫离那略带哭腔的轻，吟，让段笠竹的心仿佛炸开一般，突然他的一个举动，让雪豹和冰蜘蛛目瞪口呆。
只见段笠竹在莫离瑟瑟发抖的时候，竟然一个闪身就跳上了紫玉寒冰，将莫离紧紧的搂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帮助莫离抵御痛苦的侵袭，而段笠竹的嘴唇也逐渐开始发紫。
段笠竹都不知道该如何用身体去接触那凄冷彻骨的寒冰，他感觉到那一股股寒气顺着毛孔窜入，毫不留情的想要冻住他的每一寸血脉，好像都能听到血液滞缓般的流动，脑中的意识也渐渐混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连颤抖都好像是种奢侈，躯体被寒冷密集的包裹，麻木的犹如僵硬的顽石，他只能紧紧的咬着牙，不让自己跌入深海般的黑暗，将莫离又吃力的往自己的怀中揽进。
如果我不能帮你解脱痛苦，那我只能陪你一起陷入痛苦的深潭，至少我仅有的心意愿与你百般共随不离不弃……
就在段笠竹即将神志不清却仍不放弃的陪莫离一起忍受煎熬的时候，莫离喉间轻易的喃喃，却让段笠竹一瞬间清醒，而那眼神里射出的光芒，竟然与这紫玉寒冰有惊人的相似。
“落……”当这一个字从意识迷离的莫离口中溢出时，那清浅无力的声音像一枚带着毒液的利箭，狠狠的向段笠竹的心头刺去，那心底泛滥无边的痛苦，让他的喉结都忍不住上下颤抖，他不知道那心底划过的寒冷，是因为身处冰床还是那从莫离口中溢出的轻喃。他的心疼痛的差点忘了呼吸。
为什么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你俨然已经忘却的人，难道如此对你的我，还不值得你为我倾心所有？
在极度痛苦之下，人的心境也会随着痛苦而越发的敏感和怨怼，段笠竹那如峰般的眉间，仿佛是一道无论如何跋山涉水都无法跨越的障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被瞬间冰冻。
可低头看着莫离的眼神，却依旧带着那无法轻易剔除的温柔，哪怕他已然痛彻心扉……
再次用力的将莫离拥在怀中，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挣扎和颤抖，段笠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哀默凄楚的光芒。
仿佛即将失去般的，怅然所失但又情不自已……
……
“她醒了……”段笠竹依旧坐在雪中，沉浸在终不可得的酸楚之中，那毫无焦点的目光，仿佛那疲惫的灵魂已然虚脱了一般，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雪豹的声音。
“她情况如何？”段笠竹暗哑的询问，一听到莫离醒了，他的心头染上一丝欣喜，但转瞬又消失在眼底，那速度快的让人觉得，是那么的抽痛与落寞。
“她在寻你。”
“寻我？”段笠竹声音里有轻不可闻的讶异。
她最想要的人，并不是我！独自在心底默默的哀叹，但那哀叹却仿佛与他作对一般，竟然在心底幻化成如猛兽般的冲撞，那如刀割般的痛楚四散开来，让段笠竹淬不及防暗沉无力。
缓缓的起身，段笠竹僵硬的拍掉身上坠落的细雨冰雪，那安静沾染在段笠竹身上的凡尘，就如初遇般的再度安静离开，但段笠竹心里却明白，白雪易扫，但情深难耐！
无论他如何抖，也抖不掉那已然遗落在莫离身上的一汪深情，因为那情深是那么的厚重与一发不可收拾，让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溃不成军……
缓步来到莫离就寝的雪屋，看到莫离已经等不及他便陷入沉沉的昏睡，段笠竹轻轻的坐在她身侧，眼神就如同那无法轻易拨开的蔓延浓雾的森林，让人觉得飘渺的近乎失真。
他呆愣木然的望着莫离那安静的苍白睡颜，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心里没有他的她。
而她那虽然略显苍白的脸色，却透出一抹不甚清晰的红晕，让段笠竹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动，看来紫玉寒冰已经在莫离的体内发挥了作用，希望她能尽快解脱痛苦，这是段笠竹由衷的心愿，哪怕她心里没有他，他的心也从不曾偏离要治好莫离的初衷！
这样想着，段笠竹因为看到莫离甚微的好转，而挂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宠腻。
轻轻的覆上她的眉心，段笠竹的手指略带颤抖的婆娑，那不安轻触的姿态仿佛他失魂落魄的内心，凌乱了他不知该如何收回的情意。
就在段笠竹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时，那练武之人的敏锐洞察，却让他空余的一只手，接过一柄气势锐不可当的暗器，而那暗器之上，俨然纠结着一张，让他不明所以诧异非常的锦笺。
轻缓的将那锦笺打开，不知为何段笠竹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抗拒和不安，而那展开的锦笺之上所纂写的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也果真印证了段笠竹那下意识中涌起的心烦意乱。
即刻下山！
这四个大字，犹如一道惊雷，在段笠竹的心中炸响开来……
……
黄昏时分。
莫离从雪床之上幽幽转醒，看到段笠竹背对她而立，那昏暗的光线，打在他消瘦却又挺拔的背脊上，竟然有一种壮士去兮终不还的惨淡和执着。
那一瞬间的迷离，恍惚了莫离的眼界与心境……
“段大哥。”莫离轻唤那立于眼前的段笠竹，却明显感觉到，因为她的声音而让段笠竹脊背一僵。
缓缓的转身，段笠竹眼底划过的挣扎和纠结让莫离感到心惊。
“段大哥，出了什么事？”莫离轻柔的询问，仿佛想慰藉段笠竹此刻散发的无助。
“……”段笠竹只是眼神忧伤的望着莫离，他仿佛失掉了言语的能力。
“到底怎么了？”莫离看到段笠竹的表情，心中慌乱不已，好像即刻就要发生什么天塌地陷的事。
“我……我……”
“你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你想让我心急而死吗？”莫离皱着眉头轻斥出声，她从不曾见到过如此优柔的段笠竹。
“我……我要舍你而去……”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段笠竹语气坚定的回复。
“你……？”莫离显然没有领会段笠竹的言语，呆呆的看着那个眼前让她觉得恍惚的身影，而那身影说完此话，也仿佛定住了一般，不再有更多的举动，只因为莫离已经无法觉察到他那紧紧握住的双拳，只能专注于他语气间的决绝与不容置疑。
“你……？”莫离这初醒的头脑，根本无法适应如此转变之快的世事，只能发出单一的言语，来表现自己的疑惑。
“我要下山！”这四个字，崩溃了莫离的心智，瞳孔瞬间放大。
“那我与你一起下山！”莫离急切的说。
“我不会带你走！”
“为什么？”
“……”
“你要将我独自留下？”
“是……。”
莫离听到段笠竹决绝的言语，忍不住猛烈的摇晃自己的头，仿佛这一切都是幻觉般的作弄，好像在她眼前与她说话的，不在是那个曾经对她百般怜惜和照顾的段笠竹。
而段笠竹看到她那激烈的举动，生怕她的身体又产生意外的伤害，急忙跑到她面前，想要制止她的自残行为。
“不要碰我！”段笠竹那刚要覆上莫离肩头的双手，被莫离一个用尽力气的暴呵，生生的被阻拦在半空中，那手心划过丝丝冷风，就如段笠竹此刻的心一般。
恢复些许理智的莫离，眼神却在瞬间清冷，她眼底的冷意让段笠竹心惊肉跳，一抹不舍失去和百般保护的心情，在心底纠结缠绕，如藤蔓一般紧紧擭住段笠竹那渐渐失温的深情。
那比这冰雪更甚的寒冷，在两人之间回旋不息……
“你现在是来同我告别吗？”莫离冷然的声音响起，眼神空洞的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差一点就要将段笠竹溺死其中。
“我……”莫离的态度让段笠竹不得不用力压住心底浮现的心慌和煎熬，他有多想把这样的莫离紧紧用在怀里！
告诉她，别怕！一切有他！
莫离那一瞬间闪烁的眼神如小鹿一般，是那么的惊慌失措，可是为了不让段笠竹看轻自己，不愿泄露过多的依赖，莫离又硬生生的压下佯装冷漠。
而段笠竹的心痛却被片片生切……
深深的凝望莫离寒冷如霜的低垂，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厌恶，如果现在莫离肯抬头看段笠竹，哪怕是仅仅一眼，也断不会错过他眼神里的凄楚与不舍，如焦灼的迷雾一般，是那么深沉与婉转……
仿佛诀别一般的最后凝望，段笠竹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想要将莫离深深铭刻在心骨，连莫离都能无形中感受到那眼神中的炙热，而忍不住怔忡了一下，但却仍旧没有抬起双眸，只任由那不明所以的情愫消散在风雪之中，哪怕将错过一生无迹可寻……
段笠竹看着莫离那不为所动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微笑，那如风般的男子，周身蔓延着斑驳的氤氲……
别了，莫离！愿你此生能挣脱多舛的命运，在此不问世事安度余生……
虽然，我是万般舍不下你，但为了你不再涉险，我愿用孤独后世，来换你一个宁静清幽。
那收回的眼神有无奈的拖沓，仿佛只消一眼也是恩赐，段笠竹纠结拧紧的双拳，在对莫离的最后一瞥之后，便转身朝雪屋外奔去……
而莫离在段笠竹离开的瞬间，那紧绷的神经即刻松弛，转瞬泪如雨下……
原来一切都会改变，那本不该得的，便会终将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陌生的“熟人”
就在莫离这边暗自伤神的时候，段笠竹奔出雪屋并没有即刻下山，而是来到雪豹的寝室。
“你当真要独自下山？”雪豹的声音里充满不解，皱着豹眉望着段笠竹，像它这种活过百年的神物，有时也无法透彻看清这人世凡俗的世事变化。
“嗯，我必须如此！”段笠竹一脸的沉寂。
“理由呢”？雪豹断然不会相信段笠竹是个绝情忘义的人，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我一来是向你道别，二来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段笠竹忽略了雪豹的问题，因为即便解释的再多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现在他唯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这超越凡界的神灵之物。
他看着雪豹的眼神，凝聚着他所有的托付和不舍，是那么的语重心沉言辞恳切。
“还会再相见吗？”雪豹被段笠竹的神情影响，有那么一丝即将离别的失落，毕竟他们是它唯一承认的朋友。
“世事难料，只求你能不要辜负我的不情之请！”段笠竹定定的看着雪豹，那声音里有一丝云淡风轻的看开和必须达成某事的坚定。
“嘶……”雪豹用它的方式，表达对段笠竹的承诺。
凄风之中，两个心心相惜的一人一兽皆露出觅得知己的会心浅笑，有些玄妙的默契，让你我不言而喻……
段笠竹没有在偷偷去看一眼莫离，虽然他心中百般的放不下，但那决然坚定的心意，以将对莫离倾尽所有的情意珍藏其中，即将封印在那血雨腥风的年月里。
……
风尘仆仆历尽艰辛的段笠竹，终于回到了那与茶儿最初约定的客栈。
在看到倚门而望的茶儿时，段笠竹那被冰封的神色里，有那么一丝丝松动，虽然对她心存怨怼。
因为从那锦笺出现在艅艎雪山之上，段笠竹就已然明白，是茶儿像某人通风报信，虽然心知她是为了知晓他们的境况，希望有人能施予他们帮助，但茶儿俨然没有搞清局势，这天下已没有人会对他们倾其真心，如果不是茶儿多事，现在的他也不会弃还未治愈的莫离于不顾，黯然的下山。
茶儿看到那个满面冰霜朝思暮想的男人，和一点点从虚幻变成真实的身影，那眼底里有无法掩藏的晶莹泪滴，都无法顾及自己一身单薄，就朝着那人影飞奔而去……
“公子！”那急切动情的轻唤，让茶儿的思念与担心昭然若是，轻轻的将段笠竹落于身上的积雪拍掉，一副不忍与看到情郎受苦般的心疼。
“嗯……”段笠竹木然的回应，轻轻的瞥了一眼满含晶泪的茶儿，他那略带冰冷的眼神，让茶儿的热切瞬间冰冻，不明所以的看着段笠竹的冷淡，那态度让茶儿痛苦和迷惑。
“公子，你？”茶儿无法自解段笠竹的冷漠，那感觉让她如窒息般的委屈和压抑！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临行之时，两个人还温暖亲切，为什么一趟险途归来，却换得段笠竹的漠然以对。
一滴泪，终于忍不住的坠落于雪面之上……
两个人，都俨然忘了，一个风尘仆仆，一个盼归心切，那缱绻温暖的情谊已然化为乌有，就这样呆站在原地，胶着如凄风雪雨般的冰冷……
“既然回来了，何不进来一聚？”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段笠竹和茶儿的耳边响起，惊扰了他们彼此怨怼迷惑的灵魂。
段笠竹轻轻将自己那还沾染着冰雪的锦裘裹在茶儿那颤抖柔弱的身上，什么话也没说便率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