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芃心一直觉得谢新图是个比较清醒的人,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世俗之人。
“你恨我吗?”谢新图问。
她点点头,重重地回答:“恨。”
“我就知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安平的,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跟我们是同一所大学,上学的时候很喜欢你来着。”
赵芃心眼角挂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而且西门安平见到她的时候也没说他俩是大学校友,也没说认识她,更没有说关于以前的事情。
“他失忆了,都忘记了。”谢新图说。“当初他说在德国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是你。芃心,不是我要劝你,而是我真的相信你们之间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那段被删除的记忆
谢新图一点都不喜欢西门安平,尤其是上学那阵,那个长着桃花眼的人总是跟在赵芃心的屁股后面,对着她摇尾巴。谢新图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再加上那几次他不在赵芃心身边的时候,西门安平不老实的表现,让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可偏不凑巧,他越是不想与这个人接触,两人见面的机会就越多。起初是西门安平想要一直打听赵芃心的消息,才会不停地找他。后来谢新图毕业了,他还是找他,当时他就纳闷了,这个人怎么跟狗皮膏药差不多,怎么甩也甩不掉。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识起来,其实,西门安平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至少两人相似的地方还挺多的。渐渐地,他也不再打听赵芃心的消息,则和谢新图成了朋友。西门安平当时还没有毕业,一有空就会跟谢新图说些学校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女孩,那女孩喜欢西门安平,但是西门安平却不喜欢他,他就会问谢新图怎样才能摆脱那个女孩。
谢新图也是缺乏感情经验的人,自然想不出什么好招,只好建议西门安平找个人帮忙,装一下他的女朋友,让那个女孩彻底死心。别看西门安平时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女孩面前很有一套,但真正碰到事的时候,就跟白痴差不多。他听从了谢新图的建议,找一个学妹帮忙,然后骗了那个女孩。有好长一段时间,那女孩都没有再找过他。
西门安平自以为很成功,就要大摆筵席感谢谢新图,谢新图正好因为公司需要办手续的问题回来一趟,就跟着西门安平去喝了酒。当时西门安平已经从学校里搬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喝完酒的两人有些步伐不稳地回到住所,本还有些迷糊的两人,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完全清醒了。西门安平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脚也站不稳,幸亏被谢新图拉着。那满地的鲜血让他彻底失控了,他扒掉谢新图的手,重新躲回到电梯里。谢新图也被吓到了,倒还是冷静,他拉着西门安平慢慢走进。西门安平一看,当场叫了出来,地上躺着的人就是之前追他的女孩,之前充满朝气的鲜活生命却像是落败的残花。身下都是血,满眼的红色令西门安平大叫起来,接着便晕了过去。谢新图赶快拨通急救电话,将两人都送到医院。
后来,女孩是好了,不过精神出现了问题。而西门安平,在醒来的时候俨然已经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段记忆,被彻底删除了。
西门安平家有一张赵芃心的照片,因为镜头的焦点不是她,所以并不能看的很真切,但西门安平时常会问:“这是谁,这是谁?”谢新图回答:“不知道。”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赵芃心与西门安平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线,扯也扯不断。所以对于这种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是宿命的缘分,他并没有搀和很多。只是如今看来,真的是命。因为赵芃心,他们俩翻过脸,吵过架,但依然是兄弟,什么话都可以说。就连赵芃心对他没意思的话,西门安平也原话不懂地说给谢新图听。那两天,精神沉郁的西门安平像极了看到那个女孩自杀时候的他。他劝了他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的事情不能强买强卖,既然赵芃心不愿意,那么就说明他们没缘分,他不会在中间做和事佬,硬是将两人拉到一块儿。
还没消停下来,就得到了西门安平出车祸的消息。他等待手术室外面,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关于他的家庭,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所以他只好打电话给赵芃心。
赵芃心听完他说的,努力搜寻着记忆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模模糊糊之中终于想起来一个,好像是她刚入学受伤之时给她包扎伤口的那个,又好像是郊游时偷亲她的那个。不过她实在想不起来。谢新图走了之后,她回到病房,刚推开门就看到西门安平在闹脾气:“我不吃药,我要回家。”那个样子就是小孩子,仿佛又回到了她初见他时的模样。看到赵芃心进来,西门安平立马闭了嘴。
“好了,你女朋友来了,这下可以乖乖吃药了吧。”护士将药递到赵芃心手中,出去了。赵芃心看着手里的药丸,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西门安平因为护士口中的“女朋友”而心情大好,对着仍在发愣的赵芃心说:“我要吃药。”
赵芃心走过去,要是再耽搁,那蓝的红的药丸就要化在她手里了。她伸手到西门安平面前,让他接过去。谁知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啊”了一声,便张嘴等待着。赵芃心看着他像等待喂奶的孩子一般,再看看那一脸的伤,以及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手臂,缓缓地将手伸贴到他嘴唇上。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里障碍,她总觉得自己的手上沾了些他的唾液。她将手背到身后,抹了两下。西门安平还在等待着,她又端起水杯,凑到他面前。安平感到很满足,这才像是情侣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说教,是表白
西门安平很伤心,因为赵芃心的话,因为她的所作所行,更因为她不喜欢他。他怎么就没记起来,她曾深刻地存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受伤的时候他曾为她上药,她的头曾悄悄地靠在他的肩膀,她的唇曾被自己偷偷觊觎过,他怎么都忘了。那天他丢开赵芃心的手,一路没有回头,就算他再卑微,再入不了她的眼,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回到家之后,他躺在床上,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本相册。那本承载了他三十年的相册,满满的都是关于无数个前女友的。对赵芃心他真的是无计可施,只好从相册中找找经验。
从小翻到大,竟然没有一点头绪,用金钱物质似乎行不通,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似乎也无用,像赵芃心这样的人,只有赶走她心里的人,自己才有可能成功进驻。但是谢新图是什么人,他大学时候的偶像,真要是把谢新图给赶走,还不如自己跳楼算了。况且,谢新图的魅力太大了,自己都差点深陷其中,更何况是赵芃心。本是想翻相册找灵感的,没想到自尊心更受挫了。他翻着翻着就睡着了,梦中隐约闪现的场景,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让他整个人仿佛身处大海之中,颠簸不定,忽明忽暗的画面,看不清的脸,无法辨别的模样,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西门安平醒来的时候,混沌的脑子已经完全清晰了,他重新翻开相册,找到那一张。自己身旁明媚笑容的身后,模糊了焦距的身影,正是路过镜头往他们那边看的赵芃心。脑中断掉的弦忽然自动接上了。原来他们俩是一个学校的。所有关于赵芃心的记忆都回来了,这段被他遗忘的过往,原来住着赵芃心。那次相亲他本来打算要说的,但赵芃心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导致他到了现在什么话也没说出口。至于车祸的事,完全是个意外,他不过是被三轮车给蹭了一下。赵芃心看到的样子,不过是他夸张的造型罢了,不用苦肉计,怎么能把她骗来。
赵芃心觉得自己的职责已尽,也到了该说拜拜的时候了。她正想开口,护士再一次进来了,被打断的话哽在喉中。护士解下缠在西门安平胳膊上的绷带,鲜红的伤口让赵芃心转过头去。她最怕看见这些。起初西门安平皱着眉,忍着痛,看着自己的胳膊被扭来扭去。再看看站在床头边的赵芃心,皱着的眉头更加紧了,张嘴“哎呦,哎呦”起来。护士瞟了他一眼,一看他就是装的。
“我晕血,头好晕,哎呦,不行了。”他□□完之后伸出那只还没有换药的手,对着赵芃心朝了几朝,“芃心,芃心……”
赵芃心拧着头,就是没有看他。西门安平见这招不奏效,只好继续小声嚎叫着。倒是护士看不下去了,对着赵芃心的背影说:“哎,那位同志,你过来帮我一下。”赵芃心不得不走到他身边,等待着指示。
“坐下来。”护士说。
赵芃心照做,坐在西门安平旁边。
护士对西门安平使了个眼色,西门安平心领神会,立马将头歪到赵芃心的肩膀上。赵芃心只觉得肩上一重,立马端坐,一动也不动。
“芃心,我头好晕啊。”西门安平心中窃喜,还使劲往她的方向靠了靠。护士上完药出去了,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赵芃心在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开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一种局面,她就不来了。直到她的肩膀都麻了,西门安平还没有起来的打算。她刚稍微动了一下,西门安平就开始哼哼:“我胳膊疼,我头晕,我没有一点力气……”反正他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说什么,赵芃心都会信的。赵芃心的眼光扫到他的手臂上,有些触目惊心,她第一次见有人包成木乃伊的样子。其实,她没那么讨厌西门安平,除了话多一点之外,不过是她的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过了一会,赵芃心实在难受,再看看时间,七点多了,外面都黑了。
“我要走了。”
西门安平躺在她肩上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觉,听到她说“要走”,立马清醒不少。他“嗯”了一声,头却没有离开。
“我要走了。”她提高音量。
西门安平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恋恋不舍地移开脑袋。拉开距离之前还多嗅了两下,赵芃心太好闻了。
赵芃心站起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包,看着西门安平的脸,正式道别:“我走了。”西门安平不答话,只是看着她。赵芃心被看得不自在,转身向门口走去。
“芃心……”西门安平叫住她。赵芃心停下脚步,回头。“给我一次机会。”
她看着满脸殷切的西门安平,摇摇头。
“你那天跟我说清楚了,但是我还没有跟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喜欢谢新图,但是你知道他就要结婚了,他并不喜欢你,你要看清这个事实。”西门安平决定将自己置之死地,他要让她认识到自己是没有可能的。
赵芃心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般生气,相反,她只是淡淡笑着说:“我已经看清事实了。”是的,她看清了,无需他人多言。
“可是我没有看清,只要你一天是单身,我就跟一天,你不要以为那天说的话能打倒我,我西门安平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你想一想,我们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再次重来。而且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又没找到合适的,我这么年轻有为,高大帅气,有钱又有钱,你现在不考虑我,难道想要孤老终生吗?”
赵芃心本来已经有所动摇了,但是听到“年纪不小”、“孤老终生”这几个敏感的字眼,瞬间烦躁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没人要了,她更知道自己的青春被狗啃得一点都不剩,但她却不愿意将这些事情放到台面上。
“我不喜欢说教。”她说。
西门安平放软了语气,对她说:“这不是说教,是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男朋友与安全感
赵芃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说动的,这会儿已经拿着饭盒站在了医院的食堂。排队的人不多,她后面站了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她本身是孤僻的人,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同他人说话,但是身后那位阿姨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她都是以“不清楚”,“知道”来回答。
“姑娘,你这是给谁打饭呢?”
赵芃心想了一下,“朋友。”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朋友,是男朋友吧。”阿姨立刻“我懂的”的表情。“看这小脸红的,不用害羞,阿姨也是过来人,呵呵……”
赵芃心很想说,自己的脸红不是因为男朋友,而是因为红血丝有点多。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应付性的回答,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期盼着赶快轮到自己。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无一不是跟她的“男朋友”有关。她听着,却什么也没听进去。一打完饭,赵芃心就匆匆地往回赶。西门安平太无聊了,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动静,他立马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摆出一副饿的要死,晕的要死的表情。
赵芃心推门进来就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粥和葱油饼,还有两个小菜。”她一边说一边落下小桌子,打开饭盒。
西门安平回答:“我不挑的,什么都吃。”
赵芃心将碗筷摆在他面前,就乖乖地站着。西门安平看看她,再看看眼前的饭菜,赵芃心看看他的手,再看看饭菜,最终拿起了筷子。西门安平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只张着嘴等待着饭菜自动送入口中。赵芃心夹一口菜,送一口饼,再舀一勺粥。喂饭喂菜没什么,毕竟他手受伤了不方便,但让赵芃心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神。脸上明明没笑,眼中却满是笑意,而且是那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意。她刻意躲闪着,不去看他。
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快吃完了。这时西门安平才想起来,赵芃心似乎也没有吃饭,当她再递饭菜过来的时候,他说:“你也吃嘛。”赵芃心内心挣扎,她实在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况且上面还沾了他的口水。
“我去给你找双筷子。”西门安平说完就要下床,赵芃心看他手脚不变还要硬撑,当即就说:“我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东西,长夜漫漫,饿着肚子怎么能熬得过去。”西门安平悠悠地说。
赵芃心只好拿起筷子,挑起碗里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