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老板连夜卷铺盖逃走,留下一群伙计,实在是悲凉得很。”
如意看着郑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行了片刻便到了百味楼。郑泽先前带哲瀚过来向百味楼提供鲜奶做鲜奶宴,因着鲜奶不易保存,哲瀚的鲜奶再多也有个数量,是以很快就将鲜奶悉数售出,如今他回去,似乎是想琢磨个法子令鲜奶保持的更加长久。
哲瀚虽然回去了,可郑泽常来百味楼就成了一件普通的事情了。大家都晓得如意的姊妹香芝是郑家公子的二房,这郑公子又往这里跑得勤,指不定哪一日如意就是三房了!
如意觉得今日实在是凑巧,刚和郑泽说到了海味,一踏进百味楼后院,一股子咸腥味就出来了。
如意的小厨房外头摆了一只盆子,盆子里正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大虾。
如今的厨房后院,进出的禁制比从前更加严格,如意走到那木盆边,看着满盆的虾子,腥味冲鼻,不由得望向李恒才。
李恒才显然的十分兴奋:“如意,你来的正好,这可是今早就从司明河上送来的最新鲜的海味,你一贯懂得多,想法又巧妙,你先前做的赛螃蟹味道已经近了七八分,如今这真的海味,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做出好东西来?”
联想到郑泽的话,如意难免多问了一句:“李老板,这虾子……我听说吃了会死人啊!”
李恒才一脸不赞同:“我一贯觉得你比旁人懂得多,怎么到了正事上头你反倒不灵光了。那些子谣传你居然也信?照你这么说,岂不是生在海边多少人,就得死在海边多少人?”
如意一脸了然,可仍旧十分迷糊的模样:“这样啊……这可真是巧了,李老板,我今早与郑公子偶遇闲聊,恰好就聊到了这海味上头,郑公子分明告诉我,几年前这镇上就曾因为这海味出过什么事情啊!”如意一脸煞有其事,仿佛这盆子里的真是什么剧毒的东西,碰一下就得死。
李恒才听到郑泽的名字,眼光中多出一丝探寻——郑泽三番两次来找如意,更是抬了如意的姊妹做二房,先前如意与霍云的比试,他更是将自己的地方当做了比试的场地,还将尚食令的公子沈元辉一并请了来,想到这些,李恒才不免一笑,这个郑泽,倒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李恒才收了心思,对如意一笑:“如意,几年前的事情,只怕郑公子也是走南闯北回来后道听途说,听了个半截便告诉你了。他定然是没有晓得那家用了海味的酒楼做出的食物吃死了人,是因为他们为了招揽食客,放上了些令人上瘾的药粉,殊不知那药粉遇海鲜便成了毒,这才死了些人,好在吃得少的只是身上的疹子长得更可怕些,终归是没什么妨害的。”
“之后楼子里的伙计不忍良心谴责,去官府揭发了他们,他们这才惨淡收场。须知外头不少地方,这海味可是一绝,不少人都喜欢他!”李恒才越说越带劲,眸子里都放出了光来。
如意打量着李恒才的神色,道:“所以,李老板您托人弄回来这些虾子……”
李恒才笑了笑,道出了自己的意思:“如意,这海味杀人一事,其实自始至终都是个误解,当初东桥镇所有的酒楼商户联名上书,希望官府能将酒楼下毒一事压一压,你晓得一粒老鼠屎坏掉一锅粥的道理,就该晓得一家酒楼下药粉,便会令许多家酒楼都受到牵连,令食客不敢轻信。”
李恒才折返内幕,揭得让如意有些意外:“所以官府便将矛头指在了这批海鲜上?”
李恒才点点头:“官府并未刻意之处,只是道出此批海味来路不明,兴许真的带着些毒素也说不定,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了。”
如意了然一笑:“如此看来,这虾子就是没有问题了?”
李恒才深深地看了如意一眼,微微一叹:“其实,说没问题也没问题,说有问题,它也的确有问题。”
没问题的自然是指海味本身,而有问题的那一面,大概就是人们对其畏惧的那种心理了吧。如意心里默默地想着,脸上是一副等着李恒才解惑的表情。
李恒才对如意这副什么都不大明白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也十分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我虽不善下厨,却也晓得你们功力到家的厨子们往往见到好的食材都会想要烹制出来,可你瞧如今这上好的海味却别人视若蛇蝎之物,避之唯恐不及,只怕放在盘子里端了出去,食客们也要避之唯恐不及,实在是糟蹋了这些海味。”
如意面不改色的诚挚着:“不知李老板有何良策?”
李恒才笑着摇摇头:“良策不敢说,一个可行的法子倒是有。正如我方才说到的那个赛螃蟹,分明是与螃蟹毫无相干的食材,却被你做出了螃蟹的味道,拿这些味美的海味,你可否有法子将它们改头换面的做出来?只要食客们吃了下去,这海味有毒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意看了看那些活蹦乱跳的虾子,仍旧有些担心:“可郑公子告诉我,有些人吃了海味的确是会长疹子,若是我们将好遇到哪些不能吃这个的,最后不是反倒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吗?”
李恒才隐隐有些急躁了,大手一挥:“那定然是少数,打开门做生意,做的就是八方客源,偶尔豁出去一把也是应当。”说着又有些不满如意:“如今你是我百味楼白纸黑字签下的厨子,莫说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应当随着酒楼,就算是这虾子做出来吃坏了人,这不有我顶在你上头么,你是害怕个什么!”
这样一番鬼话如意自然不信,只是李恒才既然要执意这么做,她也不再反驳,当即叫来人开始清洗这些虾子。
小四在百味楼待了一年多,许多事情自然不似最初时候那般懵懂,等到李恒才去了大堂,他一边照着如意的意思清理虾子一边咕哝道:“师父你别听老板胡咧咧,要真是有事,他铁定第一个就将您顶出去!您手艺本来就好,到时候被人诬陷说下了什么药粉子在里面才让人吃的搀着,那可真是跳到河里都洗不干净了!”
如意在一边指导着他清理,闻言只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四虽然担心如意,却也好奇她能做出什么新鲜的菜式来,眼珠子盯着如意就没撇开过。
其实如意也没有用什么惊天动地的食材,不过就是捡了两个鸡蛋,一根胡萝卜和一根莴笋,白水煮蛋拨开蛋壳,一枚鸡蛋中间对半切开;胡萝卜与莴笋焯水后捞起,分别剁成细末。
虾子去头去尾去壳,与料酒葱姜一起浸泡,放到滚水汤里煮一煮,小四瞧着如意还丢了一根肉桂棒子进去,有些不解的看着如意,如意注意着火候,淡淡道:“放肉桂棒子可以在去掉虾仁腥味的同事保留虾仁鲜美之味,记好了。”
小四嘿嘿一笑,立马记下,他跟着如意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往往都是些细枝末节,却十分实用。
虾仁煮好了,捞起来一并切成碎末;如意将刚才煮好的白水蛋的蛋黄挖了出来,和胡萝卜末、末莴笋末、虾仁末一并混在一起,随意撒入些盐和生抽,最后用小勺子将混好的馅料填回鸡蛋白里,鸡蛋白下面削平了,半只鸡蛋就能稳稳地立着,如意一连做了十个,拼盘完成放在了小四面前。
小四眼珠子瞪得老大:“这这这……”
“这个叫蛋船。”如意拿起一只给他尝。
小四觉得跟着如意做事,最开心的时刻是学到东西的时刻,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试吃东西的时刻。他一下子将一只蛋船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开始猛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捡刚才吃得太快掉在盘子里的末末。
如意给小四试吃完毕,就让他拿出去给其他人试吃,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一致好评,李恒才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对!对!就是这个模样!既好看又好吃!如意,你可真是个神厨!这样有趣的菜色,你竟能信手拈来!”
溢美之词听得多了,再听也就淡定了,李恒才的反应已经说明这道“蛋船”可以列入中午的菜单了,如意也不含糊,小厨房里开始大规模制作蛋船。
郑泽在百味楼的大堂坐着一直没有离开,等到“蛋船”被端出大堂时,自然又引来一片关注。郑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样的菜色定然是出自如意之手,他招来了伙计,也要了一份。
郑泽的这一份蛋船送上来时,李恒才也跟着走了过来,抱拳打招呼:“郑公子,对今日这道菜可满意?”
周围许多桌子上都开始上了蛋船,郑泽擦了擦手,用筷子夹起一只,勾了勾唇角:“都说李老板为人精明,这令东桥镇上的百姓都惧怕的海味,竟能让李老板改头换面的给卖出来,海味在东桥镇没有销路,只怕李老板所出的价格也十分符合自己的心意了。”
李恒才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郑公子过奖了,可李某有些不明白,郑公子是如何这般清楚我百味楼每日都买了些什么?”
两人都是商场老油条,一来一去中夹枪带棒,李恒才此刻已经十分肯定,郑泽定然是故意向如意说出了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想要唬住她。
因着有一个赛螃蟹的先例在前头,大家只以为这又是什么其他的食物做出了有虾的味道,且因为还有许多人不曾吃过虾,不晓得是个什么味道,秉着尝鲜的想法,对这道蛋船十分的喜爱。周围一片吃的叫好,郑泽扫了周围一眼,不免话中带刺:“李老板慧眼如炬,连如意这样的千里马都能挑出来,只怕如今这百味楼,早已经因为如意的手艺赚了不少了。”
李恒才与郑泽相对而坐,他也吃了一个蛋船,表情很是享受:“郑公子说的不错,我李某人别的不敢说,这看人倒是一看一个准,孰好孰坏孰是孰非,这来者是善是恶,不说满满的全准,也是八九不离十。我李某人虽说只是一介商人,可不代表我就是那软趴趴的柿子,谁都能捏上一捏。谁若是让我不痛快了,我便让他十倍的不痛快!”
郑泽笑了起来,什么也不说,为两人倒了一杯酒:“李老板快人快语豪气干云,郑某佩服!先干为敬!”
李恒才自是陪着他喝下这一杯,正欲开口,如意却过来了。
“郑公子。”如意对郑泽微微一笑,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她将食盒递给郑泽:“先前郑夫人叮嘱我若是有空便到府上去坐一坐,教她些厨艺做些小东西,几番拖沓后倒是没去几次。郑夫人一直十分照顾我,这些蛋船算作我的一些新意,若是郑夫人觉得好吃,我便再抽时间去府上教夫人做这个,另外一些还请郑公子带给香芝,她一贯的嘴馋,兴许和她胃口。”说完又望向李恒才:“李老板,这些大客从我的工钱里头扣去。”
李恒才自是摆手:“如意你这是哪里的话,左右不过些鸡蛋,我还能和你计较,郑公子尽管收下,算作我百味楼对贵府的一些心意吧。”
你一个大酒楼的新意,就是些鸡蛋虾仁?如意觉得好笑,面上则是一副诚恳的模样。
郑泽立马起身接过了食盒:“如意,你太客气了。”他看了一眼李恒才,道:“对了,玉容前几日还提到你,让我若是见到你,便转达几句话给你,不知……”
如意则是望向李恒才:“李老板……这……”
李恒才自然不可能拦着她:“午间已经过去大半,我瞧着你已经做的差不多,他们只需将鸡蛋填满就能拼盘装出来,你……休息一会子。”
如意谢了李恒才,便十分友好的送郑泽出门了。
郑泽手里提着如意给的食盒,两人一路走到一边一片树荫下,一边守着郑泽马车的小厮瞧见了,正想过来,却看到自家爷示意自己走远些。
郑泽打发走了小厮,看了看百味楼的方向,对如意道:“如意,你可还记得我先前曾与你提过,我有些门路,都是大户人家要做宴席的,你的手艺好,做出来的宴席定然不同凡响,马上就是中秋,你……”郑泽话语忽然一滞,之间一直微微低着头的如意抬起了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如意冲他一笑,带着些歉疚:“郑公子,先前发生那些事情,实在是让我有些害怕。可你能不惧那些人的报复,为我寻找门路赚钱,我实在很感谢。只是靠着你帮忙实在不是一条长久之计,我……”她犹豫片刻,似乎是在想该不该说出口,末了,她神色一定,一字一顿道:“我已经与百味楼签下了契约,十年之约,我都只能在百味楼做事。”
契约!?郑泽猛地一惊!
他曾听说过,先前如意高调进入百味楼,是酒楼里唯一一个不受酒楼约束的厨子,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与此同时还提出了诸多要求,实在是令人闻所未闻,郑泽没有想到,如意再次回到百味楼,竟然是因为和百味楼签了契约!
“如意!你怎的这么糊涂!?我早就与你说过,若是有什么难处,就直接来找我!你终究是讲这些话当做了耳旁风是不是?还是你从未信过我?!好歹我也是香芝的丈夫,与你已经算的上是亲人!你如何能相信李恒才一个外人,却不相信我?”郑泽有些激动,言语间尽是责备与受伤。
如意皱着眉头,语气间尽是无奈:“郑公子……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也晓得当初那作恶之人的报复手段有多么可怕,当日我若是迟疑一些,只怕早就命丧百味楼。你也说了你是香芝的丈夫,与我算半个亲人,那背后的人手段这么狠毒,你若是将我收下了,他来报复你怎么办?李老板虽然要我签下了契约,却也是为了护着我……”
“你竟然还被他蒙在鼓里!?”郑泽一脸的痛心:“如意,你可曾想过,那背后作恶之人,就是李恒才!?”
如意大惊,她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百味楼,转过头来时眼中既有疑惑也有惧色:“郑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泽也看了看百味楼,薄唇紧抿,他忽的握住她的手腕:“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来!”
郑泽将如意带上了自己的马车,让小厮驾着车缓慢行走。
车内只有如意和郑泽两人,郑泽听了如意的话,已经是叹了又叹,最后看了一眼如意,声音沉静:“如意,你年纪轻轻便要出啦挣钱养家,难免对这个世道不甚了解,可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