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是怎么驳得墨瑞服软道歉的经过,他心中暗暗激赏,如此勇敢又无畏的她,让他越发欣赏。从娶了她之后,他便发现她怡然无惧的面对旁人异样的目光,那种从容自若的神采,掩去了她脸上的伤疤,流露出了独属于她的美丽,而这份从内心焕发出来的美丽,令他越来越情不自禁的想亲近她。
「嗯。」她漫应了声,将插好的桃花摆到一旁的几案上。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她回避的退开一步,拉离两人的距离。
墨澜眸里闪过一丝黯然,但俊美的脸上仍挂着抹温朗的笑意,说道:「我会暗中派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不用太担心。」
「……多谢。」容知夏原想拒绝,但迟疑了下,考虑到那杀害她的凶手还未找到,为了自身安全的考量,遂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是为夫该做的,你无需这般客气。听说后园的桃花开了,不如我们一块过去瞧瞧。」他热络的提议道。
她则是语气平淡地回道:「我今早去看过了,这些桃枝便是从那里摘来的。」
闻言,墨澜不禁面露失望,片刻后,才幽幽地开口道:「你可是嫌弃为夫太蠢笨?」
容知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
他自嘲道:「为夫竟蠢得轻信了玉荷的话。」他瞟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渴求。
她一愣,他这是想要她安慰他吗?倘若她没有经过前生那被人百般羞辱的遭遇,或许她能说出一百句安慰他的话来,但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误信了玉荷,但受害的却是她,前生那些遭遇仍历历在目,令她难以忘怀,说她心胸狭隘也好、说她器量狭小也罢,对前生之事她就是无法释怀,更无法原谅。
突地想起一事,容知夏看向他问,「你口口声声说玉姨娘欺骗了你,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玉荷如今还安然无恙的待在奉王府里,甚至还有闲心跑去挑唆墨瑞,是他舍不
下这两年来对她的情分,因此即使恼恨她对他的欺瞒,却还是这般纵容她吗?想及此,她心头顿时一冷,眼神也随之冷了下来。
墨澜被她一问,沉默须臾,才答道:「我留着她尚有用处,但我保证事情一了,必会将她交由你处置。」
「交给我处置倒是不必了,玉姨娘毕竟是你的爱妾,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她神色漠然道。
墨澜眼神复杂地觑向她,有些事他还无法对她明言,等他查明一切的真相后,他会把全部的事情告诉她,届时他希望能化解她的心结,从此释怀。
「母妃,从来没人敢这么削我的面子,这个脸面您可要替儿子讨回来,教那可恶的丑妇悔不当初。」王妃寝院前的小园子里,墨瑞满脸愤然的咒骂。
陈氏慈爱的拍拍儿子的手。「母妃晓得,这不就要替你讨回来吗?你先进屋里去等着,看母妃怎么帮你讨回这颜面。」原本她还没打算要动容知夏,但她竟不长眼先招惹她的心尖儿,她的宝贝儿子岂是能让人欺负的,按捺了几日,这口气她今
日就要替儿子讨回来。
「那儿子进屋去等着看好戏。」墨瑞带着得意的笑走进屋里。哼,敢在本少爷面前猖狂,不整死你,本少爷就不是奉王府三少爷。
此刻小园子里,数名婢女进进出出,忙着布置待会赏花用的席坐以及香茗、果品。
陈氏看了眼天色,询问一旁服侍她多年的陈嬷嬷,「这时辰都要到了,世子妃怎么还没来?」
「奴婢这就派个人去催催。」陈嬷嬷是陈氏的心腹,服侍了她二十几年,知道今儿个王妃要对付世子妃,因此不敢有所怠慢,误了王妃的事。
她话刚说完,容知夏便领着两名贴身侍婢姗姗而来,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在半途上遇见的玉荷。
两人一到,先向陈氏行礼,「见过母妃。」
陈氏脸上露出笑容,招呼她们,「都坐吧,我见今儿个这园子里的花开得特别美,这才找你们来陪我一块赏花,你们也别拘束,随意就好,咱们婆媳之间好好话个家常。」
「是,多谢母妃。」容知夏与玉荷,分别在她下首的两侧入座。
「知夏,你嫁进王府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还有不习惯之处?」陈氏亲切的问道。
容知夏迎视她的眼神,也噙着抹浅笑回道:「没有,一切都很好,多谢母妃关心。」
那日得罪了墨瑞,她原以为陈氏定会将她叫过去责骂,不想几日下来,一直风平浪静,就连这几日去向陈氏请安时,她提都没提过那件事,仿佛不曾发生过。
但她不相信墨瑞没将那日之事告诉陈氏,更不相信陈氏会这么轻易饶过她。今日突然邀她来赏花,恐怕是宴无好宴。
「那就好,往后你若有什么事,尽可来告诉我。这阵子我怕你在王府里会受闲气,特别交代了那些下人,吩咐他们不准在你跟前闲言碎语,要是让我发现,定不轻饶。」陈氏话说得好听,却硬是又把她的伤疤拿出来揭了一次。
「可不是,世子妃,王妃对世子妃可是真心疼爱呢,唯恐世子妃在咱们府里头过得不舒坦。」玉荷也附和道。
听她们俩一搭一唱,容知夏暗自冷笑的虚应道:「知夏多谢母妃的疼爱,也多谢玉姨娘的维护。」
陈氏笑吟吟道:「欸,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倒显得生分了,来,咱们赏赏花。」她起身走到一丛开得艳丽的牡丹花前,招呼两人一块过去。
「这花开得极艳,知夏,你们也过来瞧瞧。」
两人起身走过去,侍婢也分别随侍在身后。
「这牡丹开得可真美,定是长在王妃的园子里,承了王妃的恩泽,才能开得如此灿烂绚美。」玉荷娇笑的奉承道。
「玉姨娘倒是人比花娇,在这牡丹花前半分也不失色。」陈氏也捧了她一把,接着她睇向侍立在一旁的陈嬷嬷,吩咐道:「赏花怎可无茶,让人把刚送来的春茶沏几杯过来。」
「是。」陈嬷嬷立刻吩咐婢女沏茶送过来。
不久,三名婢女端着三杯茶送过来,陈嬷嬷接过其中一杯送到陈氏手上,另两名婢女则将茶分别递给容知夏和玉荷。
容知夏接过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手里的茶似乎并不太烫,不像刚沏好的。
「来,你们也嚐嚐这茶吧。」陈氏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容知夏身前一步的距离。
容知夏刚举起杯子,身后猛不防被人撞了下,令她手里的茶盏脱手飞出,里头的茶汤顿时泼洒在陈氏的身上。
陈嬷嬷大惊失色的叫道:「啊,王妃,您有没有烫伤?」
陈氏抚着左手,蹙起眉。「我的手烫着了。」
陈嬷嬷小心翼翼的捧起主子的手,怒目瞪向容知夏。「世子妃若对王妃有什么不满意之处,直说便是,为何要拿热茶泼王妃?」
陈氏虽未出口斥责,也沉下脸,脸色难看的望着容知夏。
「我……」
容知夏张口刚想解释方才的情形时,她身后的菊儿惊惶失措的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惊慌的颤声道:「是奴婢不好,方才背后有人推了奴婢一把,让奴婢一个没站稳,撞向了世子妃,才令世子妃不小心将茶泼向王妃,求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她用力磕头求饶。
「是谁撞到了这婢女?」王妃沉声质问。
小园子里所有的婢女全都噤声不敢开口,就连一旁的晓竹,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没瞧见是否真有人推了菊儿,因此不敢出声为菊儿说话。
玉荷则杵在一旁暗自欣赏着这出好戏。她先前虽不知王妃为何突然邀她们来赏花,但适才在瞧见容知夏被撞、手里的热茶泼向王妃时,便已看出这是王妃设好的局。
陈嬷嬷神色严厉的指责菊儿,「分明就是你这丫头撞到世子妃,还想藉口是别人推了你来脱罪!」
「真的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没有说谎。」菊儿拚命澄清。
「你还敢虚言狡辩,你不仅冲撞了世子妃,还让热茶烫伤了王妃,王妃是何等尊贵,你说你该当何罪?!」陈嬷嬷疾言厉色的斥责她,仿佛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
容知夏已看出这一切分明就是王妃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藉由菊儿的事,来教训她。「母妃……」
怎料她才刚想启口,便被陈氏冷着脸打断,「来人,将这刁奴拉下去杖毙。」
两名婢女立即上前,要架走菊儿,容知夏一个箭步,拦在菊儿跟前,不让人动她。
「母妃,菊儿是我的侍婢,且茶盏是从我手中飞出去的,下人做错事便是主子的错,您若要罚就罚我吧。」她知道今日这事无法善了,只求能保住菊儿,免得她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菊儿满眼感激的看着护在身前的主子,她知道主子是想保住她的命,也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而这一切恐怕都是王妃所指使,王妃怕是想杀她这只鸡,来警告主子,此刻她的生死只在王妃一念之间。
「知夏,我知你心肠好,但这恶奴委实顽劣不堪,不能轻纵,若是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陈氏摆出一副完全是为她好的模样说道。
容知夏依旧神色坚定的护在菊儿身前。「是知夏没教好下人,才令母妃被烫伤,知夏愿代她领受责罚。」
先前她便察觉茶盏并不热,里头的茶汤怕是一点都不烫,就算泼在身上也绝不会烫伤人,但这事被王妃拿来紧咬着不放,茶汤又一点都不剩,眼下她毫无办法,只希望用自己受点皮肉伤,来换取菊儿一命,她相信王妃还不至于胆大妄为到真杀了她这个世子妃。
「不是我非要杀这刁奴不可,你要知道这偌大的王府哪能没规没矩,犯了错的下人要是都不惩治,岂不都要翻了天吗?」陈氏仍是端着和善的语气对容知夏这么说,仿佛她命人杖毙菊儿全是不得已。
此刻在屋里透过窗子看着小园子里情形的墨瑞,脸上露出兴奋快意的笑。丑八怪,看你还能怎么横?
容知夏放低姿态继续求情,「菊儿不是有意,她罪不至死,杖毙这处罚太重了,请母妃念在她打小服侍我,没功劳也有苦劳,请您大人大量,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回去后我定好好管教她,不让她再犯就是。」
「算了,今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她是用哪只手撞了你,就剁了她那只手,以示薄惩吧。」陈氏摆摆手,宽宏大量的道。
剁手这还叫薄惩?容知夏强忍着恚怒,伸出左手,直视着她的眼说道:「先前是我这手没端好茶盏,才会让茶汁泼向您,既然您执意要罚,不如就请您剁了我这手吧。」
闻言,陈氏勃然大怒。「我为你已轻饶了这刁奴,你竟还不知好歹,你真当我不敢罚你吗?」
容知夏毫无畏惧的迎向她的嗔怒。「知夏没这么想。」她要是不敢,就不会设下这局,来设计她和菊儿了。
「好,好,这是你自个儿讨罚的,可怨不了我,来人……」陈氏张口要叫人,她是不至于真砍了她的手,只想趁此重打她一顿,要让她牢牢记住,奉王府是谁在当家作主。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喊道:「慢着——」
「澜儿,你怎么会来这儿?」看见墨澜,陈氏很意外,她先前得知他不在府里,才会布下这局想收拾容知夏。
他俊美的脸上噙着抹笑,答道:「孩儿方才回来时,听闻母妃邀世子妃和玉姨娘过来赏花饮茶,我一时兴起,便也想来讨杯茶喝。」
他瞟了眼神色紧绷的容知夏和跪在地上的菊儿,问道:「这是怎么了,惹得母妃生这么大气?」
陈氏使了个眼神,示意陈嬷嬷来说。
陈嬷嬷会意的马上说道:「世子,事情是这样的。王妃见今儿花开得甚好,好意邀请世子妃前来赏花飮茶,哪里晓得那顽劣的刁奴,竟冲撞世子妃,令世子妃手里那杯刚沏好的热茶泼向了王妃,烫伤了王妃的手,王妃想惩治这刁奴,怎知世子妃竟护着这恶奴,宁愿代她受罚。」
墨澜听完后,看向容知夏。「是这样吗?」
容知夏仅道:「母妃要砍了菊儿的手,她服侍我这么多年,我不忍心让她受这罪。」
他回头吩咐身后的随从,「把你的佩刀给我。」
随从没有多问一句,遵命的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他。
陈氏神色惊疑不定的问,「澜儿,你拿刀做什么?」
他勾唇笑道:「母妃勿惊,既然世子妃的丫头莾撞,害得您烫伤了手,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说完,他抽出刀,朝自个儿的手背划去一刀,登时血流如注。
这一骤变,惊得那些下人一时间都傻住了,就连陈氏都愣了愣,当下反应不过来。
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的玉荷,神色阴晴不定,她没有想到墨澜竟会不惜割伤自己来为容知夏解围,心头霎时涌起一股又妒又恨的情绪。
容知夏心里的惊讶不比玉荷少,看见他手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顿时心口一紧,她没有想到他竟会为她这么做。
她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拿出手绢走过去,默默的替他包紮。
墨澜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抬眸望向陈氏,俊美的脸上笑吟吟的,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母妃烫伤了手,我用这些血来替这丫头受罚,母妃可满意?」
他一双利眸透出的森寒之色,看得陈氏心下一颤,须臾,她收敛心神,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次看在你的分上,就暂且饶过这刁奴,你快下去敷药吧。世子身子贵重,以后别再这么鲁莾自伤。」
「多谢母妃。知夏,咱们走吧。」墨澜躬身朝陈氏行了个礼,便牵起容知夏的手离去。
晓竹也赶紧扶起菊儿,跟在两人后头。
回到寝屋,容知夏为他手背上的伤仔细上好药、重新包紮后,凝视着他道:「方才多谢你。」她知道他若没有及时赶到,使出苦肉计自伤,今日她怕是不好脱身了。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墨澜握住她的手,浅褐色的狭长双眸荡过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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