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的人来了好几次请示何时传饭,都被温儿小声地叫了出去,她宁愿王爷多休息一下,享受着难得的睡眠。
一直到掌灯十分,允之才蓦然醒来,双目清明,丝毫没有睡过的迷糊,似乎他刚才只是在闭目沉思。
他看到跪在地上为他一下一下捶着腿的温儿,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只是淡淡地对温儿说:“过来替本王研墨。”
快速写好一封信,便让人传饭了。允之果然没什么是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便说饱了,特意叫人做的参汤竟是一点没动,而是让温儿坐下来喝掉了。
吃罢饭洗漱之后,他拿出饭前写好的那封信交给温儿:“你今夜好好睡觉,将这封信放在枕边,本王还有事,今夜就不回来了,你早点歇下吧。”
“王爷,这····”温儿不知道允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着信露出疑惑的表情。
允之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就放心睡吧,这么多天他都没来,想来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让他感到不便,本王今夜出去了,你好好睡觉,他自然就来了。”
温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应该对王爷的判断产生怀疑的,王爷在她心中,正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的存在。
是夜,月光影影绰绰,在地上画出一幅深深浅浅的图画,初夏的夜风从外面吹来,带着树叶轻轻吟唱的声音,远处传来一两声虫鸣,将夜空的星星都点亮了。
这样静谧的夜晚,温儿却无法安睡,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枕边,将她的视线焦灼于其上,听着外面侍卫巡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慢慢走远,却总也无法找回安心的感觉。
她总觉得在看不到的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让她身上有种灼热的感觉。
夜渐渐深了,就在她越来越焦躁,辗转反侧之时,困意却突然袭来,那始料未及如排山倒海般汹涌的睡意让她感到了不正常,在脑子清醒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王爷亲手递给她的那碗参汤——她当时只感觉受宠若惊,却没想到王爷已经在里面下了药。
温儿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已经骤然陷入深沉的睡眠中,连日来的疲倦加上允之下的药,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陷入如昏迷一般的睡眠中时,暗处走出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熙祥!
只见熙祥手里拿着一管吹迷魂药的管子,神色充满惊慌,他迅速转头向身边年纪较长的男子:“先生,我还没吹迷魂香呢,她这是怎么了?”
语气急促而担忧,显然事情在他的预料之外。
那位被称作“先生”的男子微微紧了紧眉头便上前抬起温儿的手腕把起了脉。
“看你小子担心成这样,莫非她真是你未过门的媳妇?瞧你那点出息!她只不过是被人下了点安眠的药,剂量也不多,睡着了而已,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那位先生把了脉,半调侃地告诉了熙祥情况。
温儿沉沉地睡了一夜,许久没有的安睡让她有些不适应。起初醒来的一刹那她有些失神,但随后便如触电般转过身来,查看枕边的那封信。
那封信已经不见了,而原来放信的位置,有一张纸条!
真的是他!他没死,小姐也一定跟他在一起!那些迷迷糊糊的夜里真的是他用柔情的眼神端详着她的睡颜,却一言不发!
温儿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条便向外跑,泪水早已湿透她的双颊,迷了她的眼。
她要找到王爷,她来不及换衣服甚至来不及穿鞋,就这样光着脚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却忽然撞上一堵肉墙,止住了她的奔跑。
允之扶住跌跌撞撞的温儿,用他一贯的温润嗓音问:“怎么回事?”语气里却有一丝丝急切。
温儿早已泣不成声,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一张嘴溢出的便只有哽咽,只好将手里的字条递给允之。
只见字条上写着一行字:“初五子夜,城外寂山寺”。
短短几个字,没有其他内容甚至没有落款的一张字条,却瞬间点亮了允之的眼,那熟悉的字迹,分明是熙祥的。
熙祥没有死,也就意味着莫言没事,否则以熙祥的性格,既然王爷将最心爱的女人托付给他,而他没有保护好,必然也是会以身殉职,不会独活于世上的。
他的猜测没错,之前他不在的那些夜里,熙祥的确回来看过温儿,只是迫于某种压力不能直接现身。
而熙祥在看到他的那封信后,又知道他是故意下安眠药给温儿,然后自己回避,知道自己必然是被识穿了踪迹,所以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换言之,他就快能见到言儿了!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已,虽然对方让他独自前往,他也深知能将熙祥都制住的人必然不简单,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有时候爱就是这样简单而盲目,人们常常用飞蛾赴火来形容这样的奋不顾身,以显示自己的冷静客观和审时度势,但是他们又岂能知道飞蛾在扑火那一刹是否是快乐的呢?
正如《庄子秋水》里所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只有爱过的人才会懂,那不死不休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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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暗香飘尽知何处
更新时间2013…9…13 11:28:33 字数:2158
深宵的风卷起坠落的花瓣,在花前,在等下,在茭白的月光下,轻轻地掠过,如此辗转飘零,更像是一线飘摇的萤光,吵醒了月宫中的玉兔,摇晃了朦胧的月色。
寂山寺正如其名,万籁静寂中透出隐隐的沉重,寺庙里的僧侣们早已歇下,空余廊下的树影与风共舞,影影灼灼,舞给山峰上的那座钟看,舞给远处的江枫渔火看。
夜风翻动衣角,允之独立于空荡的寺院中,思索着,等待着,等待找到他最心爱的人的消息,等待着她的归期。
但见茭白月光下的他长眉斜飞入鬓,眼神凛冽锋锐。挺如山峰的眉,薄如刀削的唇紧紧抿着,稍稍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激动。
他会一些武功,但是那是他不得已用于自保的最后一招,师傅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在别人面前显露出来。
此时他负手而立,似在欣赏那一枚弯弯的新月,专注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找到蟾宫中的仙子。
没有人知道他心思全然不在这些美景上,他静静地等待着,听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看熙祥三番五次进入王府看望温儿便可知其实制住熙祥和莫言的人并没有什么敌意,至少没有动杀机。
但是他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当他一个人时,或醉生或梦死,或平安或危险,但是现在他有了言儿,便有了一起相扶到老的愿望,他不能留言儿在这浑浊的世界里独自沉浮。
忽然,夜栖的飞鸟被惊了起来,扑棱着离开了暂时气息的枝头,在另一根枝头停下,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叨扰它们好眠的人。
只看见两位年轻男子使着轻功,如飞鸟般矫捷,如雄鹰般迅速掠过,稳稳停在允之身后。
允之没有任何吃惊和退却,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熙祥和一名蒙着脸的陌生男子落在面前,微微笑了一下,对着熙祥开口:“熙祥,好久不见。”
熙祥看着眼前的主子,似乎是瘦了很多,想来最近朝中不甚稳定,定是使王爷心力交瘁,他和莫言小姐的失踪更是雪上加霜。
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誓要保护好王爷,而今,却失职了,多次回王府却终究不得相见,最后还是王爷找上了自己。
熙祥心中的愧疚更大了,因着没有能在王爷身边尽责,因着没有保护好王爷心爱的女子,心中有多少的愧疚,都化成了颤颤巍巍的一句话:“王爷···”
说着就要跪下,允之快速地上前一步扶住他,却转眼向那名蒙面男子:“现在就走?”
那名男子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冷静,还能判断出这里是他说了算,也知道必然要他们带路才能去的。
“瑞王,多有得罪了,皆因那是座世外桃源,先生不愿为外人所知,还请王爷见谅。”
说着便拿出一粒药丸。
允之接过药丸,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吞了下去,然后便软软倒下,昏睡了过去。
蒙面人示意熙祥背起允之走在前面,自己却在后面解决掉那些允之事先安排好的“尾巴”,一行三人乘着夜色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看不到踪迹。
山上的鸟儿们不知道这里刚才发生过怎么样暗涌的危险,在黑暗中潜伏着多少的心思,当那么藏在暗处意图跟踪的“尾巴”们被甩掉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清风泛起的涟漪,不一会儿之后便归于平静。
从床上幽幽醒来时,允之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头疼,显然蒙面男子给他的迷魂药还残留有药效。
但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些,在眼睛对上站在床边的熙祥时,便开口道:“带我去见她。”
话中的那个“她”不言而喻。
熙祥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照办,而是上前扶住他,将一个枕头塞在他身后,让他靠坐着:“王爷,您要不要喝水?”
允之的眉皱得更紧了,一丝不安在他心中渐渐升起,之前熙祥的诡秘行踪和现在的顾左右而言他都指向了一个可能——言儿的状况并不好,至少,他没有想象中的好。
虽然熙祥也许真的觉得难以启齿,但是这样的吱吱呜呜也的确令允之心中不快,只见他死死盯住低着头的熙祥,眼神中的魄力让人无法与之抗衡,天生的强大气场还是让人心微微颤抖。
“说,言儿怎么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熙祥明确地感受到,王爷虽然平日里对他很好,这次却是触碰到王爷的底线了····
他转身从房中间的桌子上倒了杯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地低下头,举起茶杯递到允之手边:“王爷,是卑职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大小姐她在那场莫家的灭门火灾中受了重伤,后来多亏了住在这里的那位先生救了我们。请王爷责罚卑职,卑职甘愿受罚。”
允之接过那杯茶,抿了一口,松了一口气,再抬眼看向熙祥,刚才自然流露的危险已经消失不见:“那现在,带我去见她。”
熙祥顿了一下,轻松回答:“王爷,先生交代如果您醒来了要第一时间带您过去见他。”
不知道是那茶里有什么东西还是药效渐渐消除,允之动了动手脚,感觉醒来时的不适正在渐渐散去,熙祥在王府里是他最信任的人,在思静楼里亦然。
想着这些年里,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他们碰到过多少的危险,但是熙祥从未露出这样难为的表情,这个铮铮男子,有着高强的武功,更有着铁一般的意志。
看来,是应该先去会会这位“先生”的。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摆,侧头看向熙祥:“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去会会这位先生,前面带路吧。”
虽然心中有疑惑,虽然心中无比期待想要见到心中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的他表面上却依然一脸的风轻云淡。
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简单的言语,举手投足间高贵潇洒的气质却显露无疑。
出得门来,初夏的阳光灿烂着,肆意地挥洒着热情,允之的手心微微有些发热。
房子并不大,只是错落着几间茅草屋,但是允之没有被表象所迷惑,他敏锐地发现了暗藏的那些用于保卫机关。
来到隔壁的屋子,熙祥推开了门便退了出去,允之披了一身的阳光进来,迎面而来的是茅草屋特有的清香混合着些许的药香,还有一个端坐于椅子上的老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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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问君何事轻离别
更新时间2013…9…15 11:47:46 字数:2577
只见那老人端坐于梨花椅上,正静静地品着茶,明明听到允之进来,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醉心于他的茶,似乎品茶才是眼前迫不及待的大事,甚至是全世界。
他只是开口淡淡说了句:“来了,坐吧。”
语气平静,没有年轻人的轻浮,也不似老态龙钟的有气无力,那是一种千帆过尽之后对岁月的冷眼旁观的淡漠。
允之走了进去,到了老人面前,深深地做了一个揖,还是恭敬地开口道:“晚辈见过神医老先生。”
老人终于从茶杯袅袅的香气中抬起了头,允之终于能透过轻烟仔细打量这个传说中神秘莫测,性格无比古怪、行踪漂浮不定的人物了。
但是无论外人如何评论他,在允之眼里的这个眼中透出睿智光芒的老人,他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神医,是莫语和熙祥的救命恩人。
只见他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又似乎能洞穿人心。
他微微颔首,示意允之在下首的椅子上落座,允之刚刚坐下,熙祥便端了茶进来,熙祥以前一介武夫,又是有官职加身之人,何曾做过这样的差事?
但允之一路上也没有见到其他人,似乎是这个岛上没有其他的人,所以这差事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么语儿在哪里?
知道在这高深莫测、不知是敌是友的老人面前不能露怯,着急也是于事无补,允之反倒静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端起了茶,也慢慢品了起来。
茶很香,是今年的新茶,极品碧螺春,清淡的茶汤和馥郁的香气都令允之感觉到四肢百骸熨帖极了,深深沉醉其中。
老人看到允之那怡然自得的样子,内心不由得称赞了一下,这样有礼貌有涵养却又懂得韬光养晦的男子,将来必能成大器,看来言丫头的眼光果然不错,也难怪熙祥这样的大内高手也对他死忠。
之前对允之的印象也慢慢有了改观,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老头子我是应该尊称您为王爷呢,还是应该称你为思静楼的楼主呢?”
老头的表情没有任何困惑,仿佛对自己所说的话胸有成竹,不像是在征询允之的意见,倒像是在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