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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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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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过战争,先皇在位时军队又闹过一次哗变,裁撤了三军。这一次墨颐失守,重新清算兵马,方才发现净是老弱伤残,其中还有近二十万的虚位,冒名顶替已死将士,空领军饷!简直……可恶!”
  “空领军饷?!”薄媚震惊,“国家危难,军中竟出现这等李代桃僵的事情?父皇……哦对了,父皇,这里有一份弹劾书,是一个叫‘萧长史’的人托孩儿上呈。里面写的全是贪污受贿,不知是否与空领军饷之事有关……”
  天子接过奏折,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丢到一旁。
  “父皇,不看看吗。虽然那人不怎么着调,但为君者也该虚心听取各方人士的谏言……”
  “此人除外。这已经是他第一百零九次呈递奏折了,真是烦死人,每次都是信口开河,夸夸其谈。就譬如说这次弹劾,一条条一项项,若有些根据也算,朕就依言调查。可他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满纸荒唐,污蔑朝臣。把朕的文武大臣通通骂了一遍,骂得狗血淋头。照他说的,难不成这朝中竟一个忠良都没有了么?朝中一众老臣也在此名列,朕岂不知他们的忠心?如此树立公敌,他是叫朕拿他如何是好?”天子叹息,“镇日里胡闹!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
  薄媚看到天子手边有等身高的一摞同样字迹的折子,翻开来一看,果然都是萧长史的上疏。从边防建设,到官员赏罚,到田亩制度……事无巨细,一一指点,涉猎广泛,侃侃而谈。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度。如此狂妄自大……
  薄媚:“……好那我们不说他了。父皇,可有募兵?”
  “正在募集。可那些刁民不仅不服兵役,还千方百计逃税。没钱没人,军队无力扩充,如何面对来年的恶战?”
  “战事在即,父皇也要体谅百姓的辛苦。回来的路上,孩儿亲眼所见,耕地荒芜,黎民疾苦。眼下军中无人,田中也无人。无人劳作,粮草与军款只会越来越紧缺。父皇,想必是我们朝中存有漏洞,才会导致上下均有怨言,如今一看,竟像是有一个无底大洞,钱财和人口都从中流走,悄无声息。兹事体大。眼下还有些时间,我们应当好好查处一番,朝中若真有势力误国,定要连根拔起以除后患。话又说回来,萧长史的弹劾未必空穴来风,朝中虽是老臣,也难免会有私心。父皇还要多多留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国难当头,怎能轻易去动这些大臣?今冬朝中绝不能起一点波澜,朕还需他们同仇敌忾。”
  “毒草不除,终难强盛。”
  “来不及了,现在不是强盛与否的问题,眼下最关键的是明年开春的一战。媚媚,话已至此,父皇不瞒你说,墨颐三军已降了北狄。若对上他们,乐邑……没有胜算。所以朝中如何朕已经顾不得了,奸恶舞弊也万万不能现在去查。薄野,生死,存亡——”
  薄媚惊愕,说不出话来。是了,墨颐虽失国,但若精兵退守乐邑北部,联合各路诸侯,也尚可与北狄一战,近年里外族还犯不了乐邑王都。但万没想到墨颐全军降了北狄……善谋略的精兵加善骑射的胡虏,着实是难以战胜的铁骑。
  当下没了想法,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如此看来,果然是情况危机了,比想象的更为严重。正是午后,长安宫的大太监来了,说姬夫人请陛下过去。
  天子默了一默,方问:“夫人何事?”
  “小奴不知……”
  天子挥退,却未起身。薄媚试探着道:“父皇,您与娘亲……”
  天子又撑着额头,说不出的疲惫:“媚媚先下去吧,父皇想一个人静静。”
  薄媚退了出来,有些心事重重。回来多日,早已察觉了父母亲二人之间气氛的异样。他们从前形影不离,伉俪情深。可是这次自从回来,就未见父皇去过长安宫。
  起初以为是两人闹了别扭,过几日便好。后来见他们没好,又有些怀疑,莫不是父皇知道了些什么,关于母亲有意隐瞒的过去。再后来多亏了小筠打探来消息,说他二人自从三年前就不怎么见面了,也就是姬夫人为救小太子伤了腿以后。不过陛下也未表示要冷落姬夫人,仍独尊她为后宫之首,平日里也互相惦念冷暖。只是不怎么见面了。
  好生奇怪。
  由此一事,薄媚暗暗赞叹自己带小筠回乐邑真是一个英明的选择。她才来没几日,又是一个外乡人,竟很快就跟宫里各路人马打成一片,混得风生水起。看来不用她亲自出手,很快就能收获这皇宫里一张巨大人脉网了。虽然这里是她自己的家,但因离开太久,从前也未接触过下人,故而还没小筠来得熟悉。
  转眼又吩咐小筠去打听小太子当年险遭马踏的经过,以及每日朝会公卿大臣们的出入情况、言行有无怪异之处、以及谁与谁走得较近,谁与谁关系疏远,谁又与谁明显对立。
  ……
  薄媚离了紫极殿后,很快,木轮轧着地面,缓缓来到门前。侍从连人带椅抬上阶去,门口太监要通报,却被姬夫人抬手制止。
  门外等了一等,方才通传进入。见了天子,对看间,两下无言。
  “夫人……”
  “陛下可知劫走媚媚的是何人?”姬夫人冷冷地道。
  “悬花国毒师公子桀。”天子道,“夫人放心,朕会派人去捉拿。”
  “何时?”
  天子有些为难:“……夫人也知道,眼下国事危急,抽不出人手……待到明年安定下来……”
  “立即派人去。”
  “夫人……”
  “立即!”姬夫人态度冷硬,不容商榷,“不仅要将他捉拿,还不能伤他分毫!”
  “夫人?”
  “媚媚的性命……全在他手上。”
  “这是何意?”
  “你也知他是毒师。”
  “可媚媚不是安然无恙?!”
  姬夫人沉默良久,道:“小心为上。他是世间数一数二恶毒之人,手里有千奇百怪害人的毒,媚媚毕竟犯在他手里一回,不能大意……”顿一顿又道,“我知道陛下怨我当年行事莽撞,再不许我踏出宫门。然此次非比寻常,务必务必要将公子桀带回,尽全力,完好无损地带来乐邑。我要确保媚媚的安全,万无一失。”
  说完凝重地望天子一眼,挥手招来侍从将她推走。任天子在身后唤她,欲言又止,也不回头。
  然则待到乐邑派兵寻到悬花国时,公子桀陵已然人间蒸发。问悬花国君时,只说不知此人。悬花是天下奇山险地汇集之处,自古人烟稀少,不事农耕,君主是个闲职,不立法不治国,靠宫人每年织锦织绡卖与别国过活。国民可自由来去,故多商旅,也多隐士,更多别国逃犯。
  公子桀虽身居悬花,然未必是悬花人,确实问不着国君。无功而返,姬夫人却不准罢休,仍令他们重新去找,上天入地,必须找到。其实心下隐隐生寒,总觉得事情不妙,仿佛有人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血雨腥风,波及她的女儿的。
  其实与此同时,还有一人寻公子桀扑了空,慕广韵。
  派孟寒非出外巡查,顺便赴悬花国打探一下“芳华劫”的消息。谁料孟寒非回来后只道,那悬在半山的灵堂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而原本就没有人能进入的墓道口也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潜伏在桀陵附近的各路人马纷纷炸出头来,各自乱了手脚。孟寒非感到奇怪,便去向这些人打听守桀陵的目的。其实慕广韵早知各国国君、野心家、阴谋家、还有各种怀有目的的人,在常年监视着公子桀陵。虽近不了其身,却形影不离。慕广韵只道他们是为了伺机抢夺那只刻有足以摧毁薄氏王朝铭文的金鼎而去,这一次听孟寒非说完打听来的真相,却凛然一惊。
  ——原来他们常年守着桀陵,不是为夺金鼎,因公子桀似乎尚未放出过金鼎在手的消息。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或者自家主人的性命。无一例外,这些人或这些人效力于的人当中,都有身中“芳华劫”蛊毒者。
  没错,是蛊毒。
  此蛊不致命,却让人命悬于公子桀之手。
  若要自己活命,必须保护公子桀万无一失。

  ☆、逗比长史

  (第六十二章)
  原来如此。就说呢,公子桀知晓天下所有权贵见不得人的秘密,却还能多年安居悬花不被铲除,如此有恃无恐,单靠手下那些杀手是远远不够的。原来是掌握了别人的命脉,让他们自动来保护他。
  竟有这等事情。公子桀也当真别出心裁。
  但还是有疑问——他在陵墓中住了近二十年,此刻突然消失,又有什么阴谋目的?那些身中蛊毒之人,为何不采取强硬手段,逼他拿出解药?多的是手握重权之人。
  除非无解。
  那么到底有哪些人中了蛊毒?又为何要对薄媚用蛊?桀此举的目标是薄氏天下,还是薄媚本人?
  既然不致命……慕广韵打算远远观望,暂不插手。可是某日多嘴,还是问了风栾一句,“芳华劫”如何操纵别人命运?
  风栾答,同生同死。
  蛊母有一,其子千万。种于人心,同生同死。也就是说,所有身中蛊毒者,均与蛊母寄主感同身受,命运相连。连最细微的身体之痛,也能切实感受。
  有无解法?
  无解。此蛊蚀心而活,一旦种下,无非分离。蛊母一死,蛊虫必死。
  接下来的慕广韵猜也猜到了,蛊母种在公子桀心里。这才是他手中真正的牵线。
  ……
  经过小筠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东都开始新建别宫、乐邑城西南正在重盖社稷庙、礼乐司年初扩充了三百乐工伶人……等等没用的消息。
  薄媚命她再去打听,最好能向内史令等参政宦官打听。
  第二天小筠是被延俊拎着领子送回来的。薄媚:“……延侍卫?好久不见。”
  “属下在紫极殿外擒了个窃听朝政的丫头,她非说自己是岁Ч髋衫吹摹9骺纯矗扇系么巳耍俊�
  薄媚扶一扶目望见,确认是小筠无误:“是我的人,延侍卫请放开她说话。”
  延俊挑眉松手:“还真是公主的人?”小筠心有余悸地奔到薄媚身后,战战兢兢看延俊一身刚毅,小声咕哝“这人下手好重”。
  薄媚:“延侍卫现在官居何职?”
  “不敢当,刚刚升任侍郎丞。”
  “继姜丛之任?”
  “正是。”
  “恭喜。”薄媚意思一下,“那么长安宫里可是换了新人?”
  “是,换了几十名身手了得的少年。公主放心,姬夫人身边总不会缺人保护的。”
  薄媚点点头,突然有些惆怅。当年小时,延俊与伊祈是长安宫的左右护卫,一人善近身一人善远射,日常配合相得益彰。延俊比伊祈还要年长两岁,又总一副大男子气概,故而跟薄媚夙白玩不到一块儿。但总归也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哥。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一次想起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如今四个人里,只剩了两个。
  延俊没有退下的意思,看了薄媚半天,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心想不就是用了芳华劫变漂亮了一些么,怎么一个两个的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难不成都喜欢上她了?正要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延俊却走上前来,道:“公主关心朝政?”
  “……”薄媚回神,“怎么,不可以吗?你别拿女子不得干政来劝我,好歹我是薄家人,关心不关心也用不着延侍郎来指指点点——”
  “国难当头,公主关心朝政,无可厚非。”
  “……呃啊?”
  “相反,属下还认为,公主这是大义。”
  “……呃嗯?”
  “公主想知道什么?不妨问属下,属下必当知无不言。”
  “……”薄媚,“没记错的话咱俩还有仇吧?延侍郎曾经刺过我前夫一剑啊——”
  “忠于吾主,身不由己。”延俊坦率道,“公主若一定要恨属下,属下也没有办法。但以公主的深明大义,想必不会因私仇误了大局。若想参政,手中没有自己的亲信人马怎行,光靠一个婢女是捕捉不到朝中动态的。而公主对于朝臣多不熟悉,想来也不信任,所以,延俊是辅佐公主最合适的人选。”
  “哦?”薄媚挑眉,“没理解错的话,延侍郎这是在自荐?”
  “没错。”
  “为何?”
  “空有一腔抱负,报国无门。”
  “你不想待在宫廷?”
  “不想。七尺儿郎,大好年光,就耗在这宫闱之中,实在窝囊!眼看烽火燎原,谁不想要上战场杀敌,保卫家国?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宫墙里蹉跎光阴!陛下不主战而主和,诸皇子不成气候,太子尚小,算来唯公主殿下值得托付。”
  “好,既然延侍郎如此看得起我,从今后便跟在我身边吧。我稍后便向父皇要你。”
  “多谢公主。”延俊跪谢。
  薄媚当即问询朝中格局。延俊是内廷侍郎丞,对朝堂之事也并不知详细,只道丞相吴秉良极力主张向北狄献礼求和,朝中一半大臣均趋炎附势赞同丞相;大将军封蒙与御史大夫均不表态,大司马职位虚置无人;唯太子太傅阳正甫主战,然阳正甫出身贫寒,无有同党,无有势力,人微言轻。除此之外,两年前,大将军与御史大夫两家联姻。
  “军中如何?”
  “从年中墨颐刚一开战,就已开始征兵。眼下正在加紧操练,精良之兵已派去北境驻守。然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来购置兵器车马,加收赋税却引起农民暴动。这是问题关键。”
  “乐邑不是有两座铁矿山?何不自己打造兵器?”
  “铁矿在苍慕南部,路途迢递,运送不便。何况我们没有擅长铸兵的工人,所造之武器不经敲打,脆弱不堪。来不及了,只能购买。”
  薄媚还欲再问“冒领军饷”等详细,延俊却答不上来了,说,不如我们去军中看看。
  出宫之前,薄媚换了男装。延俊牵了马来,看到她时,吃了一惊。薄媚问他哪儿不合适,他打量着说,太嫩了,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豺狼虎豹,我怕你有去无回。
  薄媚:“……要不我点两个麻子?”
  延俊:“还是先把额头的纹饰遮掉吧,太娘了。”
  “说得对。”薄媚回屋拿画笔胡乱涂一气,生生涂成一块丑陋胎记。出门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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