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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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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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三爷柳定康外派它州两年任知府,因路途遥远两年未归京,留下殷氏和两个子女在家中,不能怪她如此欢喜。
柳雁两年没见三叔,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三叔可怕三婶了。
下人过来请用饭,殷氏便携柳雁一块过去。等了一小会老太太出来,也是面上带笑,比平日更和蔼三分,可见是高兴的。
为了等柳定义,菜已做好,但还没上桌。老太太心里欢喜,久等也不觉腹饿,语重心长同李墨荷说道,“如今颂贤回来了,也不知何时又要去远征,你若是能快些为我们柳家再多多开枝散叶,最好不过,而你也有孩子陪着。”
李墨荷面上微红,应了声。柳雁不满道,“娘亲有我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给我生弟弟妹妹。”
殷氏笑道,“这可不同。”
柳雁不服气,“哪里不同?”她心底知道哪里不同,所以更不愿意接受,他们有了孩子后,肯定不如现在这样疼爱自己。她好不容易又有娘了,难不成又得被瓜分了疼爱去。
常姨娘在后头说道,“七姑娘是怕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不疼她了。”
柳雁瞥她一眼,真不想她多嘴。常姨娘横竖是和柳雁杠上了,暗地里不敢动手脚,但明面上揭穿她,这可怪不到她头上。上回因她而挨饿受冻的事……她可是记在心里的!
李墨荷倒觉即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冷待她,笑笑,给她理了理小辫子,“娘会一直疼雁雁的。”
柳雁可不信,但是又想信。正苦闷着,就听见外头有人声,耳朵动了动,听清了声音,欢喜道,“爹爹回来了。”
她从凳子上下来,往外跑去。因是个子的关系,出了门先瞧见的,是被父亲拉手领进来的男童。那男童低垂着眼,生得清秀,但背光而立的他,显得十分萧索落寞。
柳定义见柳雁要歪头打量他,说道,“雁雁,这是你褚阳哥哥,快叫人。”
原来这就是那齐叔叔的儿子,柳雁摆摆手,“褚阳哥哥。”
齐褚阳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今后却要在这里住下去,他很茫然。
柳雁见他竟然不搭理自己,也收回了手,寄人篱下还这么傲气,忍不得。转身回了里头,爬回李墨荷身旁的凳子上。本以为爹爹会坐到自己旁边,谁想竟坐在了娘亲一旁,好吧,这就罢了,但爹爹另一侧却给了齐褚阳。
……罢了,齐叔叔过世,她不能计较这些,否则心眼就太坏了。
老太太见人齐了,才叫开饭。
柳定义见齐褚阳没动筷子,拿了筷子给他,又给他夹菜。柳雁将碗推了出去,可爹爹瞧也没瞧。
这也不能怪这做爹的,她细胳膊细腿,李墨荷又在旁边“遮挡”,根本看不见。他倒是隐约见着旁人手腕红肿,只往分量轻的菜上夹,那要用些力的,都没动筷。便伸了筷去,给她撕了几块水煮鸡肉。看得满桌人神色各异,暗暗忍笑。
柳雁却瞧得满肚酸水,她的爹爹真的被娘亲抢走啦。她鼓了腮子伸碗,“爹爹,我也要吃。”
柳定义说道,“过完年又长一岁了,不得总依赖他人。”
“……”她很想说娘还是快二十岁的人,齐褚阳也比她大很多岁。
李墨荷见她又恼又委屈,忙给她夹了菜吃,柳雁这才不闹不恼。老太太可不满了,“你怎的跟墨荷一样,什么事都要她自个做,才多大的人。雁雁是柳家千金,不是柳家丫鬟,别把手做出茧子来了。”
柳定义这才笑道,“娘说的是,只是将军府里的姑娘,总不能太娇惯。”
“那有何不可,难不成你还想把雁雁送去军营,跟你一样?”老太太立即慌了,“你说长安不宜武,但你可不曾说过雁雁也不宜武,难道你真有这打算?”
柳定义苦笑,“儿子哪敢将您的心头肉送去吃苦,好好,往后的一日三顿,我都给她夹菜,夹得满满当当。”
李墨荷低头笑笑,这外头叱咤风云,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将军,在家里却是个不过两句话就败阵于母亲威严下的大孝子,这实在令人想不到。
老太太这回满意了,重新起筷,“吃饭,吃饭。”
柳定义应声,顺道给女儿夹菜,“吃饭,吃饭。”
用过晚饭,柳雁就蹦回了房里,先去瞧她的琉璃珠可回来了,俯身一瞧,已和其他几颗静静躺在角落中,像不曾消失过。她蹲身摸了摸那珠子,微凉的触感留在手指上,颇觉安心。
李墨荷先回了屋里,准备柳定义沐浴的衣裳,因时常整理晾晒,拿出来也没闻到霉味,干干爽爽的。
坐在桌前的柳定义又看了看绣盒里的方巾,还有那刺进眼底的荷花,默不作声。
等她找好衣裳,外头的婢女也来禀报已上好了水,可以过去清洗了。等他洗身回来,李墨荷也随之过去。因想着今晚可能有肌肤之亲,怀揣不安,准备洗久些。
柳定义坐于房中,准备看会书,在军营对着的都是汉子,禁丨欲太久,本能的让他期待等会的温柔。这还没平复心绪,下人又在外头敲门,低声,“二爷,二太太娘家来人了。”
☆、人生初见(三)

第二十章人生初见(三)

这个时辰并不算晚,来访并没什么,但是对柳定义来说,但凡拜见,都需提前两日,至少是一日告知。李家突然来人,多少令军纪严谨的他不悦,若是其他人,他肯定拒之门外。可碍于对方是岳母,也就忍了脾气,让下人请去大厅。
因柳家送来的聘礼中有几处商铺,李家如今全都搬到了京城。李爹李娘偶尔会来柳家看看女儿,但屡屡不得好处,也就乏于往来。而且忙着打理铺子,也没多少空闲。今日听闻女婿回京,铺子打烊,就过来问问安,表表关心。
李爹怕突兀,想明日再来,秦氏不肯,偏要去看女婿,免得对方觉得他们二老没良心。争执不下,就只有秦氏一人独来。
秦氏坐在柳家大厅上,有些拘束地喝了半杯茶,伺候在厅里的下人不言不语,外面来回忙活的下人也不吱声,整个大宅静悄悄的。暗想,果真还是要有孩子才闹腾啊,女婿回来了,女儿那肚子也该争气些,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这样才更得人疼。
那他们李家的荣华,也能长久不断了。
秦氏刚喝了一口茶,就见有个高大男子过来,步伐稳健,神态威仪,忙将茶水咽下。柳定义还未到前头已经唤了一声“岳母”,听得秦氏心里乐得不行。
柳定义请她坐下,待她坐定,才说道,“刚刚回京,还来不及同墨荷去看您们,却不想您们先来了,惭愧。”
秦氏摆手笑道,“你是大忙人,哪能劳烦你亲自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听闻你回京了,所以来瞅瞅。”
柳定义说道,“墨荷她去梳洗了,等会便过来。”
秦氏是真心来过来看他个安康,可一听女儿暂时不会出来,却动了点心思。以女儿的脾气,要是她跟这女婿求点什么,她定会又责骂他们贪心。而且往后见面他们夫妻肯定是会一块出现,到时再求这女婿点什么,可就难了吧。
柳定义见她似有什么话想说,主动问道,“岳母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秦氏顺势说道,“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墨荷的弟弟,家中的长子宝良,不愿从商,我们也觉得做商人丢了亲家的脸,所以要是女婿你身边缺什么使唤的人,把差事他做吧,宝良是个上进的孩子,定不会丢你脸的。”
和女婿求差事不像跟女儿求差事那么简单,秦氏说完后,手心都渗出了汗来。
柳定义想也未想,“明日带宝良来见我,我领他去找个他喜欢的差事。”
秦氏不曾想到竟这样容易就同意了,愣了小片刻才回神,急忙道谢。
柳定义一一应着,并没太多神情。
送走秦氏,李墨荷还在房里拧湿发,想尽快去见母亲。这擦得快干了,却见柳定义回了房,才知道母亲已经走了。
“我让车夫送她回去了,不用担心。”
“嗯……我母亲她可说了什么?”
柳定义说道,“为你弟弟求了差事。”
李墨荷心头咯噔,“您允了?”
“允了。”
李墨荷满心不安,换了一条干布擦拭,时而甩甩长发,这样干得快些。
隐隐花香扑进鼻中,想忽视都不行。柳定义低头看她,眉目俏媚,面庞净白,因散发垂腰,衬得三分娇弱,看得他已忍不住燥意,俯身将她抱起,往床上走去。
李墨荷手里还拿着梳子和干布,不由握紧,不敢动弹。背已贴床,手里的东西也被抽走了,一人覆身而来,脸还很陌生,“其实我弟弟的事,您不用操心,差事什么的,也暂且放放吧。”
柳定义微微拧眉,“我知道你于我多少有不满,觉得我用权势押你嫁进柳家,委屈了你。我也曾想过这么做可好,只是我心自私,所以还是心底不安地遣了媒婆去。”他默了默,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视线分毫不避,倒让他没法正视,干脆翻身下去,阖眼道,“你入了柳家门,我绝不会亏待你。你的家人,我也会善待。”
李墨荷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荡荡说了这些,听着可恨,想想也可恨,可木已成舟,她只想将这日子过好,“你不安什么?”
“若是李家拒绝了我该如何是好。”
李墨荷倒觉可笑,“为何会担心这个?若真拒绝了,难道您会善罢甘休?以侯爷的权势,要娶个平民姑娘,并不难吧。”
柳定义终于睁开眼,看着那细孔连串的蚊帐,嗓音低沉,“我是有私心,但不会逼迫你。你若不愿,我却娶回家中,枕边人怨恨着我,夜里睡得也不踏实,何必给自己找苦头。”
李墨荷愣了愣,瞧着这直率的男子,心中滋味并不好受。她之前一直安慰自己,即使爹娘不将她“卖”给柳家,以柳家的权势也不会让她不嫁。可今日得知真相,却完全是被自己的爹娘给卖掉了,而不能将责任推卸给柳定义。
这无疑是让她更觉得因为爹娘的冷漠和贪婪,才毁了她曾憧憬的日子。嫁入豪门是好,可她不愿如此。
越想,就越觉因家人背弃而感到委屈。
柳定义察觉到旁人沉默,偏头看去,却见她眼里有泪。似乎感觉自己在瞧她,立即背身,提了被子掩面。
他能看着别人流血,可就是不能见女人垂泪,撑手起身,“你哭做什么?”
“没什么,您睡吧。只是我那弟弟如今并不是个有出息的,您强扶他,指不定是害了他。日后真要帮忙,也请二爷让他量力而行罢。”
柳定义揉揉眉心,“别人要荣华在我这求都求不到,我许了给你家人,你却不要。”他微微探身看她,实在是不懂了,“那你绣花讨好我做什么?不是为了祈求更多宠爱和富贵?”
李墨荷顿了顿,转身用那还红着的眼看他,“什么?”
柳定义淡声,“荷花,府里的人都知我最喜荷花。”
李墨荷已愣住,终于知道雁雁让她绣好荷花的缘故,原来不是雁雁喜欢,而是柳定义喜欢。难怪柳定义总是有意无意往她绣盒里瞧,他肯定是以为,她跟旁人打听了他喜欢什么,然后顺着他的喜好去做讨好他的事。
雁雁那个孩子呀……真让她哭笑不得。
只是她这么做也是真心为自己,这是骂不得的。温热的气息突然往下压来,惊得她身子立刻紧绷,偏头不看,咬了咬唇说道,“我是想过要知道你的喜好厌恶,但只是不想莫名开罪你,未曾想过要讨好你。”
她不说为什么偏去绣荷花,他也实在很难相信她没意图。他于李墨荷的要求不高,安安分分的,疼多些无妨。本来……她进门也不过是因这张脸。虽然觉得自己混账,可在这件事上,到底还是彻底自私了一回。
“是雁雁说她喜欢荷花,我便学了、绣了。”李墨荷不想让这件事在他眼里变成讨好他的举动,更不愿让他带着这种轻蔑的心理要了自己的身,否则这跟那些轻浮女子有什么不同。
柳定义愣了愣,她说别人不信,可说是雁雁那个古灵精出的主意,他却信了。李墨荷并不笨,她要是把这件事推给雁雁,明天就拆穿了,何苦找罪受。
“是我误会你了。”
他说不出抱歉的话,也说不出温情的话。思来想去,低头咬了她的耳垂,用最轻柔的语气说道,“会很疼,但很快会过去。”
李墨荷已闭上了眼,任由他折腾。
夜色悠悠,深秋跨冬的最后一轮月牙,天一亮就要落下了。
柳家各房已经陆续灭灯,只剩院子廊道悬挂的灯笼还亮着。柳雁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都睡不着,果然人是不能惯着的,这两个月她都赖在主卧不走。爹爹一回来,她又得一个人睡,能睡得着才怪。喊嬷嬷同自己一块睡,吓得嬷嬷关了房门赶紧避开。
实在无法入睡,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披上衣服准备去赏月,想想真是无比的附庸风雅,指不定还能得方青先生的夸赞呢。
挪了小板凳到窗台那,因爬过许多回,这次也顺当的爬了出去,自个往聚香院的后院走去。
秋风寒凉,冷得她隐隐有了那日被困在山洞的阴冷,可越是这样,就越不愿回到那个暖窝中。不等她完全能从那条巷子不带丝毫畏惧地走过去,那她就要努力克服这些不适。
但实在是太冷了,她卷了衣服哆哆嗦嗦地走,“冷死了。”
话落,前头池塘传来低低窸窣声,把她吓了一跳,“人?野兽?”
看不见那低矮岸边,只是隐隐有水光反照,确实是有什么在那的。柳雁垫了垫脚,稍稍能看见些,先见着个脑袋,侧脸在月下看得不太清,但那雷打不动的萧瑟感,还是莫名地知道了那是谁。
她吸了吸冷冷的鼻子,蹦了过去,蹲在高他一处的岸上问道,“褚阳哥哥你这么晚还不睡吗?”
齐褚阳微微偏头看了看她,又收回视线,“嗯。”
“不困吗。”
“困。”
“那为什么不睡。”
“睡不着。”
一问一答,半个字都不多说,柳雁只觉乏味。她伸手扣了扣他的肩头,“褚阳哥哥,我爹爹跟你爹爹是好兄弟是吧?”
齐褚阳身体微僵,想起父亲,神色已是黯然。清秀的小脸强忍着痛苦,可却显得更沉痛。
“他们说你爹爹过世三十日了?”
齐褚阳忍不住冷盯她,“柳七姑娘可否尊重一下家父?”
柳雁抿了抿唇,“你别急呀,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啊。你爹爹的尸首一直没找到对吧?”
齐褚阳不知这豆大的小姑娘要说什么,紧紧盯着点了点头。
柳雁又往前挪了挪,说道,“之前我爹爹有个很好的同僚,那同僚坠马死了,我爹爹那三个月都跟你现在一样,很难过很难过。可是齐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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