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商延看她。谁知一看,她脸就红了。他一怔,她该不会被他掐发烧了?
愈看她脸愈红。商延怔了怔,忽然回过神,兴趣盎然,这女人终于有点女子的娇羞之态了。
“怎么不见那位红衣姑娘?”她终于问出口,其实今天她一直很想问下人,一直忍到现在。
“你很想见她?那我叫元宝现在去温柔乡接她来。”
“不……不用了。”她急忙说。他原来没接那女子来,她顿时心情一亮。
商延眼里隐藏恶意的笑,难得她不当木头。昨晚之事当然不可能滴水不透,今天他已被好几个没良心的损友嘲笑,加上早晨那桩“家丑”,他都不晓得该怎么生气了,现在是他小施报复的时候。
“你……脖子没断吧?”
有这样的问候?青鼎默默扒饭:“还好。”
“唉,京城的冬天是来得比较早的,如果洗澡睡着了,被洗澡水冻死了就不大好看了。”
青鼎一怔,脸红得像桌上那盘红油虾。
商延放下碗,压低声音:“你听着,昨晚之事我不跟你计较,注意你商家少夫人的言行举止,再有下次,我起码可以保证,让你冻死在洗澡水里不管。还有,好好调教一下你带来的白痴丫鬟!”说完,他悠然吃饭。
“如果你……想……”青鼎吞口口水,欲言又止。
“麻烦你一口气说完。”商延拿了勺子喝汤。
“我是说如果你晚上想要女人不如我帮你纳个妾室。”青鼎一口气说完,眨眨眼,心尖传来丝丝疼痛。
“噗——”商延嘴里一口汤喷出来。他狼狈地擦擦嘴,瞪着青鼎。天啊,他娘为他娶了怎样一个女人?用得着在众人面前这么大声说他晚上需要女人吗?
“婆婆让我好好照顾你。”青鼎倒是从容起来,“怎么样?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将她扶为正室。我只希望你,”她顿了顿,“用点心在生意上,你知道,还有很多东西你不熟悉……”
商延挫败地用手势阻断她未说完的话,“你听好,女,人,我,非,常,多。你既然那么有空,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请柬,扔桌上。
“八王府?”青鼎有些惊讶,“我也去?”
“上面写着商家少夫人,我有什么办法?”
青鼎咬咬嘴唇,不说话了。她知道他从不打算带她去见他的朋友。
悸动
清晨。
青鼎呆呆坐在妆镜前,看着菱镜中那个淡淡眉色,幽幽黑瞳,一脸苍白的女子,心想,她该怎样装扮?无论如何,她也美不过他身边莺莺燕燕。她叹口气:“月儿,还没选好吗?随便取一件好了。”
“怎么能随便呢?”月儿抱了一大堆衣服走出来,“小姐,月儿今天非要好好打扮打扮小姐,让那坏姑爷没话说。”
青鼎懒得再说,由了她去。
“这……这样可以?”
青鼎上下打量自己,她穿了一身淡红色的衣裙,像小荷初开一般的红,柔得出水,袖口和裙摆上是她自己用雪白丝线绣的蝴蝶,寥寥几朵,却翩飞美丽。
月儿又为她挽起漆黑的长发,只在发髻里斜插一只琉璃蝴蝶,最后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扑一点胭脂。
“月……月儿,是不是太红了?”
“红?”月儿瞪大眼,“这也算红?小姐,拜托你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为商家卖命,你看看自己,每天晚上熬夜,熬得脸都发青了。还有啊,你不是穿青色衣服就是穿白色,小姐,你可是女……”
“好了好了,就这么出去。”青鼎很怕会被月儿数落得疯掉。
商延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伸颗头在车窗外,心想女人真是麻烦。这时,元宝两眼发光地跑出来:“少爷,少夫人出来了!”
他跑到车窗边,神神秘秘告诉商延:“今天少夫人好漂亮。”
就那木头女人?商延嗤之以鼻,一抬头,却怔住了。
在这萧瑟深秋,他看到了盛开的荷花?在他记忆中,那女人是没有什么色彩的,除了青色还是青色,永远不施脂粉。
青鼎被看得心头发毛,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马车又平又稳。车厢里本来很舒适,青鼎却如坐针毡,她不是没有和商延同乘过马车,只是今天她尤其不自在。
“你能不能不揪你的衣角了?”商延叹口气,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样就很好,也省得别人以为我刻薄了商家少夫人。”
“呃……”青鼎希望能够重新找个话题,“八王爷请你去做什么呢?”
“我们是朋友。不过他很多时候征战沙场,我们聚少离多,这次他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所以一回来就找京城的朋友聚聚,顺便……”他看一眼青鼎,“看看,呃商家少夫人。”
“其实……”青鼎小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去,我可以不去的。”
“用不着,他们想看就看,以后我再娶,让他们看个……”商延蓦地打住,青鼎脸色忽然苍白得胭脂都遮不住。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话过分了。
“咳,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商延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你问。”青鼎垂下的睫毛动了动。
“大火毁了你家,三年时间了,为什么你们一直不肯上京来找商家?商家可以帮你们。”
“我爹在那场大火中摔伤了腿,基本上没办法走路了。最可怕的是,爹的意志消沉下去,他每天都想念死去的娘。爹告诉我,说当年你父亲救他脱离牢狱之灾,也就救了我们全家,这个大恩大德还没有报,所以我们不要再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说商家在京城有头有脸,我和你的婚事也算了。后来忽然有一天,你家的二管家不知怎么打听到我们在扬州,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商老夫人一直在派人找我们。那时爹已经病得很重,我也不知道二管家跟爹说了什么,后来爹就一定要我随二管家来京城,所以我……”
“恩。”商延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我娘在临终……”
马车忽然停下来。
“少爷,王府到了。”元宝掀开车帘。
商延只好悻悻作罢。
八王府后花园,遛马场。
薛邑眼尖,笑嘻嘻指了远处的回廊,道:“那可怜的妻管严来了。”
八王朱祁不为所动,稳稳拉弓,瞄准了远处箭靶,随口道:“好极了,本王很想看看能让那匹野马两个月不出京城的,女英雄。”
穆子白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咂咂嘴:“薛邑,嫂夫人今天好象别有韵味,漂亮多了。”
薛邑白他一眼:“色鬼,胡乱思春对你有害无益。那小子气量不大,破坏力倒是一流。”
“我赞成。”朱祁放出一箭,稳中红心,“可惜商家老夫人不肯让他去战场,真是浪费了。来人,放匹马出去。”
毫无预警的,一匹黑马昂首冲来,如出弦之箭。青鼎和月儿吓了一跳,商延却兴奋得两眼发光。他远远看见朱祁在射箭,已经手痒脚痒了,可怜的他,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一声马嘶,青鼎只看见商延身影一晃,他人已跃身马上。
“驾——”
月儿吃吃道:“小姐,这里……好可怕。”她们自小生在南方,从来没骑过马,那黑马来势汹汹,已让人害怕,更何况那个姑爷,跃上马背的样子活像个疯子。
马背上挂了一张弓箭,商延高兴得要死,一把抽出长弓,八王简直太懂他的心意了。
长箭出弦,势如破竹。
“当!”箭入红心。
朱祁抱胸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流露出赞许。
薛邑鼓鼓嘴:“没道理,一点没倒退。”
穆子白不以为然:“唉,动刀动枪多没诗情画意。”
“王爷,别来无恙?”商延大笑着从马上跳下来。
“还好,能活着回来见你们。”朱祁挑挑眉。
远处,元宝叹口气,少爷总是搞不清楚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又把少夫人晾在一边了。青鼎倒是习惯了,从容走过去。
她看见朱祁,果然像个长年在外领兵打仗的人,高大,黝黑,眼神锐亮无比,稳稳站在那里,气势慑人。
“青鼎见过王爷。”她低身一福。
朱祁点点头,瞥了商延一眼,意味深长道:“久仰商夫人大名。今天都是自己人,不妨随意。来人,设宴。”
商延灰着脸,看来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酒酣。青鼎静静坐商延身边,看他大口喝酒,听他谈笑风生。目光流转间,她忽然想,以妻的名义坐在他身边,怎么有种幸福的错觉。
薛邑忽然问:“我们吃饱了做什么?”
商延一拍手,神采奕奕道:“今天天气好得很,尤其适宜打猎怡情。几位意下如何?”
“好倒是好,只是……”朱祁撑了微醉的头,看看青鼎,“商延,我王府里并无女眷,这岂不是冷落了弟妹?”
“不要紧,我陪相公一起去。”
众人一惊。
“咳——”商延呛了一口酒,惊骇地看着青鼎,这女人又是哪根神经错乱?“你胡闹什么?打猎是男人的事。”
薛邑这次也赞成:“嫂夫人,这太危险了。”
青鼎摇摇头:“相公喝了很多酒,我不放心。”
穆子白怪笑:“商延,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娘子。”
朱祁不语,兴致勃勃地观赏商延一张臭脸。
“只怕我无福消受。”商延板着脸看青鼎,对这女人他断不能手软,“元宝,送少夫人……”
“我吩咐元宝先回去了。今天有一批大米提前运到码头,我怕陈管事不在,叫元宝去看看。”青鼎静静道,很温顺的语气。
商延脸上有种被刺卡到喉咙的表情。其他三个男人目光交会之后,在眼神中达成共识:很有趣,十分有趣,继续。
于是朱祁说话了:“本王听说后山枫叶正红,那不如改作去后山遛马,至于打猎,改日再计如何?”
“太好了!”穆子白马上赞成,“嫂夫人同去正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来人。”朱祁一锤定音。
商延有种一头撞昏在桌上的冲动。
月儿得知青鼎要骑马去后山游玩,大惊失色:“小姐,你不会骑……唔…”青鼎及时捂住她后面的话,小声叮咛:“我会照顾自己,留在王府等我回来。”说完,急急追赶了商延一行人去,不给月儿阻挠她的机会。
商延瞪着面前那匹悠哉甩尾的马,硬邦邦指了跟在他身后的青鼎,道:“敢问王爷,她骑什么呢?”
薛邑嘻嘻笑:“夫妻当然同乘一骑。”
朱祁悠然坐在马上,一脸歉意:“对不起,本王长期在外,王府里养马有限。”
商延气得说不出话,是人都看得出,他受尽那三个混蛋的戏谑。
青鼎却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本来只是想难得有机会堂而皇之和商延外出,想多呆在他身边一会儿而已,没想到会这样,不知道商延会有多生气。
于是她低了头,小声道:“要不我不去……呀…”
惊慌之中,她人已被商延一把捞上马去,一头跌进他温热的怀抱。她昏头转向,一抬头,不小心又正好撞上商延的下巴。商延顿时耐性全无,恶巴巴低吼:“再乱动我扔你下马去,你试试看!”
青鼎这次不敢说话,抓住了马鬃,紧张地坐好。
穆子白不怕死,啧啧赞道:“好恩爱。”但马上被商延目光如炬吓得落荒而逃,他知道有种人惹狠了是六亲不认的。
一行五人悠悠前行,渐渐有了大片红色映入眼帘。那三人都感觉赏心悦目,商延却是一肚子气。
“麻烦你,”他实在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离他那么远,坐那么直,然后晃来晃去阻挡他视线?他那么优秀的骑术,也可以被她折腾得一塌糊涂。“你能不能坐稳点,不挡我看路?”
“哦。”青鼎很委屈,她也很辛苦,总是绷直了身子,总怕太靠近他会惹他不悦。她试着慢慢窝进他怀里,他没什么反应,正专心仇视着前面三个交头接耳的混蛋。但青鼎却红了脸,靠着他有很舒服很安全的感觉。
很遗憾,那三个混蛋头也不回,商延的注意力只好转移到鼻间那缕幽香上。他吸吸鼻子,看看她乌黑的发,心想她发间是什么香气,好闻极了。他思索这个问题时,他们已经走进枫林中,起了风,于是漫天是红叶飞舞,凄艳又壮丽。
青鼎看呆了,情不自禁从商延怀里仰了头看他:“相公,好漂亮的景……”她呆住,商延正低头看她,他黑的眼,长的眉,挺直的鼻梁,一切都离她咫尺之近。
商延也一怔,下巴蹭过她温热的额头,让他忽然间回过神来。
“呃,”他转开头,“我看没人的时候就不必装夫妻了吧。”
青鼎眼神一黯,没说话,却自觉地从他怀里坐直身体。
两人再无话说。回去的路上那三人照样没心没肺谈笑风生,青鼎咬了嘴唇盯着远方看,忽然觉得寒彻心扉。
心伤
从王府回来,青鼎就病倒了。
商延这次差点被气死,但回来却又莫名其妙地消了气,只是不想再提。听到青鼎染了风寒的消息,他心里一动,脸上却装作漠然:“非要去瞎搀和一把,活该受风寒。”说完掸掸衣袖,又淡淡吩咐元宝,“多找个大夫给她看看,早些好早些帮我做事。”
元宝闷闷道:“少爷不打算去看看少夫人?”
“一点风寒,有必要吗?”商延反过来质问他。元宝不再说什么,只愿少爷错过了就不要后悔。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十天后。
青鼎气色好些了,于是坐在床上做起刺绣来。
月儿坐在窗边;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青鼎随意问了:“月儿,你嘀咕什么?”
“月儿在算还有多久可以回扬州。”
青鼎一怔:“你很想回扬州吗?”
“难道小姐不想?”月儿转过头,“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气呢?”
青鼎默默不语。
月儿却越说越激动,霍地站起来:“小姐,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忍受那个坏姑爷!老夫人一去,他就赶小姐走;生意他不管,三天两头偷懒,全扔给小姐做,自己跑到外面喝花酒养女人,最可恶的是,竟然差点一把掐死小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