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叶儿见她沉默不语,静静地坐在一旁,因为叶儿深知其秉性,便也不好上前宽慰,只是铺好床被,伺候其洗罢,便悄悄掩门走开。
馨儿懒懒的躺下,闭目沉思,昔日里有关兴伴她左右,嬉笑打闹自在一处,全然不知混过多少春夏。自从遇见了姜维,他那深情的明眸,不知在她的梦里浮现多少次,自始至终她都难以完全放下,过去种种就像烙印,即使决然割去,也会留下深深地痕迹。
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当司马昭来到她的榻前,她早已沉睡。司马昭俯身轻轻拢起她额角的碎发,无意间竟发觉她眼角残留着泪痕。司马昭一惊,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不已。
虽然他先前察觉出馨儿的细微感伤,可如今见她噙泪睡去,还是由衷的心痛,更多的却是自责与懊悔。司马昭平日里的自信全然褪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把馨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只为能够与她相守到老,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吗?
司马昭开始反复自问,不知不觉竟陷入无尽痛苦的深渊之中。夜那么静,静的令他不知所措,他的心躁动不安,不安的他如坐针毡。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占据了他的全部,却丝毫未留给他半点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节
隆冬以至,蜀国成都街市略显萧条,来往的行人皆被刺骨的寒风侵虐。而丞相府内却很是忙乱,原来馨儿的母亲黄氏旧疾复发,诸葛亮特请来宫中太医诊治。其子诸葛瞻正凝眉屏息,站在黄氏的病榻边,心情甚是沉重,不时的双手合十,暗自祈求。府内的丫鬟们则在屋外向里张望着,等候随时的差遣。
只见那位老太医将黄氏虚弱的右手放回锦被中,捋着花白的胡须,思量了片刻,才站起身来,朝诸葛亮作揖禀道:“丞相,尊夫人身子并无大碍,许是多年幽愤而致,待老臣开一药方,日后细心调养便可。”
诸葛亮这才长舒一口气,吩咐下人跟随太医去抓药,诸葛瞻只是单膝跪地,扶在榻前,低声唤道:“母亲,母亲。”黄氏转过脸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劝道:“我儿无需担忧,为母多加休养便会痊愈的。”
诸葛瞻玉白的面颊瞬时涨红,忿然站起身来,紧握双拳,怒道:“若妹妹未被掳了去,母亲又怎会卧病不起?司马老贼,我诸葛瞻今生必生擒你们父子。”诸葛亮只是不言,缓缓出屋。
庭院内已铺上零星的冰霜,昔日的花圃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几株枯木还寥落的栽在一旁。诸葛亮不禁走过去,弯腰拾起几片枯叶,暗自叹道:“如果馨儿知晓了自己辛苦栽种的芍药花已经枯萎,不知该有多伤心呐。”随后,他又找来府内的老仆,叫他们早些预备好芍药花种子,待来年开春之际重栽起来。
诸葛瞻气愤之余,脑间闪过一念,遂闷声走回书房,其妻柳氏(名柳琴)正端着一盒点心慢慢走过来,轻声唤道:“用些茶点吧,方才早食就没用过,虽然母亲身子不适,但是夫君也该顾及好自己的身子,免得再叫人担心。”
柳琴放下食盒,诸葛瞻只是瞧了一眼,依旧还是伏案摊开一册书卷。须臾,一侍从大步走进来,躬身施礼道:“马骏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你因何来迟,莫非关将军(关兴)留你不成?”诸葛瞻脸色微怒,将书卷暂且搁下,直盯着马骏。
马骏略显尴尬,低头答话:“公子,关将军府内有一名叫张琦的人,原与黄皓有些过节,而今住在关将军府上,属下与他倒有几面之缘,故而在关将军府上多停留了片刻。”
诸葛瞻迟疑半晌,对于马骏之言顿感不解,接着问道:“你怎会与张琦相识?”
马骏忙上前解释道:“公子怎么忘记了,属下是从荆州而来,与张琦的父亲昔日有些来往,那位老先生略懂奇术,虽为山野之人,但学识渊博,不亚于江南名士,属下甚为敬仰,想必其子张琦也不是平庸之辈。”
诸葛瞻听言,不甚在意,低头饮茶,肃然问道:“那黄皓可有什么动静?”马骏只是在诸葛瞻耳边低语着,只见诸葛瞻双眉紧蹙,面显阴沉,双手伏在案边,马骏见势缓缓退下。
书房内霎时一片寂静,诸葛瞻忧虑的起身踱步,站在一旁的柳琴心下猜中几分,上前宽慰道:“夫君如此忧思,也无济于事,纵然像黄皓这等奸佞贼子混在宫中,也兴不了多大的浪头,他毕竟是一个宦官,以后想个法子除掉他便是,皇上虽护着他一时,也护不了他一世啊,眼下倒是馨儿她——”
柳琴欲言又止,随手给诸葛瞻披了件袍子,拉着他回到桌边,按其坐下,盛出一块点心。诸葛瞻握住柳琴纤细的玉手,似有调侃的笑道:“昔日小妹在时,母亲宠溺她多,恐怕疏远了你,如今她不在府中,你又常常挂念着,莫非你当真不会吃醋?”柳琴双颊微红,埋怨道:“我本想劝慰你一番,而今反倒被你打趣,别人只说馨儿的兄长不如关兴会体贴人,我只不信,现在看来,真真是我错了。”屋内顿时充斥着浓浓的情意,让烦恼的诸葛瞻暂时得到缓解。
再说黄皓此时正悠闲地在自己房内歇息,喝着香茶,因为后主刘禅与新进宫的李美人正在殿内赏乐饮酒,甚是欢畅,故而黄皓猫在自己屋里,只是留了几个小太监在前面伺候着。
自从关兴进殿将其侄恶行禀告于后主,致其侄丧命,黄皓的心就再没平静过,时刻都想着如何报仇,更要试图掌控蜀国的一切大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时,一小太监疾步走进来,低声回道:“黄公公,皇后娘娘(张飞之女)正领着一众宫女朝前殿过来呢,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娘娘此番前来,必是为了近日宫中频繁失窃之事,而今皇上正与李美人饮酒,若让娘娘瞧见了,我等奴才又难逃责杖了。”
那个小太监慌张中吐字都快不清楚了,可见吓得不轻。但黄皓丝毫无震惊之色,反而冷笑道:“你这般混账模样,即便娘娘不罚你,我也饶不了你,明儿就先剥了你的皮,前日我叫你办的事,你可都办妥了?”
黄皓话中显得轻蔑得很,那小太监靠近几步,颤抖的禀道:“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将那些物品逐一运出宫外了,其他宫人并未察觉,只是这等贵重的宫中宝物——”还没等小太监讲完,黄皓当即啐了他一口,死死盯着他,扭动肥硕的身子,斥责道:“你懂得什么,我只是暂且借用,你再休要胡说,否则明日你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得住,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那小太监不敢再言,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伺候黄皓换上宫服,待黄皓整了整衣冠,便紧跟着他走回大殿。此时皇后已经早先一步,她见刘禅拥着李美人入怀,互饮美酒,那李美人更是搔首弄姿的,百般献媚,众多舞姬在旁摇摆香袖,倒也婀娜多姿。皇后登时拉下脸来,斥道:“还不都给我退下。”
厉声令下,她们皆讪讪的提裙离开,刘禅酒意正浓,哪里理会,只是手举酒杯,笑道:“皇后何不与朕同饮一杯?”
皇后哪里有这个兴致,斜眼瞧着李美人,李美人遂知趣的起身施礼,笑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然而皇后并未搭理她,撩裙坐于刘禅身边,一脸肃然的问道:“皇上,近日宫中少了诸多贵重财物,难道皇上全然不知吗?臣妾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恐非祥兆,还需仔细追查才好。”
刘禅呵呵一笑,压根儿没有听进去,只是招手叫内侍倒酒,皇后见此景,无奈的叹息。黄皓却悄悄地走过来,身后跟着那名小太监,只见黄皓佯作恭敬,施礼道:“娘娘,小的知晓是何人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节
黄皓这突然间的回禀,倒令皇后颇为惊诧,其实她早已从诸葛亮那里知晓了此人的本性,而且在宫中也有所耳闻,素日里皇后就对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奸臣甚感厌恶,故而对黄皓所言难以深信。她不免柳眉微皱,轻言问道:“黄公公,此事还未下令彻查,你又怎会知晓?”
黄皓忍不住扭动几下肥硕的身子,眼珠子咕噜一转,故作镇静回道:“娘娘有所不知,小的本为内侍总管,现今宫中出了事,小的也难逃责罚,昨夜我思前想后,发现了可疑之处,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讲?”
皇后察觉出黄皓的诡异,不过还是点头应允,让其继续说下去。黄皓这才笑眯眯的靠近几步,躬身回道:“娘娘可还记得上月巴郡太守遣人送来两箱山参,皇上顿时龙颜大悦,特派关将军分发给各位大臣,其中有一名侍卫因为初次进宫,紧张之余还打翻了宫女手中的茶具,娘娘心存仁厚,又念其初犯,并未降罪于他,不知娘娘还记得此人吗?”
黄皓一脸佯笑,仰头直视着皇后,皇后顿时不解,站起身来,自语道:“本宫记得此人,当时见他很是惊恐,故而本宫也没有多加责难,只是此事与他何干,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况且又是第一次入宫,怎能将那些物品一一运出宫外呢?”
站在黄皓身后的小太监,双手渗出冷汗,紧闭双唇,不时又抬头瞧瞧黄皓。这时的刘禅好似酒醒了,不禁问道:“李美人去了何处,怎么不见她?”刘禅扫视了一周,并未看到李美人的身影,遂瞪向皇后,冷笑一声,黄皓赶紧上前禀告:“娘娘前来与皇上商议宫中失窃一事,李美人还是先行退下为好。”
刘禅哼了一声,伏案笑问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不知皇后可有对策?”还未等皇后开口,黄皓已经抢先上前为刘禅倒酒,堆满笑容,低声回道:“皇上,恐怕此事与张琦有关,张琦本是东吴人,不知为何竟常住在关将军府内?”
黄皓余光中竟闪出一丝狡黠,显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刘禅好像想起了昔日关兴为此人进谏之事,忙追问道:“张琦,仅凭他一人之力,怎能盗得如此多的宫中之物?”
皇后霎时沉下脸来,暗想黄皓多半是为报先前之仇,故而牵连到关兴府上的人。但见黄皓忽从袖中取出一玉剑饰,月牙状,如红枣大小,透着五彩的光泽,清晰间看到‘明延’二字,黄皓递给刘禅过目,又进言道:“此物是在崇明殿内发现,崇明殿历来是先皇(魏文帝曹丕)寝居之所,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即便是负责清扫的宫人,也需事先请示皇后娘娘方可,而张琦原名张明延,只是来到蜀国后才改名换字,依奴才看来,宫中失窃之事,定与他有关,至于他是如何运出宫外的,还须擒他来严加审问,不知皇上欲将如何处置?”
黄皓道出这番话,皇后再也按耐不住,质问道:“仅凭此物怎能断定是他所为,你这样一口咬定是他,该不是想趁机报私仇吧?”皇后死死盯住黄皓,越发的厌恶起来,对于他方才之言甚为愤懑。但刘禅猛的起身来,一声令下,派众多侍卫去关将军府邸捉拿他来,紧接着又传旨召蒋琬进宫,着手查办此案。随后刘禅踱步而去。皇后本想再解释什么,都已无用,眼下只得叫侍女彩霞速速出宫告知关兴。
其实黄皓布下此局,也算押对赌注了,他整日跟在刘禅身边,对于刘禅的喜好自然摸得一清二楚,虽然刘禅表面上对关兴很是敬重,但在心底却异常的厌烦。因为关兴总是搬来古往圣贤的说辞,讲些陈腔滥调,无非是要劝诫他以国事为重,而且还时不时厉声呵斥他身边的宦官,扬言要尽数除之。不但打搅了刘禅与美人们饮酒享乐,而且还使他多少丧失了颜面,至少在宫人们面前下不了台阶。
若不是关羽之子,恐怕刘禅早已下旨革其官职,削其爵位,禁其入宫,贬为庶人。如今黄皓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替刘禅除去这眼中钉,刘禅又岂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即使挫挫关兴的锐气也是好的。
侍女彩霞知道其中厉害,匆匆出宫,直奔关兴府邸。待来到府门口,却见宫中禁卫军早已将张琦从府中拖出来,一禁卫军头领躬身禀道:“关将军,方才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恕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言毕,正欲下令回宫。关兴疾步上前拦住,面露愧色,向张琦深深作了一揖,凝视着他,承诺道:“你放心,我定会设法还你清白,你权且跟他们回去,切勿存有寻死的念头。”
张琦悔恨不已,自知关兴乃重情重义之人,如今自己深陷灭顶之灾,反要连累关兴,含泪欲要再言,但那禁卫军怎容得他这般啰嗦,硬生生拖其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节
彩霞驻足在不远处,见事已如此,遂调头回宫。马骏早已得到消息,速速上马奔到城郊外,原来诸葛瞻正与张苞(张飞之子)在岸边垂钓。寒风习习,依旧挡不住诸葛瞻势如破竹的垂钓兴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诸葛瞻身旁的鱼篓中已盛满数条,而张苞则颗粒未收,尴尬的他只得放下鱼竿,苦苦一笑,猛灌几口酒,朝诸葛瞻笑道:“如此静坐,我不如你,若要上马厮杀一番,我倒乐意奉陪。”
诸葛瞻这时也停下来,慢慢将鱼篓中的鱼儿倒回河里,回转过身,张苞顿时不解,诸葛瞻笑道:“我意非垂钓,只是静心,你的脾气易急躁,故而叫你来此地,如今战事未休,我等切忌急功近利,不妨收收争强的性子。”
张苞点点头,微闭双目,忽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遂站起身来,马骏驰马奔来,飞身下马,疾步跑过来,一脸焦急的回道:“公子,关将军出事了,皇上下旨将张琦押入大牢,以盗取皇宫之物论罪,恐怕此事会殃及到关将军。”诸葛瞻听言,倒吸一口凉气,双拳紧握,顷刻,与张苞翻身上马,匆匆向关府奔去。
此时关兴府内仆人们早已人心惶惶,虽说禁卫军只押走了张琦,并未牵扯到关兴,但是张琦终究是关府的人,皇上怎会不怀疑?关兴刚刚安抚了张琦之妻,后又吩咐下人好生照料着,他自己则闷声回到书房。
方才从禁卫军统领那里得知,在崇明殿内发现张琦的玉剑饰,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