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翔见浩鹰伫立长廊间,遂跨步走来,轻轻拍其肩头,关切的问道,“何事这般表情?”浩鹰叹了一口气,眼眶红润,苦笑道,“没什么,只是风沙吹进了眼睛。”
云翔看出他的异样,安慰道,“无须如此,方才我见紫嫣匆匆离去,恐怕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公子了,既然今日她可安然脱身,日后也必然无甚风浪了,你无需介怀。”浩鹰怎会不知其中含意,如若他与馨儿晚来片刻,恐怕紫嫣早已命丧昭之手,想到这里,他就胆战心惊。紫嫣的痴情不会有结果,更不会使昭感动,来此一遭,她该清醒了。浩鹰此时救了她一命,可下一刻谁又会来搭救自己,望着在花园中赏花的他们,浩鹰心痛不已,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替浑然不知的馨儿感到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节
却说绿珠速速回到宫内,就与跑过来的花翎撞了个满怀,连自己的丝帕都滑落地上。花翎忙躬身拾起,一脸慌张的说道,“可算把姐姐盼来了,皇后娘娘如今正在凤藻宫训斥郭夫人呢,”绿珠听闻后,甚是不安,在花翎耳边低语几声,然后疾步便来到凤藻宫。
却见门外站着桂明姑姑(蔺淑馆的领班),斜眼正瞅着自己,绿珠低头欲进屋,没想到桂明横在中间,怒斥道,“好没规矩的丫头,没看见皇后娘娘正在屋里问话,还这般鲁莽擅闯,记住,这里虽是凤藻宫,不过也是娘娘掌管的后宫,你等奴婢还是小心伺候着,不然谁也保不了你。”言毕,转身进屋,绿珠咬紧牙关,打起精神恭敬的走进屋内,朝毛后施礼。
月娥正跪在地上,见绿珠进来,忙使眼色令其退下,奈绿珠浑然不理会,回道,“绿珠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毛后凤眉挑起,甚是不快,鄙夷的说道,“你们主仆二人倒挺同心的,一前一后,想来从未将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如今你们得了圣宠,就这般狂妄,看来真该好好调教一番了。”话音刚落,桂明便扬手重重打在绿珠的脸颊,霎时血红的手印浮在面庞。月娥心中一阵纠痛,低声乞求道,“皇后娘娘,请饶过绿珠,她本是宫婢,并无大错,还望娘娘开恩。”
毛后怎可善罢甘休,自从得知月娥被封为郭夫人,她便派心腹桂明小心提防着,凤藻宫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毛后的监控。如今凤藻宫的主子夺其所爱,昨个儿还得了西羌进贡的夜明珠。闻知此事,毛后妒火中烧,特前来责难月娥,令其难堪。
花翎快步走到大殿门外,张公公眼见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猴急样儿,便低声说道,“在宫中待了这些年,怎么记性不见长,还这般急躁。”花翎也顾不得辩解,只是附耳低语,张公公顿时怔了怔,向殿内望了望,然后示意花翎在殿外候着,自己缓步走进大殿。
曹睿正伏案审视着奏报,甚是沉静。张公公走过来,躬身作揖道,“皇上,是否该歇息了,奴才见您批阅了大半晌,何不到花园走走,也好散散心。”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曹睿凌厉的俊目朝张公公瞪去,大为不悦。
“恕奴才多嘴,皇后娘娘方才移驾凤藻宫,兴师动众的,连内侍太监都闻之惊颤,恐怕会殃及郭夫人啊,”张公公心疼的回道。曹睿剑眉皱起,愤然起身,匆匆朝凤藻宫走去,张公公急忙追随其后,花翎也快步跟在后面。
此时的凤藻宫中已经笼罩着一层阴霾,多半的宫婢都难逃桂明等人的责罚,不是脸庞红肿,就是脖颈淤青,很是窘迫。毛后倒是看在眼里,乐在心中,多日沉闷终得解脱,看着月娥哀怜的眼神,更是喜上眉梢。
曹睿一众人等赶到凤藻宫,早已有太监通报毛后,毛后遂缓步走出来,迎面施礼道,“皇上来的可真巧啊,该不是有什么奴才在背后嚼舌根吧?”话毕,轻蔑的朝身后的月娥瞪了一眼。曹睿已约摸知道其中缘由,故淡然一笑,对毛后言道,“皇后何必动气,只不过是颗夜明珠,我寝宫内还有一颗宝蓝石,待会儿叫张公公拿给你便是了。”
毛后顿时大喜,娇声回道,“谢皇上,不过臣妾并非出于嫉妒,只是凤藻宫内的奴婢甚是张狂,我是后宫之主,总要整顿宫闱风气,也好减免皇上的后顾之忧,皇上可莫要怪罪臣妾啊,”毛后狡黠的笑意浮于脸庞,月娥自是不敢多做辩驳,只是默默站在一侧。
曹睿也不多问,安抚片刻,就遣人护送毛后回宫。待毛后渐渐离去,曹睿轻轻的拉着月娥颤抖的双手,走回屋内,绿珠与其他宫婢则悄悄退下。
“谢皇上,”月娥欲躬身施礼,曹睿慌忙扶起,关切的注视着她,一汪清澈的双眸充满爱怜,轻轻的揽她入怀,低声说道,“你们眼神虽像,性情却截然不同,宛若烈火与静水,你如火般刚烈,她似水般柔情,月娥,你懂我的心吗?”曹睿的这几句话,让月娥倍感疑惑,她是谁?自己只是她的替身吗?心中顿时烦乱,遂缓缓退后几步,定睛视之,眼前的男人饱含深情,却全然不是出于爱意,只是在追寻她的踪影。
曹睿顿了顿,瞧着满脸困惑的月娥,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离开,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遐思与失落。或许此刻她已忘却进宫之初衷,眼前的男人正步步逼近她的心门,令其不知所措。
紫嫣伤神的返回郭府,却未发觉子风正伫立在厅外,满脸焦灼的凝视着自己。
“为何现在才回来?”子风走过来问道。
“我很累,只想回屋歇息。”紫嫣低低的回道,依旧不抬头看他。
“过几日我们就要启程回西羌了,”子风冷冷的说道。
紫嫣默不作声,悄然走回屋内,小心掩好门,无力的瘫坐在床榻上,滴答滴答的泪珠滑落脸颊,明明知道昭的心意,为何自己还要做无谓的梦。紫嫣轻轻抚摸着那道红印,苦笑摇头,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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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节
寂静的秋夜,郭府庭园一片银光洒地,向南飞去的大雁划过夜空,袅袅无垠,似乎不愿去理会夜幕下的悲与欢。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传来,郭府门外的侍卫打着灯笼定睛一瞧,正是射亭侯郭淮,也就是子风的父亲,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侍卫,低声问道,“公子歇息了吗?”
“回老爷的话,公子正在书房明灯夜读,不曾睡下。”一高个儿侍卫躬身回道。郭淮遂快步走进府内,径直朝子风的书房走来,悄然叩开屋门,冷眼注视着他,脸色甚是凝重。
子风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遂起身迎过来,躬身作揖,激动地言道,“孩儿不孝,让父亲为此担忧,连夜从雍州赶来,真乃孩儿之过。”郭淮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怜惜的对其说道,“往日里我总是劝诫你,切莫惹事生非,你偏又不听,被贬到那不毛之地,常令我寝食难安,恐怕日后我也无颜再见你过世的母亲了。”
子风听闻此言,心中痛楚不堪,想起自己早去的母亲,更是愧疚。遂撩衣跪地,悲恸的言道,“孩儿自知罪孽深重,实难宽恕,但请父亲莫要忧愁,我在西羌一切平安,并无遭受苦难。”
郭淮心疼的扶起他,无奈的言道,“你终究还是娶了她,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言,只是你们日后还需谨慎小心,西羌不比中原,它虽是偏邦之地,但也虎踞一方,切莫掉以轻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子风默默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暂时安好,但是西羌臣民欲袭中原之心,并未泯灭,若他日偷袭魏国边境,恐怕自己很难脱身。
“你早些歇息吧,为父明日还要赶回雍州,你们好自为之吧,”郭淮欲转身离开,子风急忙拦住,肃然说道,“父亲镇守雍州,与朝廷官员不甚往来,自不知司马懿虎视眈眈,大有铲除异己之势,父亲还是多加提防些,切莫中了他的圈套。”
郭淮一笑置之,拂袖离开,子风怔了怔,似乎不解其中缘由,自己的父亲并未在意,难道自己揣测错了不成。默然仰望夜空,繁星点点,那样闪烁迷人,不过也只有在漆黑夜幕中方见它的明亮,嗟叹之余,静静的来到紫嫣房中。
虽然屋内通亮,但紫嫣却已沉睡,或许这一天太过疲惫,故而不知不觉的睡熟了,以至于并未察觉子风的到来。子风小心的脱去长衣,轻轻吹灭烛火,然后安静的盖好锦被,温柔的抱着她,吻其额头。此时的二人都已身心俱疲,只有靠着彼此的温暖,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次日晨曦,子风早早的打点好府内一切事务后,便与紫嫣拜别父亲,临行前,并无朝中官员送别,唯有花翎替宫中的绿珠转交给紫嫣一盒胭脂,聊表心意。紫嫣欣慰的接过,驻足在洛阳城外,不甚感慨。子风柔情的与紫嫣对视片刻,二人终悄然离开,伴着徐徐秋叶,朝那羌笛悠悠的西凉奔去,或许只有那里,可以容得下他们,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忘却旧时纷争与哀怨。
司马昭此时并不会因为紫嫣的离去而放松心弦,他多日来筹划着如何向曹睿推举石邓二将,或许已经刻不容缓。遂叫来贾充、子冉(郭绍字),闲坐书房,共商良策。
“公子不必忧心,此事也好办,听闻皇上欲建的芳林园大体已经修好,到那时岂不召集百官一同赏园?”贾充稳操胜券的进言道。
“公闾果然是我之子房也,不过---”昭欲言又止,似有疑虑。
“公子必是顾忌曹爽在场,恐有闪失吧,”子冉一语道破,斟了盏茶,小心翼翼的递到昭手边,昭皱眉视之,神情怅然。
“若他们当场比试一番,我想皇上必会钟意,邓艾、石苞的武艺可非同一般啊,”话毕,子冉微微一笑,昭瞬间剑眉舒展开来,嘴角上扬,泛起涟漪,屋内顿时洋溢着久违的惬意。窗外的瑟瑟秋风,吹落枯叶,也吹散多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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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节
秋色渐浓,宫闱中落叶纷纷,太监们正躬身扫地,这时花翎径直从正殿走出来,满脸悦色的朝御膳房走去。屋内只有个把小太监在值班,花翎四下里巡视一番,顿时微怒,责问道,“我要的莲蓉糕呢,为何还没准备好,方才明明叮嘱过你们,如今就这般偷懒,看来待会儿我得告诉张公公了,”花翎横扫了他们一眼,心中很是埋怨。
“花翎公公,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只是怕凉了,失了口感,故而用微火先蒸着,我给您拿出来。”言毕,这位机灵的小太监小心的从里面端出,又放进食盒中,恭敬的递到花翎手边。
花翎抿嘴一乐,淡淡说道,“你还算懂些规矩,这个赏你了,”说着丢给他一颗金豆子,端起食盒疾步离开。花翎绕过几个庭园,便来到凤藻宫,此时绿珠正在宫苑中采摘菊花,口中不时哼唱着小曲儿。
“绿珠姐姐,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话毕将食盒打开,呈在绿珠眼前,甚是得意。绿珠莞尔一笑,微嗔道,“你还说呢,昨个儿送来的蜜饯,还没等我瞧到,就被皇后的侍女小蝶拿去了,平白让我空欢喜一场。”
花翎自知绿珠肚内的怨气,遂好心的夺过花篮,安慰道,“我的好姐姐,如今我已经拿来了,你当即吃下便罢,何苦留着?”绿珠忍不住的一乐,只得拿过来。
正当他们说笑之际,曹睿款款走来,一旁的张公公顿时清咳几声。花翎与绿珠见到曹睿,慌忙躬身施礼,曹睿只是默默走进屋内,张公公则怒视花翎他们,遂又紧跟过去。
月娥坐在锦席上,端详着那对金镯子,就是进宫前我曾送给她的,她一直戴在手腕上。或许她对我一直都怀有莫名的亲情之感,虽然不同血脉,但心却相通,冥冥之间总有一种羁绊。
“看的这般出神,想必它对你很重要?”曹睿附耳言道,月娥顿时一惊,扭过头来,战战兢兢的欲施礼,曹睿轻轻挽住她的胳膊,深情的凝视着她,问道,“你有心事?”月娥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他的俊目,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曹睿缓缓抚摸起她娇嫩的双颊,柔情似水的一双明眸忽闪不停,也许月娥紧绷的神经令其难以控制,不禁脱口而出,“皇上恐怕并非真心待我,只是我的身上有她的影子,你实难自拔,让我充当她的替身罢了。”此话道明,月娥好像长舒一口气,自然许多。然而曹睿却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威严怒道,“是与否,你已经成为我的女人,难道还要追究孤之过错?”言毕,狠狠的吻向她的红唇,并无丝毫的怜惜,令月娥着实委屈。
须臾,曹睿才缓缓松开她,冷言道,“明日我会召集文武百官,在芳林园大摆筵席,到时你随孤一同前去,”话毕,拂袖离开,并无半点温情,仿若月娥真的只是一个替身。想到这些,月娥苦苦一笑,毕竟她从未奢望过曹睿的真情,再者他们也绝不能成为彼此的挚爱,曹族是袁氏一门的仇人,她如今的任务只是把当年的灭门痛楚加倍奉还给曹睿,再无他意。月娥沉思片刻,纤指紧扣桌案,双唇微动,愤懑的朝窗外望去。
待到明日清晨,绿珠细心的替月娥梳妆一番,自语道,“主子,听闻此行只有您随皇上前去,看来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远胜过皇后,不如就戴这支凤朝金簪吧,”言毕,轻轻插在发间,绿珠一抹浅笑,甚是开怀。月娥只是一脸默然,缓缓站起身来,与一众宫娥离开凤藻宫,缓步来到芳林园。
此时的芳林园早已人头攒动,月娥一眼就看到司马昭父子三人,一旁围着钟繇父子,聊得甚欢。忽然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抬脸一看,方知曹睿站在一侧,二人相视无言,缓缓走过来。众臣忙施礼道,“我主洪福,”曹睿大喜,吩咐他们一一就坐,四周各色菊花争相开放,映满园子,流溢芳香。两边的宫娥们纷纷添茶续酒,个个彩衣飘飘,神采奕奕。
昭环视四周,觉得时机正好,遂起身跨步走上前来,躬身作揖道,“皇上,如今满园菊色,何不请人比武助兴,一来可增添宴席氛围,二来也好显我朝将才之勇,昔日武王(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