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眉角上扬,很是跋扈姿态,向这帮宫女瞥了一眼,严肃的说道,“都给我规矩点,可别给我捅什么篓子,这宫里可比不得外面,别胡乱逛游,万一惹着哪位主子不高兴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言毕吩咐几个身边的宫女,一一安排妥当我们的睡房,然后便相继离开了。
“那位领班好凶啊,赶明儿肯定得被她责骂,像我这般做事拖拉的人,估计要惨了。”一位宫女怯生生的埋怨道。
“别人都管她叫桂明姑姑,听说平日里对底下的宫女很苛刻,惹谁都休要惹恼了她,不然会有你好看的,”几位宫女叽叽喳喳的诉苦着,随后便纷纷回到各自的睡房。
月娥安静的走进自己的新住处,慢慢坐在席垫上,望着颤抖的烛光,有些不安。要在宫中生存,必要八面玲珑,懂得迎合得势之人,对任何人都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会被这无情的皇宫所吞噬。更何况自己所来的目的,非比寻常,切不可马虎大意,反复思量后,遂和衣睡下,静静地闭目等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次日一大早,桂明姑姑就纷纷叫醒她们,各自相应的安排了所要伺候的主子差事。月娥恰恰被安排到了毛皇后的寝宫,负责斟茶递水,打扫庭园。其实这也是司马昭私下里委托张公公安排打点的结果,欲要擒贼,先要擒王,身居后宫之首的毛皇后就是磨砺月娥胆识的最佳人选。也只有过了这一关,方能立足于不败之地,不过恐怕初来乍到的月娥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此刻的毛皇后正待在自己的寝宫,只见她轻轻歪躺在锦席垫上,徐徐香雾笼绕梁间,身边半蹲着一位侍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捶腿揉肩,甚是闲适。
月娥盈盈走进来,手端茶壶,慢慢放在桌案上,弯腰自斟了一杯香茶,轻身说道,“娘娘请用茶。”毛皇后柳眉竖起,上下打量了月娥一番,冷冷的问道,“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月娥,”月娥低下头去,跪地回话。
“哼,月娥,挺别致的名字呢,皎洁明月,广寒宫中的飘飘裙带,撩动心弦,可惜了这么美的名字,小小贱卑,怎能堪配,我看还是改了吧,以后就叫月香好了,”毛后的嫉妒心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区区一个名字也容不下,不过月娥自不敢强辩,只是应声答道,“月香谢娘娘赐名。”
毛后接过清茶,小饮一口,脸色顿阴沉下来,呵斥道,“我明明要的是花茶,难道她们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你故意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猛然间将手中热滚滚的茶水泼洒在月娥身上,月娥左肩顿感灼热,但依旧强忍着。
“娘娘恕罪,奴婢刚刚入宫,可能一时疏忽了,奴婢马上去重新泡一壶花茶,”月娥颤抖的乞求道,心里扑腾跳个不停,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很是恐惧,更何况从未有人交待过,如今的斥责多半是毛后无端生事罢了。
“念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就罚你跪在庭院中,天黑之前,不准擅自离开,小蝶,你去盯着她。”毛后佯作善意,用丝帕擦拭嘴角,轻蔑的说道,随后扫了一眼贴身宫女,这名宫娥倒生的一副好容貌,杏面桃腮,微施粉泽,不过眉眼间透着冷漠。
“谢娘娘体谅,”随后月娥就被小蝶带到庭院中,只见她向地上撒了些许黄豆,然后示意月娥跪下,月娥只得撩裙跪地,心想不过跪个把时辰,自己肯定能挺过去的,况且天气还算温和,没有毒日头,也无甚关系。
夜幕降临,小蝶便缓缓走过来,冷冷的告诉月娥可以起身离开了。怎奈双膝似乎已经难以支撑站立,刚要试图勉强站起身子,忽然间一只手扶住自己,月娥回转身子一看,一汪灵动的双眸凝视着自己,低声说道,“别作声,我先扶你回屋。”
月娥自己也难走回去,遂任其搀扶着自己,虽然从未见过眼前的陌生女子,不过感觉竟那么亲切。
片刻功夫,月娥被她扶到自己的屋内,慢慢坐到床边,又轻轻拍打着深陷裤脚的少许黄豆,轻叹了一口气。
“月娥姑娘莫要伤心,昭公子早已派人告诉我,以后我会伴你左右,好生扶持你的,宫中向来如此,绿珠已经习惯了,日后我会慢慢教姑娘的,这是药膏,我帮你敷一些吧,明日就会消肿的。”
话毕,便轻轻涂抹在月娥双膝上,看着瘀红一片的膝盖,顿感心疼,不时吹着。月娥知道绿珠的来历后,遂懂得昭的计划是早已安排好的,自己就像猎物一般,已被人拿捏在手中,命运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节
春光漪荡大地,一望无际的烟雾中的青草,空中飞动的柳絮,如烟似雾的梅雨,映照着洛阳别样的风景,夏侯府中甚是洋溢着喜气,原来明日就是夏侯霸的生辰,府中上上下下装点了一番,惹人欢欣。
夏侯霸将写好的请帖递与一侍卫,此人乃是其即为信任的手下,名叫宏浦,并赐其夏侯姓氏,宏浦性情温和,一贯做事雷厉风行,极少出错,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而且对夏侯霸忠诚不二。
“公子,船只已经备齐,明日在城郊柳畔西井湖上的筵席也都打点妥当,公子可以放心了,”宏浦信手接过请帖,躬身回道。
“很好,明日会有众多显贵名士前来道贺,切莫失了礼数,倒惹人非议,好了,你速去下发请帖吧,”夏侯霸摆手让宏浦退下,自己则伏案继续揣摩着兵法要领。
夏侯桐雨和她的丫鬟银屏,这时正在庭园中赏着缤纷春花,忽然瞧见宏浦款款走过来,桐雨遂走上前去,笑言道,“去发请帖吗?”
“正是,让小姐猜着了,”宏浦仰脸回道。
“钟公子也会来吧,”桐雨低声问道。
“钟家二位公子都在邀请之列,不知小姐指的是?”宏浦反问道。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自去吧,别耽搁了。”话毕便与银屏结伴离去。宏浦摇摇头,不知其意,也没工夫细想,拂袖而去。
“小姐,钟会公子肯定会赴约前来的,现在小姐该想想明日穿哪件衣裳才是,”银屏莞尔一笑,弯身给桐雨倒茶。
“就属你话多,我看明日你还是好生待在府里吧,”
“小姐,银屏知错了,明日我保证不会再多嘴的,小姐还是带我去吧,不然谁来伺候您呢?”银屏半推半就的向桐雨央求道,桐雨自是没法,只得默然答应。
次日,春风和煦,依旧暖暖照人,昭收到了请帖,便携带馨儿和子冉他们相继来到城郊湖畔,只见这里已经来了不少达官贵人,连嵇康与阮籍他们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唯独不见曹爽的身影。其实这也不难猜想,曹爽与司马昭已成死敌,这等喜气场地自不便碰面,恰逢曹爽身子略感微恙,故正好托辞不来。
“昭公子,没想到夏侯公子会在这里置办筵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钟会迎面走过来,寒暄说道。
“夏侯公子向来性情不定,如今这般布置倒挺贴合其人的,”昭注视着西井湖面。
诸名士看这玉如琼浆的湖面上横着几只大船,两边船窗四起,微微有点熏风,吹得波纹泛起褶皱。其实宏浦早已安排厨役备办酒筵,和司茶酒的人另在一船上,一班奏乐唱清曲的,又在一船。此时正值四月中旬,天气清和,那些伶人手持执扇,撩动衣衫,甚是惬意。
夏侯霸硬拉着昭与钟会早些上船,似是有话要相谈,昭拗不过,只得附和前去,留下浩鹰、云翔,还有叶儿照顾馨儿。
“小姐就是馨儿吧?”桐雨不知何时凑过来,柔声问道。
“正是,不知小姐是?”馨儿与桐雨从未谋面,如今她竟得知自己的闺名,倒叫馨儿吃惊不已。
“家兄正是今日的寿星,你叫我桐雨就好,”桐雨仔细打量着她,星眸微嗔,心中不禁自叹不如。
“原来是夏侯小姐,馨儿不识尊容,还望恕罪,”馨儿心中暗想,夏侯家族历来与曹氏宗亲交往颇深,身份自与其他朝臣不同,故也有几分忌惮。
“不必如此,我不是苏菱,自不计较,馨儿随意些就好,我看你略小些,不如与我姐妹相称吧。”桐雨口吻甚是温柔,与那位刁蛮傲气的亭主迥然不同。
随后桐雨拉着她的手,结伴来到一片杜鹃花盛开的花丛中,只见这里彩蝶翩飞,浓浓香气混着泥土的新鲜,甚是怡人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节
春天的野花开的娇艳,缤纷的蝴蝶在湖畔飞翔,或在花丛中穿梭,一团团,一簇簇,与杜鹃花相互辉映着,好似一朵朵对折的小花,脱离了一根花枝,又长到另一根花枝上去。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惹得桐雨心上开怀,不禁拿出小扇,蹑手蹑脚的朝一只飞落在花蕊上的紫色蝴蝶,信手扑去。
可惜那彩蝶反应很是灵敏,迅速朝湖边飞去,桐雨也并不因此失了兴致,反而越发起劲儿了。
“小姐,这只更好看呢,红艳艳的,快来啊,”银屏唤道。桐雨转身一瞧,甚是欣喜,又寻它而去。也许是因为今日她一袭浅蓝缀花衣裳,伴着徐徐春风,飘动撩人,不时挥动着手中小扇,彩袖也随之摇曳舞动着,仿佛蓝色曼陀罗绽放开来。
馨儿暗自惊诧,这等妙人,来日不知会何人相伴左右,惊叹之余,也略感伤怀,想她的哥哥夏侯霸就在她身边,可以朝夕相处,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真是百感交集。整个人默默伫立在葱郁的青草湖畔,遥望天边。此时叶儿觉察出馨儿的异样之态,遂缓步走过来,堆满笑意的双颊泛起涟漪,啧啧赞道,“小姐,快瞧瞧,夏侯小姐扑了这么久,可真有兴致呢,您要是有她一半的性情也好呀!”
馨儿依旧默不吭声,小心摘下一朵鹅黄色野花,漫步在青柳树下,向那几只大船瞧去。
此时夏侯霸与昭他们走出船舱,稳稳站立在船板上,径自朝她们这边看去,钟会望向一脸惆怅的馨儿,顿感不解,浓眉皱起。
“夏侯小姐,真乃仙子般灵秀动人啊,”贾充朝桐雨望去,满脸悦色。
“钟公子,你觉得呢?”夏侯霸不禁问钟会,这倒让茫然的钟会尴尬不已。
“夏侯小姐的脱俗气质,是朝中皆知的,今日一看,果不其然,他日不知哪位公子有幸娶得此佳人呐,”昭斜眼瞥向钟会,见他白皙脸庞顿时蹿红,忍不住微微一笑。
桐雨也追赶了许久,身子渐渐乏了,此时香汗淋漓,娇喘细细,手拿丝帕轻轻擦拭,抬头忽见馨儿独自倚在柳树下,遂疾步朝她这边走来,问道,“怎么了,这儿景色多美啊,可为何你的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只是一路来到这里身子略感疲惫罢了,姐姐不必挂怀,”馨儿搪塞道。
“没事就好,我们上船去吧,我想酒筵应该准备好了,走吧,”言毕就拉着她走到船上,弯身进到船里。此时昭早已示意馨儿坐他身边,馨儿便撩裙坐下,叶儿随之挨着她也入席了。桐雨则坐在夏侯霸的左侧,而贾充子冉等人也依次分主宾坐席,相继入座。
只见桌案上已经摆满各色酒菜,那食品之精洁,茶酒之清香,不消细说。十几个身袭灰衣的仆人在船头上更番斟酒上菜,络绎不绝。
“今日各位屈尊前来赴宴,我先干为敬,”夏侯霸一饮而尽,甚是喜悦。
“仲权兄(夏侯霸字仲权),我敬你,他日我们并肩为国效力,还望仲权兄鼎立提携啊,”昭自饮一盏。
“昭公子过谦了,为主分忧是我等职责所在,司马大将军用兵如神,他日我还要向你父亲请教一番呢,来,我们同饮一盏吧,”夏侯霸又是一饮而尽,畅快之余,脸色红润。
正值他们聊得欢畅之际,忽见一青衣长袍儒生走进来,躬身施礼道,“夏侯公子,我家主人特叫属下送来几碟菜肴和一坛宫廷御赐佳酿,因主人身子欠佳,故遣小的来此聊表歉意,还望夏侯公子谅解,”此人正是曹爽的心腹幕僚,名叫辛毗,他善辩巧舌,深得曹爽信任。
“昭伯这样岂不见外了,无碍的,身子要紧,回禀你家主人,就说改日我定当登门看望,叫他好生休养吧。”然后叫下人接过食盒和那坛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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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夏侯霸吩咐人将送来菜肴加添在席宴上,辛毗忙笑颜解释到,“这盘是椒香鸡,虽麻但却不燥,椒香酥脆,鲜嫩爽口,清神明目;这盘是奇香蟹,乃是江南鲜蟹烹制而成,酱汁诱人,蟹肉酥软,嚼劲足而不连骨,“昭公子想必应该喜欢”;这是干煸鳝段,这是烩嘴兔,全都是我家主人精心准备的,不知可否合夏侯公子的口味?”
“这等丰盛佳肴,倒难为昭伯费心了,”夏侯霸随意吃了些椒香鸡,不禁点点头,扭过脸来相让昭,昭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意,心中颇为不满,刚才辛毗言语中似带嘲讽,不过碍于众人都在场,遂按捺住怒火,佯笑道,“辛毗果然善言巧辩,如今我算见识了。”
“昭公子言重了,属下怎敢在您面前卖弄,不过这奇香蟹确实与众不同,昭公子何不尝尝?”辛毗斜眼瞧着昭,很是自得。
“公子,这哪里有蟹肉的味道,倒有几分田蛙腻滑之感,莫不是你家主人哄我们吧?”士载(邓艾字)憨笑问道。这句话反而让辛毗脸色微沉,不禁冷冷一笑,不再辩驳。
“我看是你在穷乡僻壤吃惯了野味,如今你竟识不得这般上等佳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叶儿颦颦笑道。
“叶儿姑娘教训的是,方才我多有冒犯了,请多多包涵,”士载朝辛毗自是作揖,很是虔诚。
“你又错了,你现在对辛毗不迭的施礼,岂不显得过于矫情了,反而让人家不自在,如此赔礼,倒有些画蛇添足了,”叶儿嗤笑道,瞄了眼此时尴尬的士载,甚是觉得憨态可掬。
“叶儿,不可造次,”馨儿狠狠拽了她的衣袖,阴沉的斥责道。叶儿遂低头不再言语,自知方才失态了。
“这个丫头嘴巴好生厉害,”夏侯霸喜上眉梢,觉得十分有趣,瞅着叶儿。
“让公子见笑了,都怪我平日里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