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一式,时而威猛,时而清秀,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力道把捏的很是准确,想来枪法已练得出神入化。馨儿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只见姜维使枪截去一树枝掷到地上,也许他是故意做给馨儿看的,但馨儿却不在意,只是俯身将那树枝捡起,并没有为他的枪法而喝彩,一脸默然的馨儿将树枝递与他。显然姜维不明白她的意思,很是愕然,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也许他猜想馨儿应该为刚才精彩的枪法叫好,可馨儿的反应着实令他不解。
“是不是疆场上的士兵犹如这只树枝般,瞬间就会消亡,而战胜者从未心里有丝毫触动,反而为自己的得胜欣喜万分,殊不知敌方同自己一样生活在同一片沃土上。”连馨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明明知道国家间的争夺不可能消失,明明知道她自己的命运跟这树枝般,无法逃离别人的掌控。姜维听到馨儿刚才说的话,显出惘然若有所失的样子,俊朗的脸容上,所有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全抹掉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面具,冷冰冰,一本正经。
“战场上只有胜败,胜则存,败则亡,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男人就要报效国家,女人则要相夫教子,这些道理亘古不变,此能感情用事。”他的话铿锵有力,不容置疑,那双眼睛怒视着馨儿,使馨儿不敢再与他对视,只得转过身去。也许刚才他的话过于激进了,可是看他们对待一个人的生命竟如草芥般,馨儿始终不认同,更何况他对女人的看法又如此浅薄,好生令馨儿懊恼。
“我离开家有些日子了,我想不便再在你的府上叨扰了,明日我就走了,还望将军放我回去。”馨儿暗想,既然咱俩没有共同语言,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觉得自己还是趁早走的好,免得再受不必要责难。
“何不多住几日,还是我怠慢了你,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但你的姓名还没有告诉我,相处数日,敢问小姐的闺名?”他双眉紧锁,似有心事,但又无从吐露。
馨儿嫣然一笑,俏皮的扮了个鬼脸,并没有回话,转身回房了,只留下姜维自己在院子里傻傻的站着,满眼的落寞。
待馨儿回到房内,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巴,她扭头一看,正是关兴,不知是惊是喜,双手抱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前。
“馨儿,你让我找的好苦,你怎么这么任性,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你怎么会在姜维的府上,难道他欺负你了不成?”关兴小声对馨儿说道。
“关哥哥,我日后再告诉你,反正他并没有欺辱我,你切不要与他争斗,他的枪法了得,你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今日已向他辞行了,明日便会离开,你且去客栈等我,我们在外面会合。”馨儿小声叮嘱道。
“我害怕你多留一日就会有一日危险,现今还是随我离开吧,纵姜维有千般厉害,与我也占不到便宜,”关兴向四处打量一番,又注视着馨儿,目光闪烁,清澈见底,他总是那么自信。
“关哥哥,我们在魏国境内,没有丝毫优势,不可以在这里硬碰硬,你赶快走,我答应你明日午时在客栈会合,我不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馨儿半拉半拽的把关兴推至门口。
“馨儿,明日我在客栈等你,你可要小心,”关兴探出门去,见四下无人,猛的起身跳到屋顶,瞬间消失在府内。目送走关兴,馨儿在这才镇静下来,往嘴里灌了一口茶,她也不明白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与关兴一起离开,她多留一天又有何意,难道在留恋着什么,只是心里不舍却为何。
过了晌午,姜维来到馨儿的房内,看到她正在写字,便走上前来,她在竹简上写了两个字,‘馨儿’;姜维不禁念了出来,“馨儿,莫非这是你的芳名,”他俊美的脸庞写满了兴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好像发现宝物般欣喜。
“我的父母常这样唤我,”馨儿抬头望着他,顷刻,待馨儿放下笔墨,看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
“送给你,”姜维的眼神中透露着暖意,好像可以融化冰川,馨儿接过方帕,打开一看,竟是一个白玉手镯,晶莹剔透,镯子上还雕刻着一朵芙蓉。
“当真送给我的吗?”馨儿故作疑惑状。
“不喜欢吗,之前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谅解,现在战乱,时常有奸细来探听军情,我自然谨慎许多,造成误会当然也要赔礼才是。”他的送礼的缘由好牵强,编谎都编不圆。不过他既然送她,她也不好不收。
“谢谢你”,馨儿的双眸中映满了他的脸庞,是的,馨儿现在很确信,就是因为这是姜维送的,她才会这般欢喜,为什么会这样,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是双颊绯红,心内砰砰直跳。
“我先走了,”他拂袖而去,挺拔的身影在馨儿的眼帘挥之不去。
夜色降临,馨儿肃然站在屋前,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那是多么美得夜空,照在手镯上,隐约一抹白光。窗帷在夜风中微微浮动,馨儿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姜维却悄然进屋,静静的坐在榻边,眼里充满了不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分离,纵然在战场有千般的生死离别,但与现在不同,他害怕以后的日日夜夜中不再有馨儿的陪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节
次日清晨,馨儿起得很早,因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毕竟这是敌国,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匆匆之际,留下一手帕,在上面写了几句,便抽身离去。因为府内皆知晓她,出府门时也无人拦她。
她一路小跑来到客栈,只见关兴已在门口等她多时了,看到是馨儿,脸上顿时乌云见晴,忙过来相迎。
“馨儿,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去寻你了,快进来客栈里面,外面人多耳杂。”说着把馨儿扶进客栈,来到关兴住宿的客房内,关兴把门紧紧扣上,又开始收拾他们的行囊,边忙活边说道:“我们赶快上路吧,回去要紧,别再生出什么岔子,咱们出来有些日子了,丞相该挂念了。”
“听闻这里最好的酒楼是客来香,本来我想去洛阳、许昌走走的,既然去不了就要品尝一下当地的美味佳肴嘛,否则不就白来了吗,关哥哥,你说呢?”馨儿有些淘气的说道。
“那里人来人往的,太热闹了,我们就在此处吃吧,这样的小郡县想也没有什么美味,我们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关兴收拾的差不多了。
馨儿摆出一副可怜相,又不停地在他跟前撒娇,他无奈之下还是答应了。客来香这个招牌打得好,人还真是多,想必这里的饭菜应该不错,在姜维府上住的时候,就常听下人们谈论客来香的诸多美味,往来的客人大多都是什么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哥,现在看看还真是有几分相信了。关兴与馨儿走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桌位,便坐下来四周环视一下。
“馨儿,这里确实比别家高雅考究些,来的客人看起来也都知书达礼,并非俗人,穿着又是锦罗绸缎,看来官宦子弟常来这里。”关兴挥手叫来小二。
“客官,想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吃不到的,飞禽走兽,海鲜虾蚌,应有尽有,您要点些什么?”这位店小二看他们穿着讲究,谈吐不凡,知道是个金主,就可劲的吹捧。
“这里最有名的是什么菜?”关兴不想再听他吹嘘,一句话问重点。
“这位爷应该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莫不过是凤朝金翅,和那海月同生汤,二位初次来定当品尝一下方不算白来小店。”小二那市侩的嘴脸流漏无疑,让人看到就增添反感。
“好吧,就先上这两样菜吧,馨儿,你还想吃点什么?”他转头问馨儿。
“有没有冰糖雪梨,刚才走的太累了,喉咙有些干咳,”馨儿望向小二说道。
“小姐,太不巧了,我们小店今日去外面进货,雪梨已没有了,刚才已经把最后的两个卖与对面那位公子了,雪梨本不是我们这里可以栽种的,现在的季节又甚少,它也算稀罕的了,若小姐想吃,过几日运来了食材,您再来本小店。”那小二答道。
“那就来碗酸梅汤吧,这总该有了吧?”关兴挑起剑眉有些不满。
“有,当然有,小的这就去端来,客官稍等,这是上等的茶水,请您慢用。”小二匆匆离去。
“馨儿,就先喝些茶吧,也好解解渴,”关兴帮馨儿倒了杯茶,递到她手前。她端起喝了一口,感觉有些甘甜之味,于是就一饮而尽。关兴看她喝完,又倒了一杯。
“客官,您要的冰糖雪梨来了,请您慢用,剩下的酒菜稍等片刻便会送来。”那店小二又蹭蹭的去别桌上菜了。
馨儿猛然看到对面桌上的冰糖雪梨,好不生气,为什么他就可以吃到,难道就因为自己晚来一步,不知为什么,看着就不舒服。忽然她脑筋一转,有了,馨儿笑眯眯的看向关兴,说道:“给我十两银子。”然后伸出右手。
“要银子作什么,现在吗?”关兴一脸愕然,很是不解,但还是拿出银子,递给馨儿。
“谢啦。”馨儿拿起银子便起身向对面走去,看到冰糖雪梨还未动,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啪——的一声把银子往桌上一放,笑道:“这碗冰糖雪梨我买了,”说着馨儿就要端起那碗,可这时一只手却握住馨儿的手腕,很是用力。关兴看到忙箭步到馨儿跟前,对着那人拱手作揖,谦卑的说:“刚才得罪了,小妹初到贵地,不懂规矩,还望海涵,在下替小妹赔礼了。”关兴一字一句很是客气。他这才松了手,转过脸来,注视着馨儿。馨儿揉揉手腕,抬眼一瞧,只见他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两眉入鬓常清,神态中透着深不可测的气质,令人不敢太过亲近。身穿翠蓝绸缎长衣,外罩银色纱袍,腰带缀有宝石,通身贵气十足。他一直盯着馨儿看,好像对待犯了错误的仆人般,似乎在等着馨儿给他赔礼道歉。
“你不愿意卖与我就罢了,为什么要动手伤人?”本来没理的馨儿却丝毫不减底气。“看来今天我遇到了个蛮不讲理的丫头,方才的力道根本伤不到你,反倒是你理亏在先,我今儿个头一次瞧见这样的丫头,也算开眼了,真是没有白来这一遭。”他句句都在讽刺馨儿,馨儿的脸上着实挂不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站在一边的关兴,关兴此时又向他俯身作揖,道;“小妹的行为实在荒唐,在下愿重金赔与您,请您息怒。”
“算了,不用赔了,和我坐下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不是吗,”他看看关兴示意共食。关兴看到此情形也只好如此,不再推辞,坐在馨儿的一边,只得无奈的看馨儿吃着雪梨。关兴暗想这样也好,总比争吵起来好,与其大家脸上都过不去,不如和气同食。
“你们是兄妹吗,”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在下长她五岁,来到这里看些亲戚,不料在这里遇到兄台,失敬失敬。”关兴带有歉意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的这个小妹甚是调皮啊,”他的目光不曾从馨儿的身上离开,就这样馨儿他们吃饱喝足便起身离开,关兴走时不忘与他拱手告别,他只是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馨儿,直到馨儿转身与关兴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主人,用不用我们跟着他们,”两个魁梧的壮士俯身问道。
“算了,他们不会是我们的障碍,只是那位姑娘的来历帮我查清楚。”他拂袖离开,眼里透着无尽的光芒。
且说姜维发现馨儿已离开了,双眼写满了落寞,他拿起桌上留下的丝帕,几行秀丽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来时本是梦一场,去时不带丝丝情,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有缘再逢君。”
关兴与馨儿一路上快马赶程,没有再停留,而且关兴脸色阴沉,没有再与馨儿说笑,馨儿遂知趣的跟在其后,可能尽快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就这样他们连走了数天数夜,终于快来到隆中。
一条小路在他们眼前伸展开去,蜿蜒曲折,依稀如旧,馨儿和关兴翻身下马,因为石头路难以驾马,关兴一边牵着马,一边往四周眺望,路边的一小片竹林,青青翠翠,经风一吹竹叶响起,构成一篇和谐的乐章。
正在此时,走来一位身着皂色长衣的村夫,口里唱着,“
天下已成三分鼎,各怀心念空奔劳,
投主须看天象运,悔则路已回头难;
怎奈唯独人笑痴,只有空对草木吟,
怅然今非世道苦,安于僻壤快意侬;
晨夕立于农耕间,梦境闲趣体味多,
人生渡此无憾言,有心听者当释然。
他的吟唱中充满了潇洒豪放,看来不是普通乡野村夫可比,馨儿迈步上前,很有礼貌的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方才的吟唱很是令人钦佩。”他抬起头来,只见他面如美玉,容貌轩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眼神深邃,看见馨儿直盯着他,轻咳一声,退后几步。
“乡野之人何谈名号,小姐怕是问错人了,草贱之身怕污了小姐的双眸,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他显然不想与馨儿多谈,转身就走。
馨儿当然不依,疾步上前挡住其去路,不满的说道,“我与你是同乡之人,为何这样冷言待我。”关兴对馨儿使了个眼色,馨儿遂不满的退后几步。
“先生,让您见笑了,不知先生可是崔州平,崔贤士?”关兴问道。
“兄台看似面熟,曾经崔某可见过在下?”他上前几步,仔细端详。
“先生见过我的父亲,未曾见过晚辈,我是关兴,先生可有想起当年的三顾茅庐之事?”关兴竟忽的跪于地上。
“你是关公之子,难怪出语不凡,快快请起,我怎受的起你的跪拜。”说着扶起关兴,笑意盎然,看来遇到旧相识了。
“先生,馨儿乃丞相之女,天生刁蛮任性,还望先生莫怪。”关兴说完就扭头示意馨儿过来。
“原来是孔明的小女,难怪这么古灵精怪,不过倒是很讨人欢喜,”崔先生点点头,对于馨儿之前的行为显然不在意。
“先生,我与馨儿此次前来是拜访黄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