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醉:三国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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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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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在他脸上,他微眯了眼,忽尔一笑,飞景剑脱手坠地,缓缓地,他终于跪倒,“公子,一直以来我从未求过你一件事,可现在,能不能答应浩鹰,放了祈佑,他所犯下的过错,浩鹰一力承担!”
  “浩鹰,你这样为他,值得吗?”司马昭肃然凝望他。
  浩鹰却望住馨儿,笑了笑,露出一口皎洁白牙,额头发丝被风吹乱,闭上眼,道:“只要让她不伤心,我死亦无悔。”再睁开时,反手握剑直刺自己胸膛,寒光映亮他眸中最后的璀璨,连同他唇间的一丝笑,亦被就此斩断。
  一切,都在瞬间凝顿,馨儿踉跄行至浩鹰跟前,陡然跪下,喃喃道:“浩鹰,你不要死。。。。。。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给了我所有美好,我却带给你无尽的黑暗。。。。。。浩鹰,不要原谅我,永远也不要原谅我。。。。。。”
  浩鹰痴痴看她,流下一行泪,“遇到你,是我一生之幸,爱上你,却是我一生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五十三节

  他的鲜血染湿馨儿素色长衣,盛开猩红如繁花,最后的气息也被冰雪冻结,他的手徒然垂下,没入厚厚的雪中。
  “浩鹰!”馨儿伏在他尸身上失声大哭。
  这些日子来的担惊害怕,这些日子来的辛酸苦闷,此时倾泻而出。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抱住他痛哭;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向她表明爱意;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的靠近;这么多年啊,为何要到这最后一刻。。。。。。
  十年岁月忽如走马灯似的在脑中回转,那有限的朝夕相处,从未在意过的点点滴滴此刻却鲜明起来,雪地里这具俊美的躯体,曾经为她带来了多少快乐,这样好的男子,这些年来,承载了太多的苦郁,而从此以后,他们再不会相见,他如此年轻的生命却注定消失于这漫漫雪夜。
  “馨儿。”司马昭轻轻唤一句。
  馨儿不语,只是凝望雪矜他们,叹道:“你们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们。”
  祈佑木然立在那儿,忽然嘻嘻笑起来,“他们为什么都睡在地上?不冷么?来人,给他们盖上棉被,不然他们会冻坏的。。。。。。”
  雪矜一惊,疾步上前,抓住祈佑的双肩,拧眉问:“师兄,你怎么了?”
  祈佑呆呆注视着他,指他便笑:“师兄?你的师兄是谁?你找不到他了?”
  馨儿缓缓回身,望见他眸中锐光涣散,渐渐迷离。。。。。。
  往事如雪山崩塌,轰然奔涌,将她湮没。
  曾经,年少的他在柏泛堂读春秋,回想着多舛的命运;
  曾经,陇中小桥上,他悠闲地吹奏着美好的乐曲,那是他最纯净的年华;
  曾经,他莫名的出走,一切从此扭转,踏上这条不可回头的路。。。。。。
  今日,他在这里,失去了复仇的信念,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他失去了所有,他一直努力筑造的世界彻底沦陷了。。。。。。
  林间突兀的飞出一群乱雁,刮喇喇冲向云霄,雁声凄厉,声声如泣。
  “师兄。。。。。。”雪矜颤声唤道。
  祈佑拍掌,仰面笑道:“回家了,都回家了。。。。。。”丢下流采剑,像孩子般又蹦又跳朝西走了。
  雪矜闭眸,流下泪,拾起流采剑,茫然对文鸯道:“师兄。。。。。。再也不是我们的师兄了。。。。。。”
  文鸯抹了把眼泪,苦笑道:“我的爹爹已经战死了,师兄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他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他。。。。。。”说罢,夺过流采剑,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雪矜含笑目送,而魏军无意阻拦,在司马昭眼中,祈佑已是一个疯子,与废人无异,再无杀他的价值了。
  雪矜抬首,月色如银,霜华泻了一地。
  “司马昭。”他忽然道。
  司马昭黝眸闪过一丝讶然。
  雪矜却一步一步走近,掏出三只锦袋,淡淡道:“如今天下是司马氏族的,这些东西对我已没有意义了。。。。。。”他灿然一笑,抛给云翔,飘然而去。
  风吹散了有情人,使他们生死相别;风亦吹灭了希望,十数载爱的希望之光!
  馨儿站起身,衣袂飞扬,缓缓扫向四周,剑戟射出刺目的冷芒,刺痛了眼,刺醒了脑,移目四顾。。。。。。及目皆是玄甲的将士,团团环绕,刀剑光寒!
  那一刻,一股万念俱灰的绝望忽从天降来,将她整个紧紧缚住!也就在那一刻,忽然清醒了,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忽都看透了。
  望向天边,约是四五更光景,天色将亮未亮,越显凄清。
  她涩笑:“亡国的命运,我是逃不开了,我真的成为万人唾骂的罪人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司马昭靠近她,深吸一口气,幽幽道:“刘后主荒淫无道,蜀国早晚会亡,即便不是我,亦有人取之!”
  馨儿笑着仰起头,只怕眼泪落下,尤其在这个胜利者面前。
  “很好!”她冷笑,语声惨淡,“这样说来,整个蜀国的子民,还要感谢你此番正义的讨伐?而我却成为你实现野心的第一个牺牲品,我希望自己也将是你最后的战利品!”
  他走上前,用双手捧住馨儿由于极度悲伤而万念俱灰的脸,强迫她望着自己,诚恳地说道:“馨儿,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只是它不能成为我实现抱负的绊脚石,我有自己的理想,我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同时我也具备所有政治家的魄力与智慧,甚至这是天意。。。。。。”
  “天意?”馨儿望着他,心已破碎,唇角噙一丝惨笑,“是天意让我遇见了你,是天意让我亡了国。。。。。。我该如何向神灵忏悔,如何向在九泉之下哀泣的无数蜀兵忏悔,我已无颜再见我的父母,兄长。。。。。。”口中一阵甜腥味,“哇”的吐出一口血。
  她垂眸,直勾勾盯着方帕上的血迹,身子微晃,却被司马昭抱起,耳边只听得一声厉吼,“云翔,快去叫军医!”
  从成都回洛阳之后,馨儿吐血的次数增多,神志昏迷,病情日渐加重,一连数月都未见她有好转的迹象,司马昭便满城贴下求医告示,若能医治晋公夫人之病,将封王拜侯,赏赐无数珍宝,然却无一人能有妙方治好晋公夫人之病,洛阳城内百姓纷纷议论,晋公夫人恐怕捱不过开春了。
  鸾帐低垂,茜色轻纱下,馨儿静卧在那里,苍白面孔透出病态的嫣红,眉峰紧蹙,薄唇半咬,似睡梦中犹在挣扎。
  菁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红玉拦住,“夫人身子贵重,太医叮嘱过,不宜接近病人。”
  说话声似乎惊动了馨儿,菁儿还未答话,却见她身子一颤,眼眸半睁,直直望定帘帐,口张开,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夫人,你想说什么?”菁儿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掌心触手滚烫。
  馨儿似醒非醒,眼里几许迷离,几许凄楚,喃喃道:“我。。。。。。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叶儿在院中种芍药,父亲在不远处亭中和哥哥下棋,母亲在廊下绣花,我想永远不要醒来,一直在梦里,多好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五十四节

  一缕金黄的斜阳照在馨儿苍白、疲倦的面孔上,微风吹来,掀动她鬓边散乱的乌发,她的脸陷入一片伤感。
  红玉忍住悲戚,接过婢女手上的药碗,走近,轻语:“小姐,该喝药了。”
  菁儿挑起杏黄的床帐,红玉舀一勺拭了拭温度,然后递至馨儿唇边。
  馨儿偏首避开,低声道:“放下吧。”
  红玉刚要再劝,却见司马昭悄悄走来,她才与菁儿退下。
  刹那间室内一片沉寂,司马昭侧坐榻边,极小心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胸前,“若你不想看着那些太医被斩首,就该按时喝药。”
  他扶起馨儿肩头,低头凝望她,目光温和专注。
  馨儿终含勺吞了,然后伸手自己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光。
  药味很辛涩,她却推开他递来的蜜水,苦笑:“良药苦口,却抵不过心里的苦,这蜜水只能润口,根本解不了心里的苦。”她抬眸,透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仔细望着自己的丈夫。
  “曾经母亲说过,有一个像一棵大树一样的男人供人栖身固然好,如果没有,或者树倒了,就要学会自己生根,生出自己的躯干。。。。。。”馨儿悲哀地说道:“可我却做不到,与其付出这样残酷的代价,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追求爱情,如果没有当时的冲动,我就不会在祁山遇到你,也就不会如这般这么痛恨自己。。。。。。”
  司马昭的神情凝重异常,沉吟道:“你后悔遇见了我?”
  方才还温柔似水的一双眼睛,仿如瞬间破碎了的棱镜,裂缝中的佳人变得模糊。
  她后悔了吗?
  当年若无他舍命替自己吸走身上的毒液,那一刻,只怕早已毒发身亡;
  当年自己身陷明春楼,又是他救出了自己,若迟一步,自己将如堕地狱,生不如死;
  当自己被困郯城王府,痴痴傻傻,不知人事之时,又是他多方斡旋,终迎娶了自己。。。。。。
  这样的男人,嫁与他,何其幸!
  可如今,与他近在咫尺,与他共历生死,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她却后悔了,悔与他相见,悔与他相识,悔与他相爱。。。。。。她扬眉看他,往事历历浮上心头,百般滋味俱全。
  “不过恨大于悔。”馨儿直视他。
  他目光一凝,随即笑了,“恨我,有爱才会有恨,你是爱过我的!”
  流泪,落在他衣襟上。
  倏尔馨儿扯住他的衣袖,颤声:“昭哥哥,待在司马府,我就会想起死去的浩鹰,马骏,叶儿,邓艾他们,他们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眼前,我快要疯了,真得快要疯了,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司马昭闻言心头一紧,轻轻应一声,“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将昏迷的馨儿搂入怀中,抚着她瘦削的面容,温柔说道:“馨儿,我们去放纸鸢,还是原来的地方,那儿美极了。。。。。。”
  一滴泪却悄然落下,滴在她闭合的眼眸上。
  冬去春至,万物欣欣,天地锦绣。
  御医说她已时日不多,不宜出行,司马昭却执意驾车带她去乡野之间,城中百姓无不议论,朝中众臣更不满晋公荒废政务,然贾充与杜预二人处理朝务,很有章法,这才压制住老臣的猜疑,平复诸多纷争。
  此刻,馨儿依然坐在花树下,看着炎儿欢畅地奔跑在绿茵浅浅的山坡上,放飞纸鸢。
  瑞香拍着小手,咯咯笑着,蹦跳去扑那天上的纸鸢,纸鸢扎成一只惟妙惟肖的雄鹰,盘旋于山林之上。
  那是司马昭亲手为炎儿扎的一只纸鸢,翱翔天际的雄鹰甚得炎儿的喜爱,也许那就是掩不去的王者霸气,他虽年幼,但志向高过他的父亲。
  听红玉说,云翔与菁儿已离开了洛阳,二人携手去了江南,这是司马昭主动提出的,或者可以说是命令,云翔只得含泪拜别,携挚爱之人远走高飞。。。。。。
  绿珠也托人捎来了书信,原来雪矜已经与她重修旧好,结为连理,绿珠以养花为乐,雪矜痴迷下棋,常与齐王切磋棋艺;
  茗轩和霜雪却在徐州开了一家医馆,“离天轩”,贫者看医,不收取分文,富者问医,则要十金,这医者的性情,不该当年;
  子冉与君兰在前些日子也乘舟而去,至于去往何处,无人知晓,颇有昔日范蠡归隐之豁达心态;
  而桐雨却已入木棉庵落发为尼,不问世事,只伴青灯佛卷。。。。。。
  正自恍惚间,被炎儿欢悦的呼喊打断,“母亲!”
  回眸见司马昭徐步而来,手中拿着一只凤凰纸鸢,温和唤道:“瑞香。”
  瑞香提裙小跑过来,脸上透出粉嫩红晕,鼻尖渗出晶亮汗珠,看见这么好看的纸鸢,唇角勾起,“是送给我的?”
  “嗯,”司马昭俯身,轻抚她的粉颊,笑道:“让炎儿帮你放这只纸鸢,好不好?”
  瑞香含笑点头,举起手中纸鸢,像只可爱的小鹿,朝炎儿奔去。
  馨儿轻笑出声。
  司马昭微怔,“难道你不希望炎儿和瑞香在一起?”
  馨儿知道他的意思,但不由想起叶儿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不求富贵,只盼平安,’若他日立瑞香为后,她便得不到片刻的安宁,这样的安排,真得对她好吗?
  “希望,那只是我自己的希望,但我更担心瑞香,我希望她能活得像个真正的女人,有个真心爱她的丈夫,哪怕普普通通,却像花儿那样被男人捧着。。。。。。可炎儿。。。。。。”
  司马昭默默地听着,尽量体会着妻子此刻的心情,良久之后,他才开口,“他们有自己的路,不可能有人事先为他们扫平一切障碍,你的那些担忧,也不可能左右他们的命数,全凭天意罢了。。。。。。”
  河畔两棵树之间多了一张吊床,风一吹,便轻灵地左右摇摆,把春日浓郁色彩斑斓的景致淋漓呈现出来。
  芷柔捧书躺在其中,不远处的炎儿却看得痴迷,手中风筝线一松,那只凤凰随风飘远。
  瑞香驻足,目光迷惘,些许失落浮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五十五节

  洛阳城外东南有一醉仙湖,上有亭,名落尘亭,据村人传此亭乃百年前水部郎吴清所建,四围远眺,数十里城池村落,尽在目前,别有潇洒出尘之致。
  亭左近一花农茅舍,养花翁长年累月在醉仙湖畔栽种花草,各色花卉,奇异非凡,四季竞相开放,达官贵人们闻名而来,重金买下珍奇异草,待搬移至自家庭院,却一夜枯萎,众人愕然,花翁却笑说:“他养的花只有用醉仙湖水浇灌,栽在落尘亭四周,吸取日月之精华,得仙界之甘露,方能只开不败。”
  今夜正是月中,皓月如玉,清辉映射。
  馨儿倚在司马昭身前,身处落尘亭,心境平和,更多了几分怀念,她望着他,然后,展颜一笑,若夜昙初开,暗香浮动,纤手拈起一盏酒,淡淡芍药花香,这一生,她见识了几乎所有的辉煌、痛苦、丑恶、真与假。。。。。。可是,却辨不清对眼前男人的爱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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