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斜眉冷呿,“那日他看到了我与雪矜师兄在郊外见面,此事断不能让府里的人知晓,我们姐妹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看来此人武功极高,恐是有些来历的,倒是你,毛躁的很,自说是司马府的人,才引他进府来,偏巧还闯入小世子的房间,让我无从下手!”
兰影眉目神态又换成神秘兮兮,探进袖内摸索出一黑绒囊包,将出口倾向手心,滚出个红光灼灼的环状物。
这是。。。。。。竹影黛眉浅蹙。
“这可是黑衣人丢下的东西。”兰影宝贝地将手中物什晃过她眼底。
“红玉手镯?”竹影明眸陡亮,“夫人也有这么一只。。。。。。难道他为寻夫人而来?”
兰影抿唇,一抹淡哂还未成形,已听“不好!”
竹影摇首,“听主人说过,夫人在成都时,身边有两个丫头,一文一武,这个嫁给邓艾的叶儿显然不会武功,而那个会武功的丫头常女扮男装,莫非她便是。。。。。。”
“依我看,她定是那个丫头,这下可有好戏看喽!”兰影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零五节
西庭的正房,炎儿也未午休,却坐在案前,手执细狼毫,蘸着丹青,在洁白的纨扇面上细细描画。
暗室内的黑衣人全身被铁链锁住,跪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为何锁我?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快放了我!”
紫金炉的镂花中,温香淡淡,炎儿见状,却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笔搁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炎儿笑笑,片刻,悠然挥手,让那二侍卫退下,他看着那人,“你该谢我才是,在你昏迷之际我救了你,不然你这女子早就去见阎王了。”
她目光逼人,“哼,你倒有些眼力,识破我是女儿身,比在饕香楼遇见的那几个蠢货强多了。”
炎儿轻笑,“姑娘女扮男装,深夜潜入司马府,竟没被人发觉,想必轻功了得。”他伸手端起一盏茶,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你进府不是来行刺的,可是来寻人的?”
她怒极反笑,“你这个小娃娃,脑子倒挺好使得,我红玉自恃武艺超群,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你这个孩童手里!”
“红玉?”炎儿亦笑,“那我该叫你一声红姑才对。”说罢,又作了一揖。
红玉目光如冰,冷嗤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司马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任意捆绑女子在府中,岂不是司马昭惯用的伎俩?”
“你胡说!”炎儿声音突地一沉,唇边笑意消敛,双眸明亮,“我的父亲怎会干那些不入眼的勾当?我尊称你为红姑,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炎儿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微扬,“我好吃好喝待你,原以为你只是个落难之人,没想到你还出口污蔑好人?”
听他忽然称司马昭为父亲,红玉神色凝住,睁大眼睛望着他,脸绷得紧紧的,只觉身上血液冲撞。
炎儿亦直直回视,目光锋利,似可穿透一切。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案边,紫金炉中的香早已熄灭,香气散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晌午里渐起的丝丝热气。
见她不语,炎儿离开案前,走到她身前,看着她,眸光温和,轻叹口气,“红姑,我希望你讲实话,否则我只能把你交给我父亲,到那时你可再难脱身了!”
红玉深深地盯着眼前孩童,心中无数思绪翻滚纠结,她的目光渐渐黯下,却泛起一层莫辩的黝光。
“你的母亲如今可好?”少顷,只听她低低开口道。
炎儿心中开始不安,为何她提及自己的母亲?难道她闯入司马府是为了寻母亲?
“我的母亲不劳你挂念,这几日你想仔细了,若执意不吐出实情,你该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炎儿一摆手,两名侍卫立时进屋,将红玉抬回暗室。
当阳光一点点挤入窗棂,馨儿披衣站在窗口,低头沉默。
菁儿红着眼睛在门口一晃,有只雕花的象牙球滚到馨儿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来,花瓣中刻‘如意’两个金字。
菁儿追着球进来,“夫人。。。。。。这是小世子先前逗那只白猫的象牙球,我趁他不在,便拿出这个象牙球,给小黑猫玩,谁知被小世子撞见了,他硬说我把象牙球弄脏了。”
正说着小黑猫夹着尾巴跟了进来,爬到馨儿的裙边蹭地,她摸了摸小猫,勉强笑了笑,“炎儿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不过一个象牙球,不值什么,菁妹妹拿着球与小黑猫去庭院里玩吧。”
菁儿几步上前,捡起铜镜前的红玉手镯,问道:“夫人只戴过翡翠镯子,何时又多了一对红玉手镯?”
馨儿一听,面色骤变,“一对?我只有一只红玉镯子,另一只是从哪里来的?”
她转身走过去,捡起那一对红玉镯子,眸含水雾,良久才道:“去把马骏叫来,我有事问他。”
菁儿稍怔,自去寻他来。
少时,马骏悄然走入,低首一礼,“夫人叫我?”
“这镯子可是你拿来的?”馨儿颦眉,“红玉可与你一同来了洛阳?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夫人,我从未瞒过你任何事。”俊丽眸瞳,睨住她芙蓉面容,“我离开之时,红玉尚在丞相府中。”
什么?馨儿黛眉倏蹙,“那你告诉我,这镯子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我面前,司马府的人总不能去成都偷了它来?更何况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红玉的事,即便是叶儿,对他人也是只字不提,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镯子的来历?”
马骏冰颜染上苦色,摇首笑道:“红玉从来都是贴身戴着这只镯子,这镯子既然来到洛阳,想必它的主人也来了。”
馨儿怔然抬眸。
“红玉是来了洛阳,”马骏断语,“而且还进了司马府!”
“那她为何不来见我?”
马骏苦笑,幽叹,“她被囚在暗室中,如何来看你?”
“谁关了她?是昭哥哥吗?”馨儿声音发颤。
马骏冰颜稍缓,俊丽双眸直视她,“不,是他的儿子。”
“是炎儿?”馨儿瞠目结舌,指着他一张脸,“你。。。。。。你不要胡说,炎儿才六岁。。。。。。”
马骏微颦眉,“小世子确实才六岁,但你要知道,他是司马昭的儿子,他们的性情是一样的,即便你是他的母亲,也无能为力。”
馨儿将镯子握在手心,她的脸由于禁不住愤怒而抽搐着,悲愤的泪水滚滚而下,她想不出,也不明白,一个六岁的孩子何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反而波澜不惊。在外人面前掩饰囚困一名陌生女子的阴暗行径,她开始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儿子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个女人做母亲的失败?
“我会让他放了红玉的,到那时我希望你和红玉一起回成都,我知道红玉对你的心意,你也该好好待她,”馨儿长叹一口气,凝视他,“我真心希望你和红玉能够过得好,毕竟她是你的小师妹。”
马骏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是,她是我的小师妹,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我的小师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开。
馨儿身子摇晃了一下,咳嗽几声,面色更显苍白,她转而注视着那把青釭剑,一字一句道:“关哥哥,你若在就好了,只有你明白我心里的苦,也许我真的是个不祥的女人,我让他们离开,是不希望灾祸降临到他们身上,可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
驻足在门外的竹影,眸子晶莹,凝着水雾,她心内比绢丝还柔的地方,却被猛地刺痛了,暗语道:“夫人,不要怨我,我必须听命于我的主人,他是我生命里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百零六节
青梅被困在破败的柴房内,透过窗子,望见不远处树梢上似乎呆着一只巨大的乌鸦,她内心顿时涌起不祥的感觉。
这时,破旧的柴房忽然亮起了灯光,有个明亮而清冷的声音笑道,“有意思,你这糊涂的丫头,死到临头还护着你的少夫人?”
青梅吃了一惊,回身一望,那位美男子,素服高冠,沐浴在疏淡的月光里,好像他周身镀着金色的光晕,他腰佩青冥剑,剑身被月光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青梅惊问:“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
男子侧脸,笑涡一旋,“青梅,你不是一直都在寻找杀死你家小姐的真正凶手吗?现在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倒不认识了?”
青梅消瘦的面孔在极度的恐惧下扭曲,就像墙上剥落的美人画儿,不再成型,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打击对方的物件,但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冷漠注视着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家小姐?为什么?”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把红底绢扇,轻轻扇动,凉风习习,拂面而来,他缓缓道:“因为王元姬救的人是诸葛馨,诸葛馨若要进入王家,真得王元姬就必须死,而诸葛馨能顺利当上王家千金,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青梅喉咙里沙沙的,张开嘴,没有声音,热风灌入喉咙,化了她心头的寒,她苦笑,“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家小姐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因为她,我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因为她,我成了王家的罪人。。。。。。但我不悔,先前的小姐是我的主子,如今的少夫人也是我的主子,我是一个被捡来的低贱丫头,有何德何能服侍她们金玉般的人物?此生足矣!”
男子一怔,“你真的愿意为她而死?”
“是,我心甘情愿。”青梅依然在笑,一开口却苦涩的不似自己的声音,“这便是青梅的命,不管是小姐,还是少夫人,都是真心待我,取谁舍谁,我都难安,反不如死了好,那样再也不用挣扎了,唯有此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救你,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男子丢下一朱红小瓶,甩袖而去。
青梅浅笑,神情仿若昔日游览山光时恬静,她仰脖灌下毒药,面上平静。
“不,妹妹不要!”青菊冷汗涔涔,像触了电般坐直,猛地睁开眼,才知是梦。
祖韦循声而来,踱至床边俯首察看她的气色,“醒了。”
青菊闭上眼,心头掠过一丝痛楚,“我梦到青梅了。”才一开口,便觉得唇一片刺痛,原来在梦中她气愤得咬破了自己的唇。
祖韦的目光移至帐顶,语气冷静平淡,“我知道,青梅已经死了。”
“青梅没有别的选择,她知道的太多了,对一个奴婢而言,不应该知道主人过多的秘密,王家的人不会放过她,司马府的人同样也不放过她,唯有一死,才能将这一切结束。。。。。。”青菊不禁落泪。
祖韦面色骤冷,沉声道:“若王家小姐没有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青梅也不会死,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杀死王元姬的人,我一定要把他找到,即使拼了我的命,也要让那人给青梅陪葬!”
这时,阿四探过头来,咂咂嘴,“这才像我的大哥,可别跟那个浩鹰一样,到头来还不是被人撵了出来。”
戾意抹过瞳底,“这事与司马府有关,看来我们还得回洛阳。”
青菊矜持抬首,妙目在这刚毅的脸上扫过,心里又掀起潮,鼻尖酸酸的,原来他爱青梅如此之深。
张府门前早有家人望见宇文,忙过来服侍他下马。
“我母亲如何了?”宇文问。
家人低头答道:“小人不知。”
宇文没再说话,跨入府门,径自往里面走去。
西苑的正室之中,织锦帷帐半垂,烛火中,柔光流动,宇文由侍婢带入室中,一眼就望见了倚在绣榻上的母亲陶氏,她似乎正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发丝半绾,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雪白的纱衣,一贯的贵态,却也真有几分病人的样子。
“母亲。”宇文走过去,向她一礼。
见宇文来到,陶氏面露笑意,放下手中的东西,柔柔地道:“我儿回来了。”说着,指指一旁的茵席,让他坐下。
宇文依言坐在席上,看看她手边的半块玉佩,片刻,道:“母亲,为何又拿出那半块玉佩来看?它又不是什么上等好玉,留它作甚?”
陶氏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些个旧物件,跟了我大半辈子,我哪里舍得丢,更何况它还是。。。。。。”话到此处,她又重重一叹,神情复杂。
宇文惊异地看着母亲,眉头微微锁起。
“宇文,”陶氏深深地注视他,轻叹口气,“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你还有一个哥哥。”
宇文一怔,瞪大双目,“什么?我还有一个哥哥,可父亲生前从未提起过?”
烛光微微舞动,室中除了滴漏时而的落水声,再无动静。
陶氏注视着儿子,目光脉脉,“在嫁与你父亲之前,我已为人妇,而且还育有一子。”
宇文诧异,更多的是怨恼,腾地站起来,截然道:“不必再讲,孩儿不想听。”
陶氏望住他,那目光中带着几许慈爱,几许期盼。
宇文看着她,不语,他心中长叹一口气,有些软了,不由自主地又坐下来。
稍顷,陶氏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望着榻旁花枝般伸展的铜烛台,点点烛火琳琅明灭,眸内似包含着无限疲惫。
“二十年前,我本住在洞庭湖畔,我的夫家姓马,那时我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本来我们一家三口以打渔为生,过得虽清贫,但很幸福,可谁知那一年我的夫君得了重病,我到处寻医,他的病仍不见好转,听村里人讲洛阳城有一神医,可治百病,我当即变卖了家产,把五岁的儿子托与娘家照看,我带着重病的夫君,辗转了数月,方到了洛阳,哪知向城内的神医问病,价钱贵得惊人,我只有日夜跪在医馆门前,希望他能先救我的夫君,银两我日后必定如数送上,可是我在他们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他都不肯救治我的夫君,不仅如此,还叫了他的家丁,乱棍打死了我的夫君,而那神医更想轻薄于我,就在那个时候,你的父亲救了我,并把我带回将军府养伤,还厚葬了我的夫君,就这样一晃大半年过去后,我嫁给了你的父亲,并且你的父亲答应过我,会把我的儿子接来与我团聚,可老夫人执意不肯,更对我冷嘲热讽,日子一拖再拖,你的父亲竟再也没有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