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急忙上前搀住了他,“爹,您别这样啊,有事咱回家再说,回家再说呗!”一边说,一边扶着他往大门口走去。
洪氏这会儿也没先前那般嚣张了,沉默地跟在青苹身后,走出了吴家大院。
回到叶家,叶有福依旧铁青着脸,硬拽着洪氏回了屋。
青苹和钱氏都当作没看见,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不多久,上房里就传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叫声,洪氏尖着嗓门儿哭叫道:“老爷子,你可别听那女人胡说啊,我没有,我没有啊——”
然后是叶有福愤怒的喝斥声:“你要真没干那样的丑事?人家就是现编也编不出来呀。二狗子那个挨千刀的,老子去砍了他!”
“别,别去呀,老爷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洪氏哭哭啼啼的求饶着。
叶有福更加地怒不可喝,“臭不要脸的,你太过份了。老子辛辛苦苦地在外挣钱养家,你倒好。居然在家偷汉子,洪翠儿,你对得起我吗你?老子要休了你——”
“老爷子,不要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跟他断了关系了。不信,不信你问青苹。我当着青苹的面儿跟他断了的——”洪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青苹给供了出来。
“这么说,三丫早知道了?三丫——”叶有福扯着嗓子冲出门来,看到青苹在院子里逗着宝儿玩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血红的双眼朝她咆哮道:“三丫,你个死女女,你早晓得那婆娘的丑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青苹淡淡地,甚至是毫不在意地回道:“爹。我那时就算告诉了您,您会信么?她以前还经常虐待我们兄妹呢,从不见您说一句公道话来着。我哪敢说她的坏话,她不打死我才怪呢!”
“就是!奶奶动不动就打三姑,还不给饭吃。爷爷,宝儿也老是饿呢,奶奶不稀罕宝儿,她只心疼四姑五姑和小叔他们。”
宝儿嘟着嘴,告过状后,又跑过去抱了叶有福的大腿,仰起小脸问道:“爷爷。宝儿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也是您的亲孙儿呢。奶奶为什么就不喜欢我?爷爷,您心疼宝儿不?”
小孩子的话。总是特别容易让人心软的。
叶有福被宝儿这一说,刹那间脸色就缓和了下来,甚至于有了那么点慈祥的味道。但见他蹲下身,将宝儿抱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然后才笑着道:“乖宝儿,爷爷的乖孙子,爷爷是最心疼你的。”
“既然疼我,就带宝儿去买糖葫芦吧,宝儿好久都没吃过糖葫芦了。”
“好呢——爷爷这就带你去啊。”叶有福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宝儿往外走,浑然已经忘了洪氏那档子事儿。
青苹总算松了口气。
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的。看来宝儿对了老爷子的胃口。
青苹正暗自高兴呢,却在此时听到了钱氏的尖叫。
听声音的来处,好象是从西边的杂物房传来的。
青苹连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洪氏却在这时冲了出来,满脸慌乱的神情,抢在她的前头往杂物房跑去。
紧接着,钱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娘,这东西是你的?”
青苹这会儿子也到了杂物房的门口,却被一阵金光晃花了眼,不由地眯了眯眼,再睁开的时候,就见洪氏紧紧地抱了个包裹,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走来。
钱氏在她身后急急地问道:“娘,你哪来那么多的金子?”
“金子!”青苹听得蓦然一惊,下意识地拦住了洪氏的去路。
洪氏低着头,便想要跃过青苹出门去。
青苹拦得死死的,直接抢过她手里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然后便是满地的金光闪闪,将这杂物房照得亮堂堂的。
青苹顺眼看去,就见满地都是饺子般大小的金元宝,心里骇然至极,“娘,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拿过金元宝回家呀?你这些都从哪里来的?”
洪氏吱吱唔唔地,显然不敢说实话。
青苹顿时怒气上涌,厉声喝道:“你说不说!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只怕很难走出这个屋子!或者,你很想到县衙的大牢里去呆呆!”
洪氏傻眼了,急忙扯着青苹的手道:“别啊,我说,我说!”
“快说!”
“这是——这是华公子给我的。”
“华公子?华辰轩?”青苹不由张大了嘴。
“嗯。”
青苹万没料到,这些个金元宝会是华辰轩给的,一时之间竟是呆住了。
钱氏这会儿已经将地上的金元宝拣起,沉着脸对洪氏道:“娘,凭白无故地,人家干吗给你这么多金子?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有——”洪氏红着脸,弱弱地解释道:“先前我不是呆在富贵酒店里不肯走么?青苹瞧着不耐烦呢,华公子便私下对我说,只要我愿意走,他就给我金子,所以我才去了南墉镇上工,可是那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就带着金子回家了。”
说过来说过去,这事儿还是自己的错了。
青苹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屋了。
身后钱氏还在数落着洪氏,“家里又没短了你吃的穿的,你干吗还拿人家的金子?你这样让青苹以后还怎么做人哪?还有哇,你前些天跟她们瞎嚷嚷什么呢,你那张嘴呀,实在是讨人嫌,我看应该拿根针把它缝起来,省得你成天到处乱嚼舌根儿!”
洪氏却又小声地反驳道:“人家华公子可说了,青苹早晚会是他的人,我不过是早点儿将这消息说出来而已,这有什么错的?”
“你还说!以后不准你再出去了,出去一回尽惹事儿。还有二狗子的事儿,你看着办吧,咱爹可没那么快消气,呆会儿回来你可想好要怎么去应对。”
其实以青苹的意思,干脆让老头子休了她算了。可钱氏究竟要心软一些,还是想着要拉洪氏一把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有福跟宝儿祖孙俩回来了,身后还跟了耸拉着脑袋的二狗子。
叶有福铁青着脸,拽着二狗子往洪氏跟前狠狠一摔,“你俩当面锣,背面鼓地跟老子说清楚,你俩究竟好了多久,偷过几次?”
“老爷子,你别这样啊!”洪氏急忙跑过来拉了他的手,可怜兮兮地道:“我都说了,已经跟他断了,好久都没来往了!老爷子,你可要原谅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勾引我的,我被猪油蒙了心,糊里糊涂才做了那样的蠢事儿,你可别赶我走啊!”
二狗子却翻着白眼道:“不是的,大哥,是这婆娘存心勾引我的,她说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要我陪陪她,我也是鬼迷心窍,才上了她的当。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已经跟她断了关系了,自从上回被青苹打了,就再没找过她了!”
这话题绕来绕去,又扯到青苹身上了。
叶有福当即又要去叫青苹,钱氏急忙拦住了,“咳咳——那个爹,您别激动,青苹刚才出去了。再说了,您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干吗闹得人尽皆知的,以媳妇的意,干脆这事就这样算了,勉得闹大了让邻居们看笑话。”
洪氏头点得像小鸡蚀米似地,“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老爷子,我已经知错了,我发誓,以后要再敢干这样的丑事儿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二狗子也急忙表态道:“大哥,是的,我也不敢了,我要再敢做对不起大哥您的事儿,不用您动手,我都自个儿将自个儿阉了去!”
叶有福瞪了眼,“不用等以后,老子现在就阉了你!”说着随手捞起地上的砍柴刀,作势就要去扯二狗子的裤子。
二狗子吓坏了,急忙一溜烟似地跑开了。
洪氏和钱氏赶紧去拽他。哪知叶有福一个站立不稳,忽然仰头往后倒去,砍柴刀顺势掉落在洪氏的大腿上。洪氏惨叫一声,她那快两百斤重量的肥身板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叶有福瘦弱的身子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叶有福再次发出惨叫。
钱氏惊得魂飞魄散,一时间吓得呆了。
青苹急忙从屋子里冲出来,见状也不由大吃一惊。
此时,砍柴刀还卡在洪氏的大腿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下半身;叶有福被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半点动弹不得,一张老脸已经痛得扭曲了。不消说,那条腿准是断了。
☆、087 访客
苟二狗本来已经跑到了门口,见此情景急忙返了回来,帮着钱氏和青苹把那两口子弄进了屋子。洪氏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早已晕了过去。叶有福却是惨叫连连,额上冷汗直冒,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此时刚进院子的安国安康两兄弟,听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青苹顾不得多说,直接叫两人去请郎中,她自己则忙着帮洪氏的伤口止血包扎。
叶有福的腿因为不久前才受过伤,这回伤的又恰恰是同一条腿,青苹哪敢轻易挪动,只得叫钱氏帮忙抬着,一直到安国他们请了郎中进来。
这郎中也就是前些日子里帮他治伤的李郎中,隔壁桃花村人,也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会点医术的郎中了。他本是不愿来的,但禁不住两兄弟的软磨硬泡,这才勉强过来了。当他再次看到叶有福腿部的伤处时,立时脸色大变,然后摇摇头,就打算背着医箱走人。
青苹急忙叫住了他,“李叔叔,既然来了,还是给瞧瞧吧。”
李郎中面有难色地道:“我倒是想治呢,可是上一回我就跟他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半点也大意不得的,能不走动就最好了。可他呢,愣是一句话没听进,不但动了,而且是大动,现在弄成这样,我就是想治也没法了。你还是赶紧将他送到镇上,找好一点的大夫看看吧。我是没那个本事的!骨头断了,接不上喽!”
叶有福听了,顾不得哼唧,直接拍着床板大骂。“操你祖宗奶奶,自己学艺不精,倒说是老子的错了。老子花钱叫你来看个病,你能治就治。不能治趁早滚蛋,罗里吧索地真是烦人!”
李郎中当即气得连药方都不给他开了,便要走人,亏得青苹死活地拦着不让,好说歹说才让他勉强给俩人开了方子,留了一些草药。青苹付了他双倍的诊金。李郎中摇头叹气着走了。
叶有福这会儿却是闹开了,要死要活地叫嚣着,“腿都断了。还活个鸟啊,不如死了算了,你们谁也别拦着我,我这就去死!”
钱氏都快按不住他了。
青苹的火气腾地也上来了,冷着脸道:“你要真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可是你要真的死了,岂不便宜了这女人和二狗子。你甘心吗?”
叶有福果然不吭声了,且恶狠狠地盯着边上的二狗子。如果眼光能杀死人的话,只怕此时的苟二狗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苟二狗赶紧跟青苹和钱氏打了招呼,速度溜了。
洪氏早被叶有福的大闹声给惊醒了。却不敢醒啊,她实在害怕呢。怎么说老爷子的腿都是她给压断的,老爷子肯定要找她算账的。万一被休了就完了。
不多时安国捧着煎好的药进来,一边喂他喝了药,一边拿药渣给他热敷,如此忙活到深夜,青苹才拖着疲软的身子回了房。
第二天一大早,青苹不得不返回溪水镇,再次将景大夫接了来。景大夫重新验过伤势,也不住地摇头,将青苹单独叫到院子里后才说道:“丫头啊。你爹这回伤得可是有点重啊,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治愈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青苹听了,不是不难过的。尽管讨厌尽管憎恶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始终还是她名义上的亲爹。当下苦着脸叹着气道:“爷爷,尽人事,听天命吧。他这也叫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哪!”
即便是这样,叶家也没个安生。
叶有福和洪氏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只要是醒着的,准是在互相争吵谩骂,言语也越来越难听。青苹实在没法,只得另外腾了间屋子,挪走了一个,才算是得了个暂时的平静。
然而青苹即将嫁进将军府的谣言,却是越传越烈了。青苹每出去一次,见一回熟人,总会被问及此事。青苹每每解释,却也没人相信,后来她干脆闭口不言,也懒得解释了。
这一天晌午,叶家忽然来了位陌生的客人。
彼时叶家刚吃过午饭,钱氏在收拾灶房,安国安邦去了新凤村的集市抓药,安邦回了自己屋里午睡,青苹在院子里教着四岁的宝儿背《三字经》。
那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贵气的公子,鲜衣怒马,长得也是仪表堂堂,英俊潇洒。他盯着青苹打量了良久,末了轻笑一声。
青苹抿着嘴,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对于帅哥,她从来都是愿意多看几眼的。
一旁的宝儿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叔叔,请问你找谁?”
那年轻公子蹲下身来,在宝儿的小肩膀上轻拍了两下,然后才亲切地笑道:“叔叔要找一位叫做‘叶青苹’的姑娘,小弟弟知道她是谁吗?”
宝儿不由得笑了,随即指了指青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嗯哪,这位就是呀,她是我三姑。”
“哦,小弟弟真乖,叔叔给你糖吃好不好?”年轻公子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两块方糖递给他。
宝儿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却是看了看青苹。
青苹微笑着点了头,宝儿才伸手接过,迫不急待地剥了糖衣,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青苹直觉,这家伙有点来者不善,连忙支开了宝儿,“宝儿,你一边玩去,我跟叔叔说点事。”
宝儿笑着跳着地跑开了。
当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时,年轻公子忽然自报了名讳,“我姓华,字辰锦,既是华家的嫡子,也是华家唯一的子孙。”说着他忽然狡黠地笑了道:“姑娘如果真的要嫁进将军府,那就只能是我了。”
青苹实在没有想到,麻烦会来得这般地快,这般地突然,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四处谨慎地看了看才道:“咱俩换个地儿说话吧。”
关于华家的恩怨,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华辰锦随意地点了点头。
青苹便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当先往院子外面走去。
青苹走的是后山方向,华辰锦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