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的眼睛已经想起来我是谁了吗?”方莘抿嘴笑着,伸手将女人的脖子勾住朝着自己的耳边拉了过来轻声说了什么。女人随即大惊失色,迅速拨开人群逃离了这里。
离开了喧闹的酒吧后,方莘扶着楚希在马路上走着,不巧的是她等了许久之后仍然不见有计程车出现,无奈之下只好将楚希扶到了公园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右手处隐隐约约有疼痛感传来,她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摊开了手看到了掌心被杯子划破的口子不断有血丝从中渗出来。可比起这个,楚希现在的样子更加令她心痛。
将他的腿枕在腿上后,望着那即使是在睡梦中仍然痛苦不堪的表情,方莘渐渐明白了楚望什么都不让他知道是正确的,要是他知道了一切的事情,可能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甚至一千倍。
酒精在楚希的肠胃里激烈的运动着,他的表情扭曲着,然后侧脸开始剧烈的呕吐。方莘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他背部,好让他舒服一点,有一些呕吐物溅到了他的裤子上她也丝毫不在意,这对有极强洁癖的人来说是十分罕见的现象。
楚希吐完之后,方莘拿着纸巾擦拭着他的嘴,满眼尽是怜惜。
当楚希再次安静的躺在她腿上睡着的时候,方莘想起了他们相处的所有回忆,不禁笑着自言自语:“为什么每次我们这么安静的两人相处都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呢?”
这一夜,方莘片刻不离的陪在楚希的身边守护着他。
直到天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花圃边的树叶的缝隙照射在楚希的脸上,他捂着仍处于天旋地转的脑袋坐了起来,本想撑着凳子坐起来的他却摸到了被塑料袋包裹着的软热物体。
低头一看,是肯德基的早点汉堡和咖啡。他拿着早点站起来环顾四周,除了晨跑的男男女女和练太极拳的老爷子除外,任何熟悉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要他一想头就更加的疼。
什么都想不起来。
(冲突)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在去酒吧之前的记忆却仍旧是很清晰。
那一幕在回到宿舍看到嘴角乌青的我开始。就再次将场景浮现在他的脑中。
门被推开后,我和扬子的神经都高度紧张,生怕楚希把拳头挥向我的身体。昨天晚上在开水房里的那一拳令我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打完之后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说诱因的话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仅仅是在打开水的时候我的瓶塞没有塞好,几滴开水溅到了楚希的脚上,这在平常是非常常见的一幕,无论是谁被溅到,几乎都没有在意过,然而今晚楚希的反应却大的惊人,二话不说放下开水瓶对着我的脸就是一拳。
我的脸整个被打转了九十度,没有人在被正面挨了打之后还能够保持镇定。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心里的火也莫名其妙的被点燃了,双手抓着楚希的衣领使劲的推到墙边:
“你疯了是不是!”
刚巧扬子和老钱拎着开水瓶到了门口,见状连忙放下了热水瓶过来分别将我们拉开。
扬子将我拉到门外用蛮力压制着我:“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钱也开水房里按住了楚希,他没有像扬子一样问到底是什么回事,只是按住了他的双肩使他不得移动半步:“楚希冷静一点,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本来就不想和楚希打架,经过扬子的劝解心中的怒火基本已经平息了,然而楚希却仍旧试图挣开老钱的束缚朝我冲过来,几次尝试都没有得逞,扬子后来也松开了我一起却按住楚希,站在原地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宿管被惊动了上楼看情况,楚希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老钱和扬子放开了手,楚希整理了一下衣领低着头谁也不看就出了开水房。
等我们回到宿舍之后发现楚希并不在宿舍,老钱也打开了他装满医护用具的抽屉,找出了棉签和消毒水帮我处理流血的嘴角。
这时我才想到了那天在食堂里他背对着我说的那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引路)
老钱将棉签扔到了废纸篓,拧好瓶盖后放回到抽屉里。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捂着被沾着酒精的伤口看着他,老钱拉着抽屉的扶手停顿了一下,这一细节不仅被我看在眼里,而且一旁的扬子也注意到了。
他推着扶手将抽屉关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向旁移动了一步,将手转移到了柜门的拉手上拉开了柜门里从里面取出了一包东西放在了桌上对我低声说:
“这个东西能令你联想到一个人吧?”
扬子和我一起侧目看向了桌面上摆着的那一包东西,看着同一样物体的我们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扬子并不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的意义,更不知道这和秋萦有着很大的关系。
桌上摆着的,是一包颗粒饱满的糖炒栗子。
我随即站起身拿着这包早已冷却的糖炒栗子满脸疑惑的看着老钱:“谁给你的?”
虽然已经想到了是秋萦,也知道这是她和我之间难得的回忆,可是毕竟糖炒栗子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东西,我还是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不想自己失望。
见我如此紧张,老钱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
“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女生带给你的。”
他的话解开了我的第一道疑问,但是随即第二道疑问又出现了:老钱是怎么和她认识的?这包糖炒栗子为什么又在老钱这里?一切一切的疑问令我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可是接下来的话老钱却显得难以启齿,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节骨眼他拿出这个东西来极有可能回合楚希有关系,而这些人是我没有办法连接起来的。
本来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老钱为了解开我和楚希之间的误会,还是从头开始说了:
那天本想听听扬子和楚望聊天的内容的老钱,突然接到了一个女生的电话就匆匆赶到了父亲所在的茶庄去接他,可是在推门的时候却听到了父亲正在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他制止住了迎上来的服务员,不发出一丝声响的坐到了他们不远处的座位侧耳听着,却不曾想听到了一件彻底击溃他以前认知的事情。。。
一长段讲述之后,女生的反应和老钱一样震惊。
短暂的冷静下来之后,老钱站起身默默的朝着钱玉正的方向走了过去,和往常一样冷漠的和钱玉正打招呼,装作刚刚到的样子。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钱彬彬,是乐同大学的学生。”
钱玉正向秋萦介绍了一下老钱,两人互相有礼貌的微笑致意。
“乐同大学?”秋萦听到这个学校的名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却也没有说什么。
出于礼貌,秋萦送老钱和钱玉正一起去车站,可是到车站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回家的票了,只好明天再买。至此老钱层向秋萦接走自己的父亲表示感谢,并示意她若有事可以离开。然而秋萦却对老钱的暗示视而不见,后来又帮钱玉正沿途找宾馆,老钱一直奇怪这个女生为什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这种心思似乎并不需要言明就被秋萦看穿了,她轻笑着对老钱说:
“我也要去乐同大学,等一下还要请你帮我引路呢。。。”
(旅馆)
坐计程车的期间秋萦的手机响了,这本是她的私事,根本与老钱无关,他也无须在意。
可是在她拿起电话后说的名字,与她之前所说要去乐同大学联系起来却使他不得不在意,因为一个城市里有着相同姓名的人可能并不太少见,然而在一个学校里出现同一个姓名来说却显得并不是那么的自然了,更何况这个名字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
她口中所说的正是自己一个宿舍的,我的名字。
正当老钱想要通过她与杨冶的谈话内容了解更多信息,以便确认自己猜想时,钱玉正放下了车窗看向外面闪烁着紫色光芒的“丽园宾馆”字样说:
“秋萦小姐,就这家丽园宾馆了,我们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正在和杨冶通话还没有几句的秋萦放下了电话看了一下窗外后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当她再将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出现了忙音,秋萦看了看已经被对方挂断的手机愣了愣神,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把手机放回到包里。
车子停下之后,老钱带着钱玉正进了宾馆,秋萦则站在门外走到停车位边再次拿起手机准备做些什么,老钱回眸说了一句本想让她先不要走,但是想到了那句她要和自己一起回乐同大学,觉得再啰嗦是很多余的,也就没说什么。
四级的风温和的撩动着她垂下来的黑直秀发,她右手握着的手机放在耳边,左手将秀发撩到耳后,等待着电话那一头的接电话的那一刻,然而却始终没有等到。
拎着行李袋的老钱用房卡刷开了门,进去后他简单的交代了两句想要离开。
“彬彬。。。”钱玉正坐在床上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老钱。
老钱停在门口,右手撑着门框向上斜着脑袋深呼吸了一下,本来已被家人众叛亲离的父亲也应该遭到自己的痛恨,但是刚才他随秋萦所说的那一段话却使自己的判断大乱。
钱玉正只是看着老钱的背影,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好久才低声以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口吻询问:“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在老钱每次去监狱探视的时候钱玉正都会问,然而老钱却没一次给与过回应,毕竟在以前的认知当中,这个因为重大医疗事故害死了以为芳龄女子,不仅自己的前途尽毁,家人也都纷纷离他而去,而且也摧毁了老钱幼年时就立志成为医生的梦想。
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后,他微微启唇道:“还不错,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送你上车。”
老钱关门离去了,钱玉正却坐在床上低头不语,他露出了很久都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他明白:虽然只是一句短短的话,但是老钱在内心已经不再恨自己了。
(寻友)
推开了沉重的玻璃拉门,室内外的气温使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往前看时,秋萦右手握着手机双臂相抱站在原地还在等着自己,这才使老钱脱离了刚才与父亲之间的谈话氛围,想到了内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在等待着解开。
两个人站在路口拦了一辆计程车,老钱对司机说:“去乐同大学北大门。”
从丽园宾馆到乐同大学有着大约二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这个过程之中足以让老钱了解她和杨冶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所以他开始试着询问:
“秋小姐,你去我们学校是找人吗?”
靠在窗边看着夜路灯景的秋萦听后转过脸笑道:“恩,我有一位老朋友在你们学校。”
答案与自己所想的越来越近,老钱心里有了些底,继续问道:“就是刚才和你通话么?”
这句话使秋萦脸上的笑容发生了短时间僵化的现象,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快速的就调整了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却以微微笑着点头而回答了老钱的问题。
接下来老钱的话没有来得及问,秋萦就说出了这个名字:“他叫杨冶,你认识吗?”
老钱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个杨冶是不是我,但是既然秋萦主动和自己接上了这个话题,也正中了他的下怀,索性顺水推舟:“我有一个舍友是叫杨冶,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个。”
听到这个后秋萦露出些许的惊喜之色,随即表示愿意和他一起去见见这位杨冶。
途径夜市的时候她问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这股味道是她非常熟悉的。
“司机师傅,请你在这里停一下。”让司机停车后,她打开车门快速带着小跑冲着那一排小吃摊走去,老钱低下脑袋隔着车窗看秋萦逐渐远去。
等她在买糖炒栗子的推车前停下来的时候他才明白秋萦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快的,接过了摊主包好的糖炒栗子后秋萦将钱递了过去又快速走了回来。
“你肚子饿了吧?”司机师傅笑着调侃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总吃夜宵会变胖的。”
而老钱却并不这么认为,明显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不是给自己吃的,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给我买的,但是那种带着回忆的甜涩表情看的出来一定是别人买的。
很特别。
(栗子)
在我们高中时期,工作繁忙的秋云祥基本没有时间去管秋萦,对她的关心表达的非常少,相反的基本在医院的时候都是秋萦在照料他的生活,总是在他无暇吃饭之时给他带来饭菜。
而她的母亲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好像几乎没有在医院里露过面。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那时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家人注意到,也没有遭到双方父母任何的阻力。和之前学校里的一对男女交往被发现时,双方父母在学校主任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后来被劝退的很大动静相比要显得平淡的多了。
每个礼拜五,去医院时经过的那个丁字桥下总会无一例外的出现一辆挂着“正宗神农架板栗”的推车,而每次路过的时候秋萦都会无一例外的去买上一包,然后我们一起站在桥头的公交车牌子下等待着公交车。
坐公交车的时候我们都会在最后一排靠着角落的座位挨着一起坐,秋萦也绝大多数都是坐在内侧的。她总是用左手拿着纸包,然后示意我自己拿着吃,已经成习惯了。
有一次,她仍旧是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坐车的时候也仍旧将糖炒栗子放在左手。
可是这次我却没有伸手拿,吃过糖炒栗子的人都明白,它金黄色的肉身外包着一层还算比较硬的外壳,可是今天我的手因为在家里切菜时不留神切到了手指,贴着创可贴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去忍着痛楚拨那不容易解除的武装。
看我有点犯难,秋萦这才注意到我的手。
“看来这次我是没有口福了。”我将她的手右侧轻轻推了推:“只好看着你吃了。”
其实严格上来讲我并不是有多喜欢吃这个东西,然而总感觉失去了一个和她亲密接触的机会,内心里的失落感顿时油然而生,以至于不经意间在言语之中多多少少的表现的出来。
秋萦听后表示遗憾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