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担心,我并没有出卖你,这是我的私事。”
等到楚望离去之后,电话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号码。
她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用非常亲切的语气和对方说:
“爸爸,找我什么事?”
。。。。。。
回家后她直接去了房间,将包放在桌子上后靠在椅子上发着呆,夕阳的余晖罩在窗台下方的桌面上放着的相框,虽然在背光的情况下,根本看不清里面那个将小女孩举在头顶骑着自己脖子的男人所长的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张脸却在方莘的内心中永远也挥之不去。
她抱着双膝满脸幸福的回忆着往日的时光,此时门外传来的敲门的声音,将方莘从虚幻的回忆之中拉回了现实。听着门外的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叫着自己:
“小莘,晚饭好了,快下楼吧。”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方莘脸上所有的幸福笑容全部都化烟飞散,抱着膝盖的双手非常用力掐着自己的皮肉,痛楚也不能使她的情绪有任何的平复。
慢慢的,在那个人的脚步声沿着下楼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放开了自己僵化的双手,拥有优美线条的双腿落了下去,她深邃的眼睛里像是在想这些什么。
推开门后,她像往常一样的笑着下楼,对坐在餐桌边的那个中年男子亲昵的称呼:
“爸。。。”
(恶心)
方莘的母亲因为出差去了青岛,家里只剩自己和餐桌对面所坐着的这个男人。
“最近看你有点没精神,不要紧吧?”他用手捏着筷子朝方莘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满脸慈祥的笑道:“不要总吃那些不健康的食物,该吃肉的时候还是要吃的。”
望着碗里这一块看似与平常无异的肉块,方莘却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完全不能呼吸,指关节不断对手中的筷子施加压力,几乎要到断掉的地步了。
“怎么了?快吃吧。”他依旧保持着一样的笑容催促着方莘。
用筷子将碗里的肉坏夹起后,方莘把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几乎没有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她的内心之所以这么排斥这一块肉,并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有多么的糟糕,而是它的本身就是那么的令自己难以下咽,令自己作呕。
男人满意的笑了,有夹了一块肉放到了方莘的碗里,这一举动使她冷汗忍不住从后背上的数多毛孔中渗了出来,不过她仍旧是将它夹起来放在嘴里咽了下去。
“学习还顺利吗?”男人开始向她嘘长问短,对她的生活非常关心。
方莘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嘴角,露出了对自己来说极为僵硬的笑容,虽然男人并没有看出来,但是方莘却在内心拼命的挣扎着,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餐桌。
“恩,还算可以。”与内心的强烈波动截然相反的是,她的脸上显得极为平静,话语间也和往常谈笑自若的她没有一点差异,控制的非常好。
两个人在饭桌上亲密无间的闲话家常,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父女在谈心。
吃完后,方莘站起来打算收桌子,刚刚伸手去拿饭桌上的盘子时,忽然那个男人轻轻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这一刻吓得她有些花容失色。不过男人先将手拿开并笑道:
“让我来收就好。”看起来他和方莘是同一时刻想拿那个盘子,只是时间差造成的错误。
迅速将手收回来后,她离开了餐桌:“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男人想要加以阻止。
方莘没有再说很多,直接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撂下一句就快速出门了:
“我马上就回来。”
(血红)
外面的晚风有点冷,可是却令方莘放松了不少。
她双手抱着手臂不断揉搓着,望着路面上不断被风吹拂着的泛黄枫叶,心想这些树叶和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它们都不如。
远远的凝视着这个伴随着自己前面所有回忆的房子,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只要回家看到被灯光照亮的窗户就会觉得心里很暖,步伐也会由原本的速度加快,成为小跑。
因为回到家中,有慈爱的父亲在等着自己。
然而一切并非保持着这种美好一直持续下去的,就在方莘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就是她刚满十二岁的那一年,一起突如其来的变故却突然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原本天真烂漫的少女,慢慢的成为了一个懂得隐忍的女生。
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那个喜欢笑的美丽女孩,然而这种笑容的背后,却隐藏着极大的悲怆和无言的愤怒。经历过漫长的隐忍之后,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那天是个下雪天。
她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的往家走,右手拿着父亲给他做的风车,风车随着雪花一起转动着。漫天飘下来的雪花打落在她洁白的帽子上,她停了下来伸出左手掌托着落下来的雪花,还没有来得及等自己欣赏它们的形状时,却都被自己手掌心的温度所融化。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失望的看着已经化成水的雪花,撅着嘴显得很沮丧。
刚刚没有走两步的时候,就看到前方的路上趴着一个人,在痛苦的挣扎着。
这个倒在地上的人背影太过熟悉,就算不用细致的观察他的脸,方莘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拿着风车快步朝着他跑了过去,蹲下去推着那个人的肩膀,细声喊着:
“爸爸。。。爸爸。。。”
表情痛苦的父亲没有办法给不断呼唤自己的方莘任何回应,他的手捂着腹部。
等他翻过身的时候,接下来的场景在方莘幼小的内心中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和阴影:
父亲的腹部插着一把刀,血液不断顺着刀刃流了下来,路面还不深的积雪被这鲜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方莘哭了,手中的风车落到了血泊中,她使劲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不断呼唤着他,直到闻见她哭声的人赶了过来,将她的父亲送到了医院。
过了四小时,方莘的父亲告别了自己。
(葬礼)
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母亲就从外地赶了回来处理丧事的事宜,父亲生前留所经营证券公司的所有事务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两天过去她就显得非常憔悴了。
葬礼结束后,一身黑色丧服的方莘站在墓碑的最前方,帽檐下的那双茫然的眼睛始终注视着碑上的那张照片,直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相信这是真实的,仍然天真的认为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依旧会以满脸的笑容抱着自己起床,用腮帮子上的细微胡渣子蹭着自己的脸颊。
身后的父亲同样也是一身黑色丧服,压低的帽檐将眼睛遮挡住,虽然隔着黑色的墨镜却还是掩饰不了悲伤的表情,无论是对于方莘还是她来说,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葬礼结束后,方莘的母亲积极奔走警察局,调查自己丈夫的死因。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后警察仍旧没能抓住那个杀人凶手,不过结论基本已经出来了:
通过现场勘察得到的相关证据表明方莘的父亲应该是死于抢劫杀人犯的刀下,从他尸体检验可以看得出多处打斗的痕迹,而且警察到现场的时候他身上所有的钱财包括手机等都被洗劫一空,这和最近乐同市里连续发生的抢劫案非常的类似。
失魂落魄的她回到了家里,进门后翘起腿脱掉了鞋子的她摇晃着身体走到沙发上,整个人瘫软的身体重重的落到了上面,捂着鼻子忍着不要让自己哭出来。
幼小的方莘扶着楼梯扶手下了楼,她知道母亲此刻非常伤心,懂事的她为了不让她担心刻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虽然如此还是被坐在沙发上的母亲看见了。
“小莘。。。”
听到母亲在呼唤自己,方莘朝着她慢慢走了过去,与方莘此刻的心中所想一样,母亲也不想让她长时间陷入悲伤的情绪之中,故意苦涩的笑着,温柔抚摸着她的秀发。
“不用担心小莘,妈妈会永远保护你的。。。”
方莘展开双臂抱住了母亲,将脸靠在她的胸口摇摇头:
“不,以后小莘会保护妈妈。。。”
这种温馨无限的画面令方莘感觉到好像父亲去世后自己的人生少了一块很重要的拼图,然而所庆幸的是:母亲的这一块拼图还在自己的脚下。
忽而间,方莘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臂抱着什么了,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沙发上的母亲已经不知所踪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身后,却不断有逼人的寒气令自己不停的颤抖,那个令自己厌恶至极的声音出现了:
“小莘。。。”
回头见,那个身影朝着自己慢慢走了过来,而身体也越来越冷。
猛地一个激灵之后她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
粗声呼吸之间仍旧心有余悸。
一切宛如噩梦一般,却又是真实的存在。
(酒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调匀呼吸节奏之后她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是老钱打的。
“老钱,找我有什么事?”
“恩?你们从酒吧出来了吗?”电话这头的老钱说的话令方莘感觉很奇怪,他的语气看起来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要不要说出口,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那个楚希好像在你的旁边,能不能请你看好她不要做傻事?”
一提到楚希,刚才的恐惧感全然消失不见了。她站起身紧张的问:“楚希怎么了?”
老钱也觉得方莘的话好像和自己的根本连接不上:“发生了点事,刚才我打电话给楚希的时候他说他在酒吧。。。”他顿了一下:“可是刚才我在他的电话边听到了你的声音,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还是请你照顾好他吧。”
对话并不长,方莘也不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知道酒吧这件事就把楚希所在的范围缩小了很多了,不喜欢跑远地方的楚希只能去周边的一些酒吧,而学校周边的那些酒吧数量屈指可数,位置方莘也非常清楚。
一道门足可以将门里门外变成两个世界。
推开门后,方莘推开了那些半醉或者没有喝醉,想要和自己搭讪的小混混,到处寻找着楚希的身影,后来在角落的酒吧台上找到了正在喝酒的楚希。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虽然看不清样貌,可是依稀能够看得出画了很浓厚的艳妆以及穿着略显暴露服装的女人,正在和他搭讪。
看到这一场景方莘的心里酸意横生,可是深呼吸后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威胁)
吧台上五颜六色的光芒汇成一条条光束到处扫射着,楚希握着盛着半杯威士忌勾兑而成的鸡尾酒,杯中的冰块撞击着透明色的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耳边那妖媚的娇莺声不绝于耳,这个头顶蓝色发梢白色的女人不停的通过言语挑逗着自己,一边将手伸到楚希身上到处抚摸着。楚希可能是已经喝醉了,也有可能是没有心情去管她,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只顾着喝着杯子里的酒和想着自己的事情。
“你是被那个狠心的女人给抛弃了吗?”那个女人还在好像被有严重口气的嘴嚼到没味道吐出来的口香糖一样黏在他的身上,乐此不疲的挑逗着楚希:“真是过分呢。”
神情低沉的楚希没有回答她的任何话,其实内心是觉得她像苍蝇一样烦人,但是却连和她计较,甚至连简简单单的一个“滚”字都懒得说出口了。
渐渐的那个女人动作越来越夸张,居然将手朝着楚希的□□伸了过去。
已经喝到迷糊的楚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等到有知觉的时候低头看了下去,然后伸手拨开了的她的手。就在这一刻女人在伸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没有停下来,偷偷的将一枚白色的药丸丢到了酒杯里,药丸很快就在水中分解消失了。
“好好好,我不闹你了。”女人将杯子端了起来朝着楚希的嘴边就要给他灌下去:
“我们就一醉解千愁吧。”
杯口刚刚碰触到楚希嘴唇边的时候,女人的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握着杯子的手,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就被人夺走了,紧接着那只收便将杯子里的就泼到了她的脸上,女人吓得连连后退。
“发什么神经啊你!”女人抹了抹脸上的酒水从吧台椅子上跳了起来嘶声吼道。
神志不清的楚希多多少少也感觉到周边的情形发生了变化,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张脸,等到他确认是方莘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时候,他便闭上眼睛醉倒了方莘的怀里。
听着这个女人的声音,扶着楚希肩膀的方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在这一场合里也没有办法想的了这么多的事情。
那个女人正在发疯似的胡闹着,一副要把方莘给活吃了的姿态。
方莘倒也不慌不忙,从包里取出了一包餐巾纸,然后抽出了一张温柔的伸向那个女人的脸,帮她擦拭着脸上的酒水,然后将纸折叠起来放回到包里。无视那个女人的存在露出从容的笑意问酒保:“摔坏一个杯子要多少钱?”
“五十元。。。”酒保回答了她,却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女人以为方莘害怕了,本想变本加厉的对付她,像个泼妇似的朝着她冲了过来。方莘很平静的从钱包里取出了几张钞票放到了桌面上递给了酒保,随即拿起了杯子使劲的在吧台上摔了一下,导致破碎的碎片四溅,最后留在方莘手中的只有破碎的一部分了。
当那个女人冲到方莘面前的时候她当即停了下来,不再吵也不再闹了。
因为方莘此刻正拿着手中杯子碎片最锋利的地方抵住那个女人脖子,女人已经被吓坏,而方莘却依旧从容淡定的笑着:
“在往前一步的话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守护)
看着方莘那深邃的眼睛里隐藏的逼人寒气之后,女人多少有点被震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见她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激动,方莘扔掉了手中的杯子将手藏在袖子里后,把楚希的身体扶着趴在吧台上,然后再次看向已经神情呆滞的女人。
“看到我的眼睛已经想起来我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