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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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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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今的姜毓走到池边,看着清澈见底,已不及自己腰身的池水。露出了些许的苦笑……。这泓清澈的池水,对于一个当时不足五岁的孩子来说,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当她不慎将自己推入池中后,她就像中了魔咒似的,跌坐在一边,发着抖,看着自己在池水中苦苦挣扎,慢慢的气弱,慢慢的死去。

    无论他怎么求救,求饶,她都不曾伸出一根手指试图救他。

    若不是秦嬷嬷深夜来送夜宵,他的一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积德行善的放生池里了。

    ……

    姜毓走过放生池上的小拱桥,走到佛堂前,轻轻推开佛堂的禁闭大门,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依然是那么美,流水般的岁月似乎在她的身上从没有流动过,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谁?”贤妃本盘腿坐在案前,抄写经书,感觉门被推开,不悦地抬起头。她这几日闭关抄经,早有交待,除了三餐之外不许打扰。

    “是我,你的毓儿”姜毓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每次见到她总是心情激荡的难以自己,这一次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贤妃见是姜毓,身子一僵,手一抖,手上的毛笔不小心触到了洁白的纸面上,这份经书算是白抄了。她把笔放下,故作镇定地拿起镇纸,将作废的白纸取出丢到一边。

    “我在抄经,心不诚会受到佛祖的惩罚的。你出去吧。”贤妃铺开新的一张纸,准备重新开始。

    “佛祖!诚心!”姜毓轻蔑一笑,说道,“你信佛几乎信了一辈子,可惜佛祖却从不曾达成你的愿望。这般无用之神,你又何必再用香火供奉?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贤妃听到这大不敬的言论,皱起眉头,她终于不能再忽视他的存在。只得抬起头,看着一身戎装的姜毓,说道:“不要胡说!你快些出去!”试图用言语的强硬,使姜毓离去,就如以往一样。

    但是姜毓似乎下了决心,他没有退却,反而显出了他真正的强势。

    “你若当年喜欢卜子夏,就应该不顾一切跟他走。如果当时走了,何来如今的烦恼?你既厌恶我这个孽种,就应该不择手段把我打掉,省得后来看了心烦;但你没有!你若想要削发出家,六根清净,了却一切尘俗事,当时就该削去这三千烦恼丝,而不是在宫里筑这劳什子佛堂,自欺欺人!你所作的一切,实在可笑之极!”

    当贤妃听他说卜子夏三字时,脸色煞时惨白,她颤抖着唇,问道:“谁,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不用这么吃惊,我的母妃”姜毓俯下身,伸手去触碰贤妃的面颊,“这些都不是很难打探的旧事,对不对?而且,我有耳朵。”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一个从不受宠的皇子,一个向来冷漠的王妃,再加上这古怪的夫妻情份,一直是宫人们私下非常热衷的八卦。而他们在面对一个生病的孩子时,戒心更容易下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我只要抽丝剥茧,再仔细默想,逐一确定,核对,其中真相自然不难发现。”

    贤妃看着眼前的姜毓,他的目光,冰冷中带着某种噬人的专注,看得人心中一颤,有生以来头一次,她的儿子,姜毓,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与畏敬。

    姜毓笑了,他依然笑得极其温和,一如平常,接着道:“母妃,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你终究会接受我的。因为我毕竟是你生的,想必当初皇祖父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惜,我们都低估了你,低估了你那从血亲而来的必然,外婆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惦记着周缙大人,为其终身不嫁。你既是她的女儿,自然也会一样的固执,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憎恨着我这个破坏了你终生幸福的孽种,对不对?喔,对了,我还长了张与主导这一切的祖父几乎一样的面容啊,呵呵呵。”

    “你多恨我啊。甚至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无论我多么努力,得到多少臣民的赞扬,你都可以视我如无物!”说到这里,姜毓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和父王虽然相敬如冰二十年,不过在否定儿子的这点上,你们还真是一对好夫妻,做到了有志一同。哈哈哈哈”姜毓说完后,在他曾最在乎的贤妃面前,竟不顾形象的大笑,其状瞧来却甚为可怖,近乎疯狂。

    贤妃好似再也不堪忍受地闭上眼,她的心中正不住滴血。良久,当她再睁开眼,终于艰难地说道:“姜毓,你……”

    “母妃。”姜毓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打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母妃。如今我就要出发去岭南,等我立功回来,我会让整个大齐都听我的,到时,还请你做好准备,至少要学会怎么对我笑,再这么冷冰冰的,我可要不高兴了。知道了吗?我父王的贤妃?还是,我应该对你显得更亲近些,直接叫你周少慧?”

    贤妃看着姜毓缓缓的放开了手,眼中再无一丝对她的怜悯,使她全身虚软无力,只能瘫倒在桌上,任由他坚定的转身离去。

    姜毓边向外缓行,口中却持续说道:“贤妃谈话甚久,一定多感劳累,请多加保重,臣姜毓,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已感绝望的宫装美妇泪流满面,她颤抖着手,重新拿起了笔,开始接着撰写,口中不住地念道: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今我为尔母,恒恐不自保。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吾前生贪爱,今来为畜身。生世皆有死,无脱不终患!”

    这时,一滴象征着,惊讶、恐俱、痛悔、失望、诸般心绪的泪,悄悄的落到了雪白的宣纸上,逐渐晕开的黑暗,正如书写者的心,和她可能即将面对的不堪命运。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1章 子归声声

    唐国·泓城。

    冰雪初融,景山上的龙湫瀑布开始倾泻而下。柳梢头冒出新芽,或红或粉,或紫或蓝的花儿在草丛间冒头,新的一年春天来到了!

    林家堡,青台碧瓦,漂亮得一如既往。在它的后院,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正试图攀爬到那青色屋顶上。只是身上的长裙总是阻碍着她继续向上,苦恼之际,她便把那衣裙撩起,打了个结挂在腰间。如此,身子果然轻松许多,她沿着墙边的梯子几番腾跃就上了屋顶。

    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冰霜,屋顶上还有些许未融的坚冰,使得上面的瓦片极滑,不易行走。果然,少女才走了几步路,脚下的一片瓦就飞了出去,她自己也险些跌倒,幸而她手脚灵活,急忙扑倒,才没有掉下去。只是这一扑,身上的漂亮衣裙算是作废了。

    “啊!”底下传来一声惊呼,却是个年龄相仿的双髻少女。她也是一身淡紫衣裙,站在下方不住跳脚道:“少爷,你又弄脏了小姐的衣服!这次我绝对不洗了,你自己洗去。”

    少女低下头,看着底下,讪笑道:“好。这次我洗,我洗。”

    这两位活宝自然就是小柳和正牌的林文靖了。

    “哼!你每次都这么说。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我!”小柳双手叉腰,故作泼妇状,说道,“少爷速去速回吧,我在这儿给你看着。”

    林文靖得了令,立刻拱手道谢,说道:“感谢小柳姐高义!”说罢,他立刻手脚并用,从这边的小屋顶窜到了一边的屋顶上,悄悄爬过了三个屋顶后,他停在了左侧的一间厢房的上面,悄悄掀开了其中一片瓦片,通过那一点开口,窥探着。

    房内。

    一位穿着蓝色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马上有婢女上前为他解下披风,奉上热水为其暖手,然后林家夫人戚蕙君也迎了上去,说道:“老爷可是回来了。”

    男子剑眉星目,长得极为俊俏,与林文卿林文靖兄妹二人有八成相似,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这便是林家的家主林霄,只见他一袭黑色长袍,袖口领口各绣着梅花纹,腰际挂着枚祥云玉佩,头上乌发用价值不菲的墨绿色石扣拢起,一派翩翩君子的风范。他微微一笑,说道:“让你久候了。”

    林霄转过身,从自己的贴身小厮手上拿过一个用素色绢布包裹的盒子,递给戚蕙君,说道:“蕙君,这是路上为你买的礼物。”

    “老爷总是如此多礼。”戚蕙君接过礼盒,转交给自己的婢女,谢道,“一家人这么多年,又何必再拘这些虚礼呢。”

    林霄淡淡一笑,说道:“礼不可废。而且,这大半年都靠你一个人掌家,实在辛苦了。”

    戚蕙君又问了些旅途平安与否的话语,林霄自是温言安慰,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儿女身上。

    “走时,你说要把文卿许给郑家小公子,不知道这事说得怎么样了?”林霄忽然问道。

    “唉。别提了。”戚蕙君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说道,“我原寻了个赏花的借口,好容易把人请到了家中,结果你的宝贝女儿带着小柳就跑出去了。这会面也就错过了。待我想再寻机,却听说那郑公子被唐王派去守边城了。原寻思着,这太平盛世下,到年底,他总会回家,谁想到唐齐两国就开战了。那郑公子是珩山关守将,竟是迟迟归不得。”

    林霄听罢,轻声笑道:“姻缘天注定。这说明,他与卿儿的缘分不够嘛。”

    戚蕙君翻了个白眼,说道:“也就你这个做爹的一点也不急。你也不想想,卿儿过完年都十七了。哪有姑娘家这么晚还不嫁人的。可偏偏我又跟郑家夫人提过这事,两家孩子都没见过,又不好再张罗着找别家。就这么生生给拖着了。”

    “我看你急也没用。这郑家公子就算回来,我们女儿也未见得会乖乖去相这个亲吧。”林霄摇了摇头,说道。

    “那可不见得。”戚蕙君挑了挑眉,展颜笑道,“卿儿这孩子,最近这几个月该是终于转性,可乖巧地紧呢。”

    “乖巧?”林霄却是不信,他太了解这个女儿是怎么的了,对着一旁伺候的婢女挥了挥手,说道,“去,把小姐叫来。”那婢女应声而去,却让屋檐上窥视的林文靖急了。他急忙起身,想立即冲回自己的院落,结果踩得屋顶噼里啪啦乱响,脚下一滑就从屋顶上坠了下去。

    幸而听到声响的林霄已和一群仆众赶到了屋外,及时接住了他。林文靖落在老爹怀中,只得讪笑道:“爹,欢迎回家!”

    林霄看着怀中的“女儿”,转过头,揶揄道:“蕙君夫人在上,我看卿儿好像没什么变化。”

    戚蕙君顿觉脸上无光,她拉过林文靖,在他腰侧狠狠一扭,骂道:“你这死丫头,才消停了几个月,怎么又上房揭瓦了。”

    林文靖被掐得嗷嗷直叫,却又不敢反抗,母“女”二人一阵闹腾,让一旁的林霄看得直乐。

    “好了好了。蕙君,你就别气了。卿儿天生就是这个调皮性子,改也改不了。”林霄挤到二人中间,阻拦道。

    戚蕙君狠狠瞪了林霄一眼,说道:“就你从小护着她,才把她宠得越发无法无天了。”她气鼓鼓地转过头,说道,“就没见过你这样作父亲的。对女儿宠得没着边际,儿子就送得远远的,还从不许我这做娘的去看望他。”

    林霄知她又想起儿子,便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过两日,我就派人去把靖儿接回来,一家团聚好不好?”

    戚蕙君一听,又惊又喜地转过头,说道:“老爷可是说真的?”复又欢喜道:“老爷可算是想通了。其实两国交战之下,当地时局这么乱,我早想把靖儿唤回来了。偏又怕你骂我慈母多败儿。”

    林霄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总舍不得文靖真吃办点苦头。我送他去进学,本也就是为了磨他的性子,去他的娇气。现在,以那边传回来的回报看,他这半年长进了许多。这眼下齐国的局势不安,我估摸着,再过一阵子连广内府书院都得暂时停学了。还是早点叫他回来得好。”

    “广内府书院会关掉?”林文靖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是啊。”林霄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最近齐国内部不稳。周贤妃生的那位皇子,看他在战场上的行事,只怕不是善碴。等他班师回朝,只怕齐国就要开始真正乱了。”

    戚蕙君对这事也略略有些了解,她说道:“我上次去郑夫人家,正好他家小公子的信函寄到。说是那位皇子曾被降卒刺杀,凶人虽未得手,但他盛怒之下就整整坑杀了三万的降卒。瞧这性子实在不像是慧小姐教养出的孩子。”

    “是啊。而且,我比较担心的是,靖儿似乎在齐国时一度与这位二皇子走得比较近。为了避免单纯的他傻傻地卷进齐国政治动乱,我看还是早点把他叫回来得好。”

    林文靖偷听着父母的对话,心中暗喜,等姐姐一被召回来,这互换身份的日子可算是到头了。他再也不必为了学习女子应有的仪态,被母亲的横掐竖掐掐得满腰青紫了。想到这儿,他不禁欢欣鼓舞,开始盘算日后的美好生活如何度过。

    ……

    晋宫宣徽殿内,隐隐檀香笼罩着整个大殿。

    次第而出的华服宫女让跪于其下的冰魄心中一颤。果然,不一会儿,一位宫装美妇搀扶在一位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冰魄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妇人便是名震天下的昭太后,自己真正的主人。

    “冰魄参见太后!”冰魄双膝跪地,叩首。

    昭太后沈若惜在正位上坐定之后,看着下面的冰魄笑了笑,说道:“这是怎么了,行如此正式之礼?”

    “冰魄办坏了差事,还请太后责罚。”冰魄将头深埋在地上,闷声说道。

    “嗯?是灵儿出了什么事吗?”昭太后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灵儿郡主不见了。臣曾四下寻找甚久,但都未能寻获。”冰魄又俯首闷声说道。

    “不见了?在哪里不见的?”昭太后一惊,几欲起身,脸色极为难看。

    “回太后,是在齐国虞城。”冰魄见太后急了,话声显的更低,面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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