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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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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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英一听,不禁哑然。姜毓上次的遇刺本就是一笔糊涂账,齐国这边基本认为是陆家所为之后,倒是给他省却了不少麻烦。如果陆家硬是要把这笔帐扣在姜毓头上,以姜毓的性格只怕势必要彻查出凶手。到时只怕……

    “荒唐!”林文卿把手上的筒状书狠狠往窗上一敲,说道,“暗行御史都是吃闲饭的吗?不看证据单凭想像?”

    “最重要的一点是,姜毓殿下并不能分辨,自己从悬崖跌落后,是怎么出现在曲沃。他拒绝说明这一点。”申木回道。

    林文卿听到这话,心下一惊,反射性地问道:“什么。他不肯说?”随即她立刻想起了那日进宫偷画时姜毓的嘱咐,贤妃不希望有人知道那山谷的事……

    “问到此事,殿下就闭口不言。所以,陛下才下令把他关押起来,来日再审。”申木说完,又加了一句道,“少爷,属下认为如果齐王要继续追查遇刺的事,极可能派人来寻林公子。要如何应对,还得预先思量好。”

    林文卿听到此,便轻拽了一下褚英的衣袖,低声道:“褚英,我觉得我们最好先去问问姜毓的意见,他的坚持一定有他的道理。”

    褚英冲林文卿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她,点头应道:“我懂你的意思。”

    ……

    刑部仍然给了姜毓以足够的尊重,他的牢房明显是经过打理的,长长的幔布将他的牢房与其他犯人的隔离开来。

    林文卿走入牢内,看到姜毓端坐在烛灯前,低头看书,仿佛自己正在南熏殿的书房里一般,悠闲而淡然。

    “姜毓,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呢?”林文卿忍不住动气,她走上前一把夺过姜毓手上的书,骂道,“为什么不说出山谷的事?你当刑部大牢是观光旅游的啊?”

    姜毓被抢了书,手上一空。他抬起手,修长的五指轻拢发丝,将垂落的头发全部撩向后脑,然后略有些颓唐地顺势靠到了椅背上。

    “这事大概会牵连到文靖吧。”他仰起头,看着林文靖,说道,“真是抱歉。”

    林文卿看不得他这幅样子,便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道:“记得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吧。换药了没?”

    姜毓摇了摇头,他的唇边还挂着一抹讽刺的微笑,说道:“父王从来糊涂,这次自然也很难细心地注意到我背伤未愈的事,体贴地给予什么照顾的。”

    “喏。”林文卿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姜毓,说道,“这是我在家里时常用的伤药。你拿去吧,还不知道你们齐王陛下要关你这个儿子殿下多久呢。”

    姜毓看着那瓶未开封的伤药,竟一时有些呆了。

    “拿着啊!”林文卿的手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见他没反应,便一把塞进了姜毓怀中。

    姜毓拿过那伤药,心中一时百味杂呈,他低声道:“文靖,既然今天你来看我,我也便把你当真朋友。所以,这事,你什么都不要说,好吗?要说的时候,我自己自然会说的。”

    “毓,你这么做,到底在等待什么?”褚英看着此时的姜毓,再想到尚父那个关于齐王必定会选择保太子的判断,心下不忍,他烦躁地说,“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不,沉默只是因为我对一个人的承诺。”姜毓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如果能够因此而判断出一些事情,做出一些决定,那与我反倒是件幸事。”

    “惟愿你不会后悔。”褚英咬了咬唇,如是说道。

    与姜毓的沟通并没有一个明朗的结果,褚英仿佛生了闷气,他抿着唇出了老房。而后气恼而幼稚地冲着外面的墙柱上猛踢,发泄郁结。

    林文卿起初并不拦他,因为觉得正需要一个地方给他发泄。又过了若干时间,褚英仍然精力十足地捶打着墙面,乃至手上都开始出现血迹,林文卿不得不出手阻止。她抓住褚英的左臂,包裹住他的手掌,轻叹道:“别生气了。”

    褚英也许是累了,在林文卿靠近后,他便将头垂在了她的肩上。林文卿本就长得比寻常女子要略高些,此时倒正好给他靠住了肩膀。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有一千一万个方法,去让齐王心疼,收手。可他就是不,就这么直挺挺地等着,看着。等齐王给的最后判刑书,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褚英顶着林文卿的肩膀,闷闷地说道。

    林文卿拍着褚英的背,不知该如何劝解。姜毓太骄傲。他越是在意齐王,就越是不愿用那种种手段去影响之。他偏就这样在一旁看着望着等着。其实聪明如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性呢,只是……

    她心中一声叹息,轻轻推开褚英,说道:“英,走吧。他已是犯傻入痴,你再着急也是无用。”

    褚英也是一时气急,而今冷静下来自然也就不会再失态了。两人才定下心神,打算离开,林文卿就看到一抹极为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方录!”她惊讶间,失声唤道。

    方录形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如木柱般树立在门外大树下的褚英与林文卿。林文卿与褚英对视一眼,立刻有了决断。两人尾随方录又返回了大牢。

    在付出了一锭金子的代价后,差役便把二人引到了平日衙役们偷听壁角的隐秘所在,恰好可以将方允与方录的动静听得个一清二楚。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主动去趟这趟浑水?”这是方录的声音,咄咄逼人,带着责怪的意味,“方允!我在问你话!”

    “齐王是个宽厚的人,我不会牵连到亲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混账!我从来不是担心这个!你到底在想什么,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要我像你们一样薄情寡义,我方允的确做不到。”

    “薄情寡义?你……”

    “难道我说错了?整个曲沃如今都想着要过安乐日子,只怕你们没有一个人再想过如画姐吧。”

    听到如画姐四个字,林文卿克制不住地浑身一震,被一旁的褚英发觉。褚英疑惑地看着她,她只得微微摇头,用气声回了一句没事。

    “如画姐已经走了。我们除了想念她,还能如何。你这般作践自己,你以为她会高兴吗?”

    “……如画姐,她如果回来,大概也不会阻止我吧。反正她对周家也是恨的。”

    “周家,如画姐和周家有什么关系?”方录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结巴了。

    “呵呵,方录你果然还是这么老实。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如画姐和贤妃娘娘长得如此想像吗?那是因为她们根本就是姐妹,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

    “胡说。这怎么可能。”

    “你也是读过书的,细想一下周缙丞相和长公主的姻缘是怎么成的,不就明白了。沈惜姐和如画姐都是随着淑云夫人被周家乃至齐国刻意遗忘的人。”

    “如画姐如果是昭华长公主的女儿,又怎么会被留在淑云夫人身边呢?”

    “那是周缙大人做的手脚。那时,淑云夫人和长公主同时生产,可淑云夫人生下了死胎,而长公主生下了双胞胎。为了安抚淑云夫人,他便使了这偷龙转凤之计。”

    “……便是有这么一段纠结。那也是上辈人的事了。周缙大人、长公主、淑云夫人俱已仙逝多年。你又何苦要去帮陆家陷害如今的周家呢。照你这么说,那些可都是如画姐的亲手足啊。”

    “哼。亲手足。这亲手足却设计如画姐,让她代替那位贤妃娘娘远嫁和亲?让如画姐去晋国那种番外之地受苦,留贤妃在此安享富贵。这样的手足,倒真是好啊。”

    “如画姐嫁到晋国去了?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方录的声音涩然而缓慢。

    沉默蔓延,从墙的那边到墙的这边。林文卿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求的答案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画姨和周家的关系解密了。她当年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周家、离开齐国的话,想再从周家身上找寻出画姨如今的去向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她心情沉重地转过头,却发现褚英的神色竟不比自己好看多少,仿佛也听到了一个极震撼的秘密似的。

 第30章 除名之罚

    齐王宫。

    齐王姜弘坐在石凳上,对着石桌上的一副残局出神。他一手执白,聚精会神地在没有对手的棋局上落子。

    “啪”一个黑子落在白子的心腹之地,截断了他的退路。

    姜弘一惊,他方才已嘱咐了谁也不见,怎地还有人闯了进来,他猛一抬头,见到来人却是周少慧。

    “少慧。”姜弘怔怔地看着她,没料到周少慧竟然会主动来到他的寝宫。自从十五年前,先王去逝之后,周少慧一直远远躲着他。

    周少慧看着姜弘,神色淡然,她俯身拜下,说道:“少慧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姜弘深吸了一口气,摆手示意道。

    周少慧款款起身,走到姜弘的对面坐下。一时无言,倒是周少慧先开了口,说道:“陛下这棋局,是那年在灵隐寺如画姐姐摆的吧。二十多年了,还是未能解开吗?”

    姜弘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她摆的局,稀奇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起那个离开了许多年的人,一下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这二十年的光阴所造成的隔阂也仿佛就此不存了。两人的沉默中竟有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曲沃有个玉溪洞,就是如画姐姐昔年隐居的地方。”周少慧淡淡的点醒道,“毓儿落到那里是个意外。叫他不提,也是我的意思。我来,只是想和你解释一下这个。”

    姜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他不再称孤,声音苦涩。

    “大概能猜到吧。”周少慧无所谓道,“这大齐的江山是你姜家的。只要你觉得自己选得对,就行了。”

    “……你来,是怕我误会毓儿吗?误会他是那种算计父兄的心机深沉之辈。”姜弘又问道,见周少慧不回答,他便又说道,“你一直是个温柔的人,而他也终究是你的儿子。少慧,我很欣慰,你终于……”

    “不。”周少慧缓缓起身,说道,“不要把你的责任丢给我。这个儿子,我是被逼着生的。让他顺利出生,我也便对得起舅舅,对得起你。从此他是生是死,快乐痛苦都与我无关。”

    “少慧……”姜弘坐在原地,看着周少慧越走越远,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周少慧忽又转过头来,说道:“姜康是你的儿子,姜毓也是你的儿子。姜康没有母亲,其实姜毓也一样。他长得太像舅舅了。我今生都不可能真心疼爱他。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周少慧离开后,姜弘的贴身侍从忙跑了进来,他方才抵不过周少慧的威压放了人进来,而今却是心虚得很。

    “陛下,刚是贤妃娘娘硬逼着奴才,非要进来,您看。”

    姜弘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说道:“你去把苏德妃请来,孤想和她说说话。”

    苏绾很快被宣了过来,精心打扮过的她比从前更加美丽动人,而唯一不变的只是身上萦绕不退的迷迭香。她走到姜弘身旁,蹲下身子,仰头望着姜弘道:“陛下,您宣臣妾来,有什么事吗?”

    “德妃。”姜弘紧紧握住苏绾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些动力,“德妃。孤只是想保护康儿,遵守孤最初的那个约定。”

    苏绾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低着头的姜弘却并没有看见,只听见她用柔柔的声音说道:“虎尚且有护牍之心,何况陛下是人,爱护太子本是人之常情。陛下在不安什么?”

    “可是,那对毓儿来说,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陛下。臣妾听说,曾有太医断言太子绝难长寿。”苏绾轻声说道,“而今活在世上的日子是一日少过一日。陛下啊,毓殿下身体康健,福寿绵长。您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补偿他,可是太子,却没那么多时间去等。您此时由着那些心怀叵测的臣子裹挟他们兄弟二人争权夺利,毓殿下倒是没什么。如果太子有个万一,臣妾怕您后悔莫及。倒不如现在用霹雳手段,阻了这内斗,过几年安和利乐的日子。太子殿下的身体底子在那儿,好也好不了。过几年,说不定什么矛盾也就都消了,连毓殿下都会开始怀念太子殿下。毕竟,逝去的人总是最美好的。”

    说到最后这句,苏绾的声调微变,不由得加上了点嘲讽的意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姜弘显然没有听出来,他频频点头,喟叹道:“德妃,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没变?”苏绾见姜弘抬起头,脸上便显出一抹红晕,说道,“陛下总说臣妾是仁宣皇后的转世,可是臣妾自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总觉得,这是一件好神奇的事情。”

    “以前,敏君很喜欢迷蝶香,孤苦恼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蹲在孤跟前劝孤。”齐王抚摸着她的青丝如云,说道,“你的好多生活习惯,还是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苏绾故作羞涩地将头埋在姜弘的膝上,轻声道:“如果真是那样。两世都与陛下结缘,实在是苏绾求之不得事情。”

    一模一样?呵,自然是一丝也不能差了。齐王陛下,你不会知道苏绾从这些年学这些习惯学得有多么辛苦。

    ……

    齐王以不敬兄长,行为不端的罪名,将姜毓从大齐宗室中除名的消息传出时历史上,被除名的皇嗣血脉不是没有,但是那一般都发生在子嗣较多的君王身上。如今齐王只此二子,太子又是出了名的身体不健康,他竟然会因为这么小的一点事端就做出如此冷酷的决断,实在太过出人意料。整个大齐朝廷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失声,便是连陆珏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能顺利到这种程度。

    震惊过后,劝阻的奏折很快如潮水般涌向勤政殿,然而齐王姜弘心意坚决,甚至当场杖责了两位言官来昭显自己的决心。当言官陈寥被当堂杖责致死的消息传来时,姜毓平静地请牢房的差役为他准备笔墨。他亲自上书,表示自己甘愿接受除名之罚,但求齐王陛下息怒。他平静地接受了迁出南熏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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