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天开机仪式，她至少得交一集的剧本出来吧，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沈约小声道，“不只是她，我觉得整个剧组的流程都有问题。”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李本立有点不耐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徒弟你别给我裹乱，跟着老赵好好混，拿了钱赶紧走人。”
沈约答应了，又关心地问：”大嫂的病好点了吗？”
她和李本立是大学同系不同级的同学，叫他一声师兄，叫他老婆大嫂，现在李本立开玩笑叫她徒弟，她仍然管他老婆叫大嫂。
李立本叹息不语，他老婆罹患乳腺癌，其中痛苦连他也分担不了半分。
沈约挂断电话，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羡慕。
其实她明白的，她就是在羡慕李本立夫妻，哪怕他们正面临着人生路途的艰险关卡。但夫妻不就是这样的吗？在茫茫人海中挑选一对并无血缘关系的男女，将他们紧密地结合成一个整体，比家人更亲爱，比朋友更托生死，无论顺境、逆境，贫穷或是富有，疾病还是痛苦。
沈约知道自己太理想化，真实的世界大概已经容不下她这么不知变通的感情观，像屈宸英那样中看不中用的丈夫，正常女人早就先一步抛弃了他。而她总记得他的好处，她把他当成亲人……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沈约叹口气，抬头随意瞥了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停车场，众多集装箱卡车中一眼就找到“活老了”剧组的服装车。
她现在也理解了顾涵光为什么喜欢窝在服装车里，他想尽量少说话，但和其他人待一块又不可能不说话，所以干脆找个别人不会去的地方躲起来。
也是够神经病的逻辑，沈约想，要是她，大概会选择向大家说清楚，取得谅解。
不过她现在庆幸顾涵光是这么个神经病，她也想找处没人的地方待会儿。
沈约翻上车，拉开虚掩的集装箱后门，还没来得及迈步往里走，突然听到对话声。
是顾涵光和一个女人……声音有点耳熟的女人。
“八年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红，虽说傻了点，这年头真正的傻子少见，倒也能让人佩服。”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结果呢，你是把别人当傻子。”
她停了一停，车内响起顾涵光冷淡的回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装什么装，大家都是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
这回顾涵光没理她，沈约想，这姑娘看过春晚，原来是蔡明的粉丝。
狐狸姑娘喘了两口气，等不到顾涵光回应，更怒了。
“我问你，你宁愿和唐时升卖腐都不肯跟我炒绯闻，你是瞧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凭什么？！”
听到“炒绯闻”三个字，沈约蓦地认出来这个声音是谁——
谢榛！
…………
……
听出是谢榛和顾涵光在上面吵架，沈约当机立断，蹑手蹑脚地退出服装车，躲到附近另一辆集装箱卡车背后。
在寒风中等了十来分钟，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郎推门出来，蹬着十几寸高跟就敢直接往下跳，稳稳地落地，鞋跟都不扭一下，堪称艺高人胆大。
沈约望着她走远，从露出的小半张脸和身材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谢榛，但声音确实是她。
如果真是谢榛的话，她不去参加“礼物”剧组的编剧会议，却跑到隔壁组骚扰顾涵光……沈约疑惑，谢榛为什么会和顾涵光扯上关系？
她说“八年前”……八年前顾涵光十五岁，少年杨过一剧成名，谢榛也才十七岁，按她公布出来的履历，应该还在老家读高中，尚未踏足娱乐圈……可她提到炒作绯闻，除非那时候她已经出道了才有炒作的价值……所以，前途无限的小花旦谢榛，年龄或者出道时间，至少其中一件做过假。
沈约琢磨着刚接收的新讯息，慢慢地从那辆集装箱卡车后面走出来，头顶却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她倏然抬首，看到顾涵光阴沉沉的俊脸。
“……”
“……”
顾涵光举起右手，沈约本能地调转视线看向他的手，手心中握着那只比主人更亲切的手机。
他按下播放键：“我问你，你宁愿和唐时升卖腐都不肯跟我炒绯闻，你是瞧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凭什么！”
谢榛的录音在空旷的停车场上空游荡，沈约惊慌地左右张望，生怕被路人听了去，对谢榛和顾涵光都是大麻烦。
顾涵光任由她一个人担惊受怕，倒像是于己无关那样，扭过头啪啪按键，手机又极有气势地抛出两个字。
“解释！”
解释什么？沈约三分心虚，七分头痛，她忽然有点理解谢榛，顾涵光这样的神经病，早晚会把好人都逼成咆哮帝。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巨蟹座？”
“……？”
“有钳，任性！”
第十四章 —东方不败
顾涵光让沈约解释，她装了一回傻，但顾涵光很认真，不肯让她蒙混过去。
他已经快杀青了，今天有时间提早走，也不叫小刘，把沈约拉上车载回了北京……
沈约现在对他没有防备，看着车窗外景色不对才反应过来，抗议无效，别说顾涵光，手机都不理她。
这神经病一声不吭，直接将她拎回家。
顾涵光的家应该是他在北京租的房子，位于北四环亚运村，这边虽然环境不错，但人流复杂，沈约没想到他一个明星会住在这里。
顾涵光停好车，下来，又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
奔驰glk底盘高，再高也高不过他，沈约不想动，他就撑住车门两边，俯下身来看她。
外面天刚黑下来，路灯次等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最衬他的肤色，说也奇怪，他一个男人却白得既细且腻，不凑近了连毛孔都看不到。
沈约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败在他专注凝视的目光中。
她下车，跟着顾涵光在小区内蹓跶，他既不带墨镜也不做掩饰，大大方方，迎面过来的其他居民却也没有多看一眼。
推开楼门，进了电梯，一路上到九楼。
顾涵光掏出钥匙，想了想，伸一只手捏住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这才放心地背转身开门。
沈约：“……”
她已经被搓弄得没脾气了，即使顾涵光扯着她的帽子将她牵进屋，又丢出一双拖鞋，她也只是垮下肩膀，乖乖地脱外套、换鞋。
顾涵光的家肯定比不了傅次云的别墅，装修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客厅四壁雪白，简略地放着几件必需品的家具，一看就是从宜家淘回来的快消品。
但是很干净，木地板擦过以后还打蜡，锃光瓦亮，是长发如沈约最怕的那种，总觉得走的时候顾涵光会逼她趴下来把自己掉的毛一块捡走。
客厅里没有装吊灯，玄关的小壁灯光芒不及，顾涵光随手打开电视，屏幕蓝幽幽的光便把整个房间都映得亮起来。
他坐到沙发上，用遥控器关掉电视的声音，看了看沈约，手拿着遥控器指向对面的沙发。
沈约有一种被那只遥控器操纵的错觉，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下。
两人傻乎乎地对视了片刻。
“好吧，我错了。”沈约举手投降，她就不该和顾涵光比谁先发言。
“我只做了一点小动作，真的！”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强调“一点点”。
自从发现“唐时升＋顾涵光”这个组合能为他们两人增加额外的人气，沈约理所当然地，决定好好利用这种捆绑。
所谓捆绑是让大众想起一个人必然就会想起另一个人，这样的思维习惯久而久之造成一种错觉：被捆绑的几个人档次相同。以前港星的“四大天王”、“四小天王”，如今内地的“四大花旦”、“四小花旦”莫不如是，最早提起这类称号的必然是档次稍逊的一方。
唐时升是一线小生，有作品有人气，顾涵光至今没有主演过一部剧，在业界的地位自然是比不上他，但顾涵光人气不弱，大部分观众不会理解娱乐圈内部森严的等级，就像在地铁上闲聊的那群姑娘，他们只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度来看待艺人。
沈约想利用的就是这点差别，当捆绑成为习惯，大众都误以为顾涵光与唐时升是相同等级的艺人，那么，总有一天会反过来影响到业界评价。
她按这个思路开展行动，短短两周时间，确实没有搞出什么大新闻，就像她委委屈屈承认的：“不过是一点小动作。”
…………
……
沈约先用顾涵光的微博点赞了唐时升某张自拍——她特意挑选最丑的，然后截图，两小时后取消点赞。
她到几个常去的公共论坛搜了搜，选中唐时升和顾涵光相关贴最多的那个，用自己的老号登录，开贴。
“八一八那些基情四溢的兄弟们！”
唐时升和顾涵光并不是初次合作，三年前他们也同拍过一部剧，是部没什么水花的民国剧，唐时升和顾涵光都是小配角，演一对大家族的叛逆兄弟，后来一个加入国民党一个变成□□。
剧情不用说了，大妈爱看的那套，狗血大盆大盆不要钱地往外泼，沈约截图的时候目不暇给，两兄弟各种长衫、西装、制服，那时候顾涵光刚二十岁，面嫩得像个高中校草，唐时升也不过二十四，青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看这样一对美男子在剧中各种被虐，吐血、挨打、中弹、满地打滚……
她一晚上就拉完五十集好吗，兴奋得第二天还睡不着好吗！
咳，总之她截出几百张图，精心挑选十张备用。
这个贴子当然不只是八唐时升和顾涵光，她把该论坛经常出现的几个明星全八了进去，尤其是版主喜欢的那位，图片和内容也不难找，定下主题以后就在本坛子里搜，然后自己再随便截两张。
果然，贴子发出来没多久就被加精，沈约用主号跟大家聊完，又换几个小号轮流顶，营造出普天同乐的氛围。
她连着把这个贴顶了一星期，吸引的路人越来越多，后来根本无需她再自己顶贴，就算睡过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这个贴仍然浮在首页。
于是她又开了个新贴，讲明是从隔壁贴受到的启发，起了一个耸动的标题。
“话说顾涵光是不是暗恋唐时升？！”
楼主从顾涵光冷淡的个性开始八，自他出道以来就没听过他和谁走得近（其实是因为咖小没人关心）；也没听过他和谁合作过第二次（其实是咖小没得选）；跟其他演员连微博互动都没有过（其实有的被她删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唐时升！
楼主甩出那些没用上的电视剧截图，全方位多角度地分析顾涵光看唐时升眼神不对，他们的每一个小动作是如何的痴缠，他们曾经穿过同款的衣服用过同款的手机（好巧都是耶！）
到这里回贴还大多是笑谑，夸奖楼主脑洞大过黑洞，楼主冷笑一声，将截图自影视剧转为现实，一张张片场照甩出来，无论是同剧组别的明星发在微博里的，或是唐时升和顾涵光自己发的，只要是集体照，他俩都一定站一起！
沈约八到这里，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赶紧晃了晃睡眠不足的脑袋，扔出最后一个重磅炸弹——顾涵光点赞唐时升自拍的截图！
楼主慷慨激昂地问：“如果不是真爱，顾涵光怎么可能点赞唐时升的自拍，他每天都在自拍，这张还拍得那么丑！”
下面有人怯生生地回贴：“说不定人家只是开玩笑呢？”
楼主紧迫追问：“如果是开玩笑，心里没有鬼，他又为什么要取消点赞？”
再有人不服气地反驳：“还不兴人手滑？”
楼主仰天大笑三声，犀利反问：“那至少说明他点开看了大图，你要是男的，你会不会去看另一个男人自拍的高清大图？”
至此，除了少数清醒人士出楼保智商，其他人已经彻底被她绕了进去。
一星期又两天后，有路人自主上传一张照片，正是顾涵光那张画了圈圈的集体照，放大来看，旁边站着的又是唐时升，俊脸笑得变了形，一条左胳膊还大咧咧地搭住顾涵光的肩膀。
此人大概比较中意顾涵光，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语气称：“不只是顾涵光喜欢唐时升，我觉得唐时升对顾涵光也很有好感嘛！你们看，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主动碰触他！”
一句话翻天覆地，新一轮截图……又开始了……
后来的事已经不是沈约能够控制，这两个贴子被人转发到别的论坛，其中某腐向论坛如获至宝，加精置顶，一小时内翻了十页，她点进去看了眼，多出不少新图片，还有文笔很不错的同人文……
前天，有个注册不满一个月的营销微博将这贴整理成长微博发出来，转发不到一百。
昨天，唐时升新发了一条微博，他难得发点不是自拍的东西，似乎是代言，看起来像三无产品的一款面膜。沈约用顾涵光的号上去给他留言，什么也没说，只留个呆呆的表情图案，然后友情转发。
今天，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群人把他那条留言点赞成了热门……
…………
……
沈约一边说一边偷看顾涵光的脸色，他太白，所以一点脸色变化异常醒目，眼看着先浮起一层薄红，渐渐地愈来愈红、愈来愈红……
“你不会真的——”喜欢唐时升吧？沈约没说完的话被斩断吞回肚子里，顾涵光瞪她一眼，她就像被当头劈了一砖。
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显得比平时更稚嫩，大约他自己也知道这点，埋下头闷闷地待了一会儿，不让她看见他的脸。
“你该问过我。”顾涵光说，用他自己的声音而不是手机，听起来有点委屈。
“对不起，我没想到闹这么大……”她最初的打算是试水，做个铺垫，以后真要往这方面炒作也算有迹可循。没想到萌唐时升和顾涵光这对cp的人原来这么多，一石激起千层浪，后来完全是他们自发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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