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脑袋在她腿上滚了滚以示不满，探手从靠垫后面摸出手机，刚要递给她，“咦”了一声。
“不是你电话。”他离开她的膝盖撑坐起身，皱了皱眉，“是我的。”
沈约看着他由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那型号和她相同的街机屏幕闪亮，来电铃声唱得正欢。
顾涵光又要挂断，握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沈约的手机也唱了起来，两只手机选用同样的自带铃声，马林巴琴柔脆的二重唱却硬是营造出紧急迫切的效果。
沈约和他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她拿过自己的手机，朝顾涵光打个手势，两人背转身去，同时接通。
“师薇？”
“唐时升？”
…………
……
师薇打电话给沈约，唐时升打给顾涵光，都是为同一件事。
黄子龙被释放了。
作为一个恶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警察从去年底查到今年七月，收获的各种各样的证据虽多，却始终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能够将黄子龙定罪起诉的证据。在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被驳回后，按照程序，警察不得不释放了他。
这件事最高兴的当然是副导演，恨不得满世界发通告说他的亲戚是无辜的，所以他给介绍工作并没介绍错。幸好顾涵光当红，沈约又是他身边的人，不然副导演大肆宣扬的肯定还有沈约的坏话，譬如故意污蔑陷害黄子龙，使他蒙冤受屈等等。
而最不高兴看到黄子龙被无罪释放的就是唐时升，他认定黄子龙杀害了他的两位粉丝，只是凶手太狡猾而警察太没用，才被他逃脱法律制裁。演员演戏演多了性格大都有点戏剧化，唐时升在给顾涵光的电话里yy一通如果他是警察将如何英明神武地侦破此案，难得顾涵光今天耐性好，居然全程听完而不是直接挂断。
师薇给沈约的电话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意思，她也认同黄子龙就是凶手，神神叨叨地提醒沈约当心黄子龙的报复，那种变态杀人犯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想闵俊国，想想财阀二哥……
沈约满头黑线地请她少看点韩剧。
说是这么说，但黄子龙能当着警察的面攻击她，这样一个情绪支配理智的人，还真有可能对她采取报复，就算不是连捅十三天，抽冷子泼她一瓶硫酸也是防不胜防。
顾涵光挂断电话转过头，看起来神色焦虑，盯着她不敢眨眼，就好像她随时可能消失、融化进空气中。
沈约心下感动，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打算安慰他，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师薇忘记了什么，没看来电显示就用大拇指拨通。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沈约疑惑地“喂”了两声，刚把手机挪远一点，却听到一个久违的、有点熟悉的声音。
曾经她有自信能从千万人中辨识他的呼吸声，如今她要迟疑一瞬，才通过那点熟悉感想起他是谁。
“是我。”屈宸英道，“我要见你。”
第六十四章 —选秀明星
屈大明星纡尊降贵地召见他的下堂妻，难道她就该屁颠屁颠地跑去让他见？
沈约定下会面地点，然后将短信转发给助理，相信屈宸英跟当初约见前夫却等到前夫助理的她一样，也能和她的助理相谈甚欢。
…………
……
黄子龙被释放这件事让顾涵光变得紧张兮兮，如果他长尾巴和长毛的话，沈约相信他现在每时每刻都处于炸毛和竖起尾巴的警戒状态，出入紧跟着她，凡靠近她身周两米的陌生人立刻遭受死光攻击……
虽然有点影响工作，但沈约不想阻止他，因为她自己也害怕。
这样担惊受怕的心情直到度过风平浪静的一周后才算稍稍回复正常，顾涵光结束了在“迷人的侧影‘剧组全部的戏份，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个剧组，沈约作为随身大件行李被携带上飞机。
在机场还遇到点意外，某选秀明星的粉丝数百人列队送机，穿着整齐的粉红色会服，粉红色应援气球，好多姑娘连头花也是粉丝色，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顾涵光这趟去杭州的行程保密，所以来送机的粉丝不多，也没穿会服，寥寥十几个人被粉色的海洋彻底淹没。
“这是干什么？”沈约听到有旅客悄悄问身旁的路人，“学校组织活动？”
“不是！”被问那位嫌恶地道：“脑残粉！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追星，也不知道爹妈怎么教的！”
粉丝们占据了通道两侧，旅客们要进闸必须绕路或者从她们排出的两列纵队中间穿行，怎么着都觉得别扭，因此怨声载道，肆意抨击偶像明星和粉丝文化。
“真是世风日下，小姑娘们都不学好，那些偶像明星有什么值得崇拜的，演戏不行唱歌也不行，哪里比得上老一辈艺术家！”
“人家帅啊，现在的妹子就爱小白脸！”
“我去，长得帅能当饭吃？能买房？”
“嘿，现在长得帅还真能当饭吃，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
话说得不好听，影响不到那边威风八面把进闸通道当红毯走的选秀明星，却扫射到老老实实排队的顾涵光，沈约和小刘都有点担心他发作，两人默契地交换完眼神，一个拉住他左手，一个攥紧他右手。
顾涵光戴着墨镜和棒球帽，面无表情地缀在队尾，等所有人都进闸了，他反而退回原地。
沈约奇怪了片刻，随即醒悟，扯着小刘也倒转身。
因为选秀明星进闸，粉红色的海洋迅速化整为零，顾涵光的十几个粉丝终于显出来，在那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找准目标，欢欣雀悦地迎上前。
“光光我们还以为你走了！”
“光光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们来接你啊！”
“光光看这边！”
“光光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下来？”
……
一群女孩子七嘴八舌叽喳个没完，顾涵光不出声，但是态度良好，让看哪边看哪边，摘墨镜可以摘帽子也不是不行—小刘及时出来阻止，发型没做不能摘。
这阵热闹也吸引到那位选秀明星的粉丝，几个粉丝色的姑娘走近几步用手机拍照，其他人友好地为她们让开空档，顾涵光还朝她们挥了挥手。
每当这时候沈约总是退到边缘，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她和小刘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点也不任性的顾涵光，心里油然而生敬佩。
或许他演戏不行唱歌也不行，比不了老一辈艺术家，但他同样有一颗对自己的工作认真负责的心，并且永远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折腾到最后，差点错过登机时间。
助理已经学乖了，现在只要是沈约跟顾涵光外飞，无论同行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一律买商务舱的票，且沈约和顾涵光的位置必须相邻。
也是凑巧，沈约踏进机舱，隔着过道先看到一个黄毛的头顶，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也仰脸看过来，是个娃娃脸的少年，至多二十岁，刘海长到能遮住半张脸，不知打了多少定型分成一缕一缕，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隔着发绺在她脸上转了转，绽开八颗牙的明亮笑容。
是刚才那位选秀明星。沈约也对他微笑，心里却想，他叫什么来着？
以她的记忆力，不可能记不住对方名字的时候，只是很久不看选秀节目，名字和人脸对不上号。
顾涵光在她身后进来，那孩子继续阳光灿烂地朝他笑，这种自来熟的人士圈子里也不少，所以顾涵光处变不惊，摘下墨镜点了点头。
两人都以为招呼算打完了，没成想飞机腾空不久，顾涵光闭目养神，沈约打开笔记本查看数据，那孩子却解开安全带，横着身子从过道那边凑近来。
“你好，我很喜欢”活老了”，李因笃太cool了！顾涵光能给我签个名吗？”
沈约患轻微的中耳炎，飞机起落时的压力变化会导致耳膜剧痛，所以顾涵光总让她坐在外侧，她现在有点后悔这个安排。
她把视线从笔记本屏幕挪到那孩子天真可爱的圆脸上，很少男孩子长这样的圆脸而不显胖，肉乎乎的，说话的时候两颊嘟起来，让人想伸手戳一戳。
“……你等等。”沈约当然不可能为这点事叫醒顾涵光，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什么都可能缺，绝不可能缺签名照片，她直接从兜里掏出记事本，抽了一张被她当书签用的给他。
那孩子开心地接过去端详了一阵子，又开始不安分，屁股像尖锥那样左挪右移东歪西倒，沈约眼角扫到他都静不下心。
她暗自叹气，主动转首看他。
“那个……”那孩子这回没凑过来，而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半蹲起来，还像猴子那样用两只前爪趴着他的椅背，“我妹妹也是顾涵光的粉丝，你能再给我一张吗？”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甲抠着椅背的皮缝，眼珠子藏在睫毛底下偷偷看她。
“……”沈约瞟到乘务员青着脸朝这边走来，心里很想扶额叹气，又有点庆幸这熊孩子不是她家的。
她抽出第二张照片递给他，那孩子高高兴兴地跪坐在椅子上伸长两只手来接，乘务员忍无可忍，大声道：“这位，为了您的人身安全，在起飞过程中请不要离开座位，请系好您的安全带。”
顾涵光她这一声吵醒，摇晃着脑袋尚未睁开眼就伸手摸沈约，手抚上她搭在外面的绒毯，顿了顿，改换路线钻了进去。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华丽的声线微涩，仿佛丝绸表面披上一层苎麻。
沈约摇摇头，感觉他的手热乎乎地捂在自己膝头上，伸出一只手隔着绒毯按住他。
乘务员刚离开，隔壁那孩子又鬼头鬼脑地横过上半身，双手递出一张照片，“谢谢你们，这是回礼。”
顾涵光抢在沈约前头接住那张照片，为此他也解开安全带，站起身翘起一条腿把手臂伸到最长，前方乘务员蓦地转头，两个熊孩子动作利索地坐回原位，她只看到沈约唉声叹气地埋低了脑袋。
照片上有那位选秀明星的签名，非常朴素的小学生字体，而不是大多数明星专门练习过的堪比医生处方的花体。
“舒位。”顾涵光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眉心微蹙，与沈约对视了一眼。
原来他就是顾涵光新电影的内定主演。
第六十五章 —最好的时机
顾涵光的新电影是临时接到的，为此推迟了高启公司另一部连续剧“命运之路”的拍摄，因为这实在是很不错的资源，如非意外根本不可能砸到他头上。
电影暂名“财神与爱神”，同名原著小说五年前出版，作者自那以后就没跌出每年底作家收入榜的前十，可以想见群众基础。这是原著第一回进行影视化改编，无利不起早的傅次云参与投资，制作人和导演都是业内大拿，不知经过多少轮博弈，定下一位台湾新生代偶像担任男主。
事情偏偏就坏在这位被寄予厚望的男主身上。
他进组不多久就和女主演传出绯闻，狗仔为抢独家日夜不息地跟踪偷拍他们，结果没拍到香艳镜头，却拍到他和男二号一起吸du！
倒霉撞枪口上的一对基友进去了，剧组因此开天窗，不得不临时征召两位年轻演员顶替。这进了别人口袋的肥肉又抛出来，业内顿时争抢无数，小师叔左脚踢南山猛虎，右脚揣北海蛟龙，硬是赤手空拳地为顾涵光抢到一个席位。
以小师叔的本事顾涵光的人气都只能抢到男二，那男一和他的团队该有多厉害啊？沈约她们本来都这么感慨，如今……更感慨。
她打开笔记本按了两个键，蹦出一张据说是男主演舒位的照片，阳刚气十足的背头宽额直眉，还长着屁股下巴……这和本人也差得太远了吧！
见过货不对板的，没见过判若两人的啊！
沈约想，娱乐圈果然每天都在见证奇迹。
…………
……
下了飞机舒位依旧和他们同路，顾涵光今天是来象征性地试个镜，既然知道舒位是男主，大家目的地相同，沈约带着小刘主动去问对方团队的负责人要不要拼车。
那位负责人也是女性，名字叫李安菊，三十来岁，打扮得光鲜靓丽，和沈约一拍即合。
双方都租了车，沈约她们的车更大，李安菊哄舒位先上去坐到顾涵光旁边，她自己挨着沈约，借旅途的短暂时间尽量攀交情。
几句话交锋过后，彼此心里掂量出深浅，沈约惊讶于李安菊竟是舒位的经纪人，以前没听过她；李安菊则奇怪这么重要的试镜居然不是经纪人跟着顾涵光，而只是一个宣传。
“财神与爱神”原著背景是杭州，所以新电影需要在西湖边大量取景，车子途经西湖时全部人整齐地往外看，沈约和李安菊也停下说话，直到车子驶远了，湖水波光鳞鳞的平线都看不到了，车内仍然保持着安静。
沈约松了口气，这样勾心斗角的对话，实在累得慌。
车子一路驶进景区，正是七月好风景，两边茶田在阳光下绿得中人欲醉，空中幽幽淡淡漂浮着一缕赶早的桂花香味，仔细分辨却又像是茶叶被阳光炽烤的焦香。
幸好不是古装片，沈约想，这大热天的戴头套太受罪。
试镜是在景区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套房里，外面挤满工作人员，沈约和李安菊都不能跟，舒位和顾涵光必须独自进去通过测试。
男主角预备役舒位先进，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没心没肺的，倒是李安菊像个送儿子进考场的母亲，拉着他絮叨半天，还蹲下来帮他拉抻坐皱的裤腿。
顾涵光突然拉了拉她，沈约回头，他拉着她退出人群，避到楼道另一侧的楼梯间里。
宾馆的隔音甚好，楼梯间门关上便再也听不见那边的喧哗，沈约有点不安，她怕剧组叫顾涵光的时候她们也听不到，赶紧发了条短信给小刘。
“陪我练习。”顾涵光掏出手机扬了扬，“第一场第三节。”
沈约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剧本，以前顾涵光很有主意，不需要她帮忙练习，但这回临时救急，他根本没时间吃透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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