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铠摇摇头,说:“他能看懂,他会法语。我只喜欢喝,没研究过,他研究过,所以买了最合我口味的酒。”说完,栾铠笑容有些僵硬,顺手拿起杯,一股脑又干了。
“他很了解你,知道你的口味。”
“嗯,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栾铠边说边倒酒,“这酒我一般不拿出来待客的,但你,显然是个特例。”说完,满脸笑容地看着伊诺。
伊诺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谢谢!我猜,另一个特例,就是他本人吧?”
栾铠愣了愣,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伊诺得意地喝了一小口酒,用纸巾轻轻擦去唇边的残液。
“伊诺。”
“嗯?”
“你,怎么不问TA是男是女?”
“男的吧。”伊诺吃了一口菜,漫不经心地说。
她漫不经心,他却局促不安,探过身,语气十分严肃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伊诺嘴里还嚼着菜,含含糊糊地说:“喜欢葡萄酒,还专门有研究,当然男的可能性大喽!”
栾铠深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这种说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的感觉最不好了,伊诺紧追不舍,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对视上伊诺深不可测的大眼睛,栾铠一直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出汗,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手,避开伊诺的眼神,没说话。
“谁啊?不方便说吗?”
“有点儿,你等一下。”
栾铠起身走向卧室,拿回来一张照片,递给伊诺。
照片上是两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一个是栾铠,另一个伊诺不认识,想必就是那个“他”了。两个男人脑袋亲密地贴在一起,紧紧相拥着对方的肩膀,笑容灿烂。伊诺看到后不禁说了一句:“他好帅啊!和你一样帅!”
栾铠害羞地笑了笑,然后神情严肃地说:“他们都说我们很配。”
就这一句话就把伊诺瞬间震懵了。很配?不都是说男女之间很配吗?两个男人,同样帅气的男人,很配?
伊诺正低头看照片想问题,忽然一个激灵,抬起头,看见栾铠正坦然淡定地看着她。伊诺被自己的想法有些吓到,瞪大眼睛,心里的猜测脱口而出:“你不会是……”
“对,我是同性恋。”栾铠肯定了伊诺没说完的话。
天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伊诺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平静地自斟自酌的栾铠,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出了心中的秘密,栾铠本身也没指望伊诺能马上接受,他喝了一口酒,也不去看伊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始讲起他和“他”的故事。
“他叫封莱,我们俩同岁,大学室友。刚开始,我们谁都没想到我们会是同性恋,各自还交过几个女朋友,但都分手了。分手后我们就互相安慰,经常一起吃饭、洗澡、上课。慢慢地,我就感觉有了他,没有女朋友也挺好的,而且也发现自己对女人提不起兴趣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越来越依赖他,想和他天天在一起。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讲的就是同性恋,看完后,我发现我很符合文章中说的同性恋倾向的特征。刚开始我很接受不了,也不相信自己的性取向会出问题。可我不能否认我心里的感觉,封莱激起了我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我受不了他和别的男生勾肩搭背、对他们好。
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封莱了。他当时的反应,比你还强烈,吓得差点没坐地上。我理解他,毕竟同性恋在目前还没被普遍接受,会遭受很多道德上的谴责。所以我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是否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然后呢?”伊诺听得全神贯注,急切地想知道故事的结果。
“很幸运,他的性取向和我一样,我们秘密地在一起了。”说到这里,栾铠嘴角有一瞬间的微扬。
世界仿佛又安静了,伊诺再次张大嘴巴。对于这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和她从没涉足过的世界,她还需要时间去消化所有的信息。
栾铠没理伊诺,继续说:“我们也曾有过快乐甜蜜的时光,在对方身上我们找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大学毕业后,我来到天马工作,他也留在了上海。”
“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伊诺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不想打断他,但就是忍不住问。
栾铠伤感地摇了摇头,干了整杯葡萄酒。葡萄酒虽然度数较低,但喝了那么多杯,他已经有些醉了。一手拄着桌子,一手倒酒,说:“工作后不久,他就被他妈弄法国去了。他妈知道我俩的事,就以死相逼,要我们分手。说他丢尽了封家的脸,让他们家人抬不起头,我们要是不分,她干脆一刀捅心脏上死了算了。我们都不想分,所以我跟他说私奔,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或者是国外同性恋很普遍的城市。他同意了,可就在我们临走那天,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在家满心期待地等着他。没想到他来了却说他要和我分手,和他妈没关,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是错的,他还是喜欢女人的,他已经爱上了一个他妈非逼着他见面的女人。他感觉他爱上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的身体激起了他的欲望,哼!”栾铠冷笑了一声,又干了一杯。
“他是双性恋?”伊诺已经完全入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栾铠,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我说了,他最后也承认了。但他在同性和异性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异性。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话?”
“他说:‘何乐而不为呢?’哼!真他妈的邪了门了!”栾铠一连喝了好几口,眼睛已经醉得有些睁不开了。
“何乐而不为呢”!这是什么屁话!
伊诺的脾气被这一句话彻底激起来了,她把筷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撂,神情激动地说:“放屁!他把你当成什么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敌不过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女人?他他妈到底是双性恋,还是根本就不喜欢男的,耍你呢!”
栾铠被伊诺的“慷慨激昂”弄得清醒了几分,自嘲似的说:“耍我?你他妈耍我还给我打电话,还说对不起我,还说要复合,还说……”
“等等等等……”伊诺打断了他,说:“几个意思?他从法国回来了?他说要复合?”
“对,他还想和我在一起,他说他确定他是同性恋,不喜欢女人。在法国这几年,他从来没忘记我,这次回来,就是要重新找回我。他妈放屁!”栾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当初怎么想的?说甩了我就甩了我,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伊诺从没见过神情如此激愤的栾铠,面前着个烂醉如泥、说话带脏字的男人怎么都和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联系不起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两人的过去她没真正参与过,而且她不是同性恋,她并不了解同性恋的心里感受是怎样的,她只能满脸同情地看着对面一杯一杯喝酒的男人。
想了半天,伊诺才问出一句话:“那你,你能确定你不喜欢女人吗?”
栾铠抬起眼睛看着伊诺,有些调侃地回答:“你,伊诺,是你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简直惊呆了!伊诺怎么也猜不透,自己在这段虐心的同性恋情中会发挥什么作用。
“没错,就是你,你让我确定我只喜欢同性。”
说完这句话后,栾铠立马意识到似乎有点歧义,那不就是说他根本不喜欢伊诺,甚至他有一点伊诺毫无魅力的意思。
伊诺显然也听出来了,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带着愠怒和不解看着他。
栾铠赶忙解释:“不不,伊诺,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要感谢你。”
伊诺眉头皱得更深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盯盯地看着他。
“还不知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吧。”看来伊诺的确惊呆了,反应实在捉急啊,栾铠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吻。”
哎呀,可不是吗!那个吻啊!
这不提还行,一提伊诺可就越想越生气,声调都提起来了,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是那个什么,你,干嘛还吻我?!”
栾铠也不理会她,醉醺醺地用手撑着昏沉沉的脑袋,说:“封莱那天晚上说他是双性恋之后,我就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只喜欢同性了。我就想找个女人试试,可公司里的女人我连看都不想看,除了你,伊诺。”栾铠打了个响嗝,继续说:“我必须得接近你,照顾你,帮助你……”
“等等等,什么叫必须?”伊诺听得有点糊涂。
“嗯?”
“你为什么必须靠近我,对我好?”伊诺又问了一遍。
栾铠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仍似罩着一层浓雾,脸颊通红,愣了下神,眉头紧锁,像是在想事情。
忽然,他眉目舒展,抱歉地笑了笑,还用手打了一下嘴巴,说:“看我这嘴,呸,说什么呢?不对,那句话不算数啊。我,我,重说。”
“不行,把话说清楚,为什么……”
“你给我过生日,”栾铠自顾自地说。“我得夸夸你,哈哈,菜做的太好吃了!我头一次吃东北菜,哎呀,真好吃……”
“说正题!”伊诺厉声命令道。
“哦,对,正题。实话实说啊,那天晚上你太美了,粉粉的小嘴唇,我是真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所以我就吻你了,你还回应我,我就更大胆了。但越吻,我越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我很不安。”栾铠顿了顿,氤氲的眼底似荡起层层涟漪,看着叫人心疼,柔情地说道:“伊诺,你知道吗?你让我又想起了他,我那天又神奇地看见他了,所以那一瞬间,我完全崩溃了。”
“那天你看见他了?”伊诺真不敢相信,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
“嗯,你也看见了。”
“啊?”伊诺努力回想着那天和栾铠在一起的经过,他们下班后就直接去他家了,中途在超市买了食材,超市里……对啊!就在超市里,那对俊男美女!原来她是见过他的,要不怎么会看着照片这么眼熟呢。可那天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她一直在八卦那美女是栾铠的前女友来着。天啊,全错了!帮他演戏不是给她看,而是他!
如此惊人的消息,伊诺还需要时间好好消化,栾铠也没说话,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伊诺都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栾铠睁着惺忪地眼睛看着她。
“你说我的吻让你想到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不敢再吻下去了,我快崩溃了。他突然从法国回来,站到我面前,可他他妈身边站着个女的!就你喜欢女的,我他妈也喜欢女的!我就让你配合我演戏,气气他。可这哪是气他啊,明明就是自己气自己!这么多年了,看见他,我还会心跳加快,真贱!我想快把他从脑袋里删除,所以我吻了你,没想到……命啊,真他妈是命!”栾铠双手抱头,狠狠地揉搓着蓬乱的短发。
伊诺本来还有点生气自己被他利用了,但看到栾铠这副可怜的样子,她的心就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想到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打。
栾铠感觉到了伊诺,转过头来,眼睛红红的。
“你哭了。”伊诺从没见过男人哭的样子,真是好心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放下尊严,不顾形象,在一个女人面前展现出他最最脆弱的一面,这种对比反差,看着最叫人心疼。
伊诺也动容地替栾铠轻轻擦去眼泪,栾铠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说:“今天他打电话,他说特意从法国回来,就是为了请求我的原谅,和我复合。还说我们要私奔那天晚上,他说那些话是故意骗我的,他不想让我因为他而放弃正常的生活,被社会鄙弃。他告诉我,在法国,他没有一分一刻不在想我,他妈妈给他介绍女朋友,因为他不想让他妈妈再伤心,所以都敷衍地交往着,但从来没动过心。”
“那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妈妈不阻拦你们了吗?”
“他妈妈去世了。”
又一个重磅炸弹。
“他说虽然这么做很混账,很不孝,但他再也无法压抑真实的感觉,他就回来了。”
伊诺也觉得妈妈去世后就忤逆她生前的意愿,的确有些不妥。
栾铠抬起红肿的眼睛,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说:“伊诺,告诉我怎么做,我们还有可能吗?”
这可把伊诺难住了,她既没经历过和前任复合,又完全不了解同性之间的爱情,真的不好给建议。她只能试着把自己想象成栾铠,把封莱想成柯辰,虽然想到柯辰心还是会痛,也知道和柯辰复合的希望几乎没有,但为了栾铠,她必须设身处地。
如果柯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和她分手,误会解除后又提出复合,而他们依然深爱着彼此,伊诺觉得,她会选择重新在一起。毕竟爱情不是绝对自由,在这个世上,除了爱情,我们并不是一无所有。如果有一天,你被爱情的枷锁牵绊,无法再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会带着仍然爱着你的心,独自迈向未来。但是,时光流转,造化弄人,当你摆脱了锁链,重返我的人生,我依然期冀一个有你参与的未来。
“栾铠,只要你和封莱还相爱,不管怎样,都有可能。我会帮你。”伊诺语气十分严肃,关系到两个人的幸福,她必须严肃起来。
听到这句话后,栾铠强忍着的眼泪瞬间决堤,男儿的两行热泪滴滴落到伊诺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感情的博弈中做到什么,但最起码,栾铠现在最需要信心和勇气,她便只能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我从未离开
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温度也有些阴凉,闹的人干什么都没有精神。大办公室里的人们也都无精打采的,有的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有的不得不到茶水间泡杯咖啡醒醒神,有的任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