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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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日月-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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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怀奚看出了他的挣扎,那个和他有着一样容貌,眼下微低头颅,神色痛苦的男子,就在近在咫尺的跟前,经历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彷徨纠结,沈怀奚已经记不起,曾经有多少个日夜,他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全身无力地试图逃脱,他始终找不到办法,拯救自己。沈怀奚抿了抿嘴,认真地想了想。
  “我知道你始终没有放弃过要报仇的心,”萧渝的挣扎与苦痛正好说明了这一点,而他眼神中燃起的火焰也难以掩饰,沈怀奚看了看低头的他,“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联合起来,为己,也为天下苍生。”尾音放得缓慢且坚定,他微微舒展着表情,颇有点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萧渝蓦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双拳松开,他抬起头,看着沈怀奚,他从方才的激愤中走了出来,一双眼睛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萧渝的余晖瞥到了沈怀奚身后羽商的墓碑,灰白的石碑上是血红的刻字,他突然就晃神了,眼前摇曳的柳条和山前水中的红花重叠在一起,旁侧的轮廓模糊淡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就连眼前沈怀奚都散化成了一团黑影,萧渝的思绪在这失神的空当里仿若飞越了千里,去到了遥远的京城,和京城里那一片熟悉的坟地上,那里,同样草长莺飞,也是一年暖春,他仿佛可以见得林立的墓碑群里有三座紧邻的石碑,他们紧紧相依,却又沉默不语。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忽然,眼前的迷蒙消失了,萧渝的视线蓦然聚焦,沈怀奚的嘴角一点一点勾起弧度。
  因为他看到了萧渝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日照月落嗟星辰

  
  泠苏对在坟山上失控的行为只字不提,也再没有向萧渝提起要一起去给羽商上坟。萧渝心里明白,自然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依然和泠苏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只是他还是会定时去看羽商,会在冰冷的坟头一坐就是大半日,从日升到日落,他就屈着腿,目光平静地和石碑偎在一起,意识和时间一起消失,有的时候回过神来,已是夕阳西下,萧渝眯着眼睛迎向阳光,看见火烧云和发红的太阳,会忽地就觉得一切都走到了尽头,那是一种宁静过后仿若万念俱灰的无欲无求。但他还是拍拍身上的草站起来,在被黄昏拉长的身影里缓缓下山,只有远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鸡鸣狗吠声隐约地附和着脚步声,他就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消失在了光亮的尽头。
  他仍在教导陈家少年习武。小小少年如今已不仅能够收放自如地舞动萧渝那把沉重的长剑,更是能够有条有理地舞出个一招半式,有的时候萧渝站在树下会看着他出神,这与十余年前的他几乎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他似乎比年幼的萧渝更少了些稚气与任性,眯起眼睛,萧渝已经不止一次地察觉出少年的每一剑都目的性十足,在剑尖刺出的刹那,剑身承载的不仅是他不稳的力度,还有他隐忍的眉眼。
  萧渝的眼前浮现出了陈伯的样子,却对少年的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他很确定他们绝对没有出现过。萧渝将抱着手肘的双手放下,似乎已经能从他自己的过去里剥茧抽丝出一个新的故事,这个孩子,太像当初的他了。又或许,萧渝看着另一棵树下的少年,他“嗬”地一声,一剑就把树枝刺落。
  “好!”萧渝忍不住拍掌喝彩。听到他的赞许,少年的剑不动,目光朝他看过来,微笑时只有唇角动了动。
  或许,他肩负的,比当初的小萧渝还要多。
  在小少年休息的空当,萧渝一把把他抱上木栏,双手撑在两边保护着,这样的高度正好能让他们面对交流。小少年也并不害怕不奇怪,抿抿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这种冷静,也是远远超乎了同龄孩子的。
  萧渝稍稍抬头,朝着他笑了笑,这样轻笑的时候眼角浮现了微微的纹路,他问:“琛儿,近来练剑感觉好吗?”小少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萧渝微笑着伸手将他凌乱的头发抚得整齐,眼睛依然弯成了月牙状,口气轻柔,“那,如果萧渝哥哥离开了,你能自己练下去吗?”小少年的眉头皱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闪过诧异的色彩,他直直地看着笑着的萧渝,似乎在等待他说明这不过是一场玩笑,但就在他等待的短短几秒,萧渝的微笑就消失了,弯弯的唇角被笔直的剑刃一般的直线所取代。
  像是意识到了这并不只是玩笑,小少年低下了头,咬着下唇,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萧渝一只手仍旧撑着木栏,另一只手却扶着他的手臂,耐心地等着他,然后他就看见,小少年面容平静地张口。
  “可以吧,哥哥。”萧渝笑了,扶着他的那只手又上前把吹到少年脸上的头发拨开,应该也是看到了大哥哥兼师父略带苦涩的笑,小少年低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沈哥哥……你是要离开这里了吗?”他的眼睛眨了眨,目光随之闪动。
  萧渝对他轻轻点头。应该是吧,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要赶赴京城,完成他父亲恢复昔日江山的遗愿,为他死去的父亲伸张正义,洗刷冤屈。他也害怕,再在与世无争的南城生活下去,他复仇的急切会被一点一点磨光。但他没有把这些告诉小少年,他只是用轻轻的点头为年幼的他挡走了纷纷扰扰的世事。
  “那……泠苏姐姐呢,她也要走了吗?”萧渝一愣,看见小少年正睁大眼睛抿嘴看他,两颊鼓鼓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倔强,双腿交叉,双手一上一下地放在腿上。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泠苏姐姐不走。”旋即一笑,萧渝握过小少年放在上面的右手,目光真诚地看着他,“那琛儿能帮哥哥保护好泠苏姐姐吗?现在你会武功了。”
  小少年郑重其事地点头。
  “泠苏……我想,这些日子去一趟京城……”说这话的时候泠苏正在炉前煮茶,咕噜咕噜的沸水喷出迷蒙的热气,她背对着萧渝,这句被湿润空气捂热的暖语让她不自觉地停住了。她的衣袖挽了一半,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在盛满水的盆里,发出叮咚的声响。萧渝见她不再动弹,不禁紧张起来,他正斜身靠在窗前,此时忍不住喉咙一干,急急忙忙解释,“我想……是不是该去看看萧府,还有我父亲的……”
  “去吧。”萧渝慌不择言的解释被泠苏一声平静的回答打断,两人同时愣住了。萧渝如鲠在喉,张嘴发不出声音,右手还留在为了与言语配合而放入的空中,僵硬地停滞住。场面一下就静了,只有窗外的虫鸟声叫嚣着生机,涌起的沸水沿着茶壶流下来,落到火中,发出嗞嗞的烘烤声。
  泠苏抬起手,将掉落的几缕头发挽到耳后,她的整张脸都被白雾熏得湿润,她用手抠着炉台上凸起的一块石,低着头说:“你是该去一趟的,哪怕是去给你父母上个坟也是要的。”萧渝干咽了几口空气,默默地将抬高的右手放下。
  “我就在南城等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这正是让萧渝最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一点。
  不久后的一天,萧渝最后一次来到了陈家。小少年早早地就院落一角的树下等候,萧渝推开院门,一眼就发现了他,微笑一声,他大步跑了过去,蹲下身子,把小少年揽近了些。
  “琛儿,哥哥今天带了礼物来。”似乎从这特别的开场中猜出了端倪,小少年并没有附和着萧渝笑,更是没有表示出一个孩子对于惊喜的渴望,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萧渝忍住心酸。从衣襟中掏出了一本剑谱,这是一本由粗线穿成,蓝色封皮的小谱,不厚不薄,看上去有些内容。萧渝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拿出过它,那算得上是他多年的心血,自跟从师父习武以来,他就在对剑术的不断摸索与师父的引导下试图揣摩出刀剑的最高境界,十余年的潜心研究,这算是他们师门独一无二的真传。
  他随手将剑谱翻了翻,执剑起舞的简笔小人随之映入眼帘,抬腿,出剑,虚刺,敛剑,看第一眼时,少年就被画得有些滑稽的小人形象逗得呵呵笑了,严肃的五官一下舒展开,露出了几颗稚齿,萧渝见他笑了自己也笑,上上下下地掂了掂剑谱,有些自嘲,“哥哥笔拙,画不出好看的人。不过动作还是画得很到位的,你跟着这个学,和跟着哥哥学是一样的。”听到这里,小少年忽地不笑了,只是轻轻地点头。
  萧渝又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剑,少年的眼神在那一刹那亮了一下。那是一把长度适中的剑,比萧渝的长剑足足短了一截,看上去也算不得沉重,相反,显得十分轻巧。剑身相当精致,墨绿色的剑鞘上镂刻着日月星辰的花纹,蜿蜒而上盘旋着修长的剑身,剑柄较之成年人握拳的宽度也稍稍窄了些。看得出来,这是一把为小少年量身定做的剑。
  萧渝把剑拿到跟前,掂了掂,示意他看,小少年也就乖乖地将目光紧锁,“这把剑是哥哥委托铸剑师为你打造的,用哥哥的剑太为难你了,用一把合适的剑之于你必然将如虎添翼。只是时间紧,来不及追求极致。但目前也还是用得,待你日后武艺进步,再去自寻一把适合你的剑。又或者……”萧渝摸了摸看剑看得入神的小少年的头,小少年因而看将过来,萧渝看出了他眼中的惊叹和还有些来不及收敛的放大后的瞳孔,温柔地笑出了声,“那时若哥哥还在,或是还能有机会再见。你就来寻哥哥,让哥哥再赠你一把好剑。”萧渝像是想起了什么,故意夸张地皱起眉头,撇嘴对小少年道:“只是我想那时你必定出落成江湖享有盛名的剑侠,而哥哥,必将老矣。”说罢煞有其事地无奈摇头。
  小少年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萧渝把剑与剑谱叠放在一起郑重地交付到少年的手中,小少年又倔强地抿起了嘴,看看剑谱又看看萧渝,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未知。
  萧渝轻轻抱了抱他,随之立刻起身大步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小少年双手捧着剑,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
  这似乎是一场时代的交接仪式,在武艺的传承中,写满了离别与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日照月落嗟星辰

  
  临行前泠苏早已为萧渝打点好了行李,萧渝倚靠在窗边,沉默地注视着她在小小的屋子里忙忙碌碌,看着行李苦思冥想,瘦弱的身子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动,她的嘴里始终嘟嘟囔囔着什么,萧渝一句都没有听清;大抵是些衣裳带齐了否类的琐事。萧渝移开眼睛,朝空中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弥漫着尚未散去的饭菜香味,新煮好的清茶早已飘起了醇香,他的目光正对的是浸满了碗筷的铝盆,油渍浮在水面,在光下铺成一层魅惑的彩膜。
  身后轻轻吹起了一阵晚风,带着春风独有的温热气息,徐徐而来,衣袍被微微吹起的萧渝迎风而立,感受着冷热适中的舒适轻抚,就在这个特殊的场合里,似乎一切都如潺潺流水般慢了下来,他蓦然觉得自己像是临行的旅人,而他的妻子正在为他的出行打点一切,温柔的灯火下,萧渝日渐锐利的眉眼也似乎缓和了些,他出了神,眼前只有泠苏模糊走动的身影,耳边的声音听不见半分。
  “萧渝……萧渝?”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响起了仿佛自远古而来的空灵的声响,紧接着,他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就在这时,恍惚感忽地消失,四周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一下就变得真切清晰,萧渝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肩膀,本能地将身子微微一侧,猛然发现泠苏正在跟前,用手在他的眼前不断挥动,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有些吓了一跳地,萧渝“啊”了一声。
  泠苏见他回神,放下了手,落回踮起的脚尖,个头一下矮下去半截,“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渝一愣,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神,不禁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笑,“没什么没什么,”他是有些心虚的,方才想着的似乎是丈夫和妻子临行前的惜别啊,萧渝“嘿嘿”地干笑两声,挠了挠两耳,也不去看泠苏的眼睛,耳根却倏地有些发红了。
  泠苏自然起不了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哦,对了,”手指一点,想起了什么似的,泠苏朝身后的包裹指了指,“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我仔细检查了好些遍,应当是没有遗漏了。”萧渝瞥眼一看,他的长剑和行李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将目光转过来,萧渝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且去了,你要照顾好些自己,一个人也不可太过将就。”萧渝得知,在他未到来的时日里泠苏常常是不按时进食或是吃得过于简单,这大概也是她消瘦的缘故,现在她的脸色比起初见时要好了许多,只是仍旧清瘦。
  泠苏含笑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萧渝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就在这时突然很想开口问一句“你恨陈初陈徵吗”,自从南城再见以来,泠苏就几乎没有再提起过去的事,有的时候萧渝看着她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常常会想,失去武艺的同时泠苏是不是也同样失去了爱恨交织的快意恩仇?变得淡定从容,却少了几分江湖儿女的爱憎分明。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只是在犹豫的最后,避开她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她选择了忘记过去,他萧渝又有什么权利重揭她的伤疤,毕竟泠苏的那段过去实在太过痛苦,要让她铭记在心太残酷了。
  泠苏是在院子里的一棵花树下为他送别的,萧渝跨鞍上马,她就踮起脚尖为他递上行装,从这一刻起萧渝知道,他在南城的难得清闲到了尽头,而他作为沈怀奚的日子,也终将结束了。扬鞭策马前,他看到了泠苏站在纷纷而下的红花中朝他轻轻地挥手,她像是被繁花封存在了时光深处,带着古老的沉香蛰隐多年,然后这一刻,花开咒破,她就在时光的尽头,遥远地重见天日。他点头致意,随即疾驰而去,而记忆始终停留在最后一眼里,泠苏唇角平静的微笑让萧渝蓦然惊觉,
  她可能已经感应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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