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您,急公好义,慷慨大方,爱民如子……可是现在,现在您满心都是算计和猜疑,连您对我的父女之情,都被您当做了筹码,来对付那个您口口声声说,自己将他当成子侄的人。”
“至于吗?父皇,您至于吗?”
“您已经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了,您怎么就容不下阿墨哥哥呢?”
“您别往了,您这皇位能来得这么容易,阿墨哥哥镇西侯血脉的身份,给了您多大帮助。”
“要不是有阿墨哥哥在,那些被调派地方的西北军一脉的将领,怎么可能举兵加入父皇您的王师,为您给攻城略地,如果不是有阿墨哥哥在,那些镇守西北的将领们,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勤王?让您那么顺利的,就兵临上京城?”
“父皇,您真以为您是天命所归,所以,才有如神助吗?”
“您错了!是阿墨哥哥,是阿墨哥哥利用镇西侯一脉的力量,在不遗余力的帮您!”
“还有当初围攻上京城的时候,父皇您那么就都丝毫没有寸功,当时多么危机啊,若是不能拿下上京城,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名分,您就是乱臣贼子,等其他人回过神来,缓过气来,就会来征讨我们?”
“要不是青竹,您会这么容易就拿下上京城吗?”
“父皇!您连潘鸣凤那个反复无耻的小人,都能重用,可您为什么就容不下阿墨哥哥呢?还有青竹,她只是一个女子,她只是一个大夫,她所做的一切,对您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要用她的时候就用她,您用不着她了,您就打压她,父皇,您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乐儿真的已经不认识您了。”
“或者,这才是您的真面目,从前的您,便是在女儿面前,也带着一副虚伪的假面具,是这样吗?父皇?爹爹?”
……
杨乐儿看着瑞宁帝,大声的说着自己在心中想了很久的话,原本怒气冲冲的心,变得沉重压抑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奇异的是,瑞宁帝居然一直没有反驳和打断杨乐儿的话,他只是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
但是,瑞宁帝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是悔恨,而是一种不被理解以至于有些心灰意懒的漠然。
☆、第794章 欲闯天牢
等杨乐儿说完了,瑞宁帝才看着杨乐儿,开口说道:“你现在说完了,该听父皇说说了吧?”
杨乐儿看着瑞宁帝,不做声。
瑞宁帝也不管杨乐儿做不做声,直接继续说道:“你不是问,为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为父可以告诉你,那是为了你,为了你和你皇兄晟昊。”
杨乐儿还是不做声,只是脸上的神情越发嘲弄起来。
瑞宁帝仿佛没有看到杨乐儿脸上的嘲讽一般,继续说道:“你和晟昊,是朕最喜欢的儿女,为了你们,朕愿意做一切事情,小小恶名,算得了什么?”
“你们一个是超品大公主,一个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可是你自己说说,在裴子墨和夏青竹面前,你们有超品大公主和太子的觉悟吗?你皇兄对裴子墨信重有加,言听计从。你对夏青竹,更是好得不可理喻!”
“夏青竹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完全不考虑你们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
“你说说看,哪一次夏青竹有什么事,你不是比自己出事还着急?就像这次一样,你直闯朕的寝宫,鞭打朕的禁卫和内侍,还对朕大呼小叫,嘲笑讽刺……”
“你究竟,把朕放在什么位置?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亲吗?”
“你皇兄对你的疼爱,丝毫不比朕少。倘若有一天,朕殡天了,以你皇兄对裴子墨的信重,以你对夏青竹的信任,以你皇兄对你的疼爱……”
“裴子墨还手握重兵,对西北军的掌控比我们皇家还要有力。到那时,这大瑞朝究竟要谁说了算?到那时,这大瑞的朝堂,是不是还要出一个何世道、欧阳擎?”
“朕压着他们,不过是想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身份,明了自己的本份,朕何错之有?”
“可结果呢?朕对珈兰关一役的封赏刚刚结束,裴子墨和夏青竹前脚出宫,你皇兄后脚就微服上了夏青竹的们,跑去安抚他们……”
“朕对夏青竹和裴子墨是不公,可是朕能对他们公平吗?等到朕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时候,或者你等你皇兄有朝一日登基为帝的时候……”
“难道朕或者你皇兄,还要封他个一字并肩王,甚至,把这皇位拱手相让吗?”
“父皇,您这理由真可笑,您觉得,您这些话,能说服得了谁呢?”杨乐儿满脸都是失望,看着瑞宁帝嘲讽的笑笑,接着说道:“您还不如直接说,您怕阿墨哥哥功高盖主,您还不如直接说,您自己得位不正,所以怕会有人有样学样。”
也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怎样,杨乐儿的话音刚落,瑞宁帝就厉声喝道:“荒唐!朕是太祖嫡亲血脉,朕的皇位如何不正了!”
“呵呵,荒唐……”杨乐儿冷冷一笑,接着说道:“那好,阿墨哥哥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那青竹呢?你明知道青竹和阿墨哥哥的感情,为什么要将她指给杨辰平?”
瑞宁帝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说道:“那是你二哥!”
杨乐儿想都不想,直接脱口吼道:“他配吗?”
“他也是朕的血脉!”瑞宁帝也高声了起来,说着脸上带了些愧疚,看着杨乐儿,语重心长的说道:“乐儿,因为辰平生母的原因,不管是从前在宁州的时候,还是现如今到了上京城,朕都一直刻意的在忽视他,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朕亏欠他良多,总要补偿他一二吧。”
“那你也不该将青竹,当成是补偿!是你欠杨辰平的,不是青竹欠的!更何况,补偿的方式很多,为什么你要这样?”杨乐儿看着瑞宁帝,重重的说道。
瑞宁帝的脸微微一僵,紧接着振振有词的说道:“朕赐夏青竹荣华富贵,让她替皇家做点事情,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吗?”
杨乐儿脸都红了,指着瑞宁帝大声骂道:“你无耻!”
“你大胆!”瑞宁帝被杨乐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心里头也怒了,冲着杨乐儿吼道。
杨乐儿梗着脖子又吼:“我就是大胆,有本事,你将我也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啊!”
瑞宁帝的手有些发抖,指着杨乐儿连声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当真是把你惯坏了……”
“那不过是你的阴谋而已!”杨乐儿吼了一声,失望的看着瑞宁帝,一边摇头,一边继续说道:“不管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对杨辰平的补偿也好,还是你口口声声说,对我的宠爱也罢,都不过是你的说辞而已。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而已!”
被杨乐儿说中了心思,瑞宁帝恼怒了,指着杨乐儿大喝一声:“杨乐儿!这么多年,朕真是白疼你了!朕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女儿?”
“恼羞成怒了是吧?”杨乐儿看着瑞宁帝,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嘲讽的说道。
说着,杨乐儿把心一横,又道:“既然你都说了,我胳膊肘往外拐,那么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马上无罪释放阿墨哥哥和青竹便罢,如若不然,以后,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一声父皇!一声也不!这天家的公主,谁爱当,谁当去!”
说话间,杨乐儿蓦的一下转身,气恼间,还挥着鞭子,打翻了不少内室的摆设,然后向着外面急匆匆的走去,走动间,还撞翻了一道屏风。
瑞宁帝被杨乐儿气得着实不轻,胸口起起伏伏了好一阵,看杨乐儿往外跑去,瑞宁帝一下子就从软榻上下来,朝着杨乐儿的方向追了两步,嘴里喝问道:“你到那儿去?”
“去天牢!”杨乐儿头也不回的说道。
瑞宁帝只觉得胸口一紧,大声喝道:“胡闹!你给朕站住!”
杨乐儿当然不会因为瑞宁帝的话,就停下来,反倒走得更快一些了,瑞宁帝又追了两步,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就倒了下去。
听到瑞宁帝到底的声音,杨乐儿顿了顿脚步,身子稍微转了转,脸上也有些担忧。
不过很快,杨乐儿就狠狠一跺脚,咬着牙说出四个字:“装模作样!”
说完这话,杨乐儿就狠下心来,直接出了寝宫,打算带着自己的亲卫,直闯天牢。
☆、第795章 阳闭中风
因为之前瑞宁帝和杨乐儿吵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王福海将所有的内侍和禁卫都轰到了乾元殿的最外面,自己则和那御医一起,在最角落的一个偏殿小心的候着。
那偏殿刚刚好,能听得到乾元殿正殿的动静,又不至于听清楚里头人吵架的内容。
给瑞宁帝把脉的御医姓张,一听到吵架的动静,就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王福海担忧的说道:“王大监,刚刚下官给皇上请脉,发现皇上的脉象可不怎么平和,宜静养为上,这……大公主若是再这么同皇上吵下去,只怕会影响到皇上龙体的康健啊。”
听到姓张的御医的话,王福海也有些焦急,皱着眉头,语带指责的冲着张御医说道:“皇上脉象不平和?你……张大人,你怎么不早说?这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吃罪得起么?”
张御医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看着王福海,有些委屈的低声说道:“王大监,您这话可是为难下官了,下官就算是早说,也得有机会啊……”
王福海一想,觉得也是。
这皇上在装睡,他一直在关注着安宁大公主的情况,这张御医就算要说,也没人说去,毕竟,给那些小内侍说,也没什么用啊。
至于后来,安宁大公主闯进了内室,他就带着人出来了,也没机会说。
想到这里,王福海也没不好再指责那张御医了,只是伸长了脖子,向着正殿方向张望,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正殿里头的动静。
杨乐儿冲出正殿之前,他就听到正殿里头的动静小了,等杨乐儿冲出正殿之后,王福海马上就带着张御医,丝毫不顾礼仪的,往正殿飞跑而去。
不过,到底还是晚了……
瑞宁帝仆倒在地,昏迷不醒。
一见到瑞宁帝的样子,王福海就扑了上去,同时嘴里大声喊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张大人,快,快看皇上怎么样了!”
“是!”那御医本来就跟在王福海后头进来了,听到王福海的话,又看到瑞宁帝仆倒在地上,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飞快的跑到瑞宁帝的身边,跪在地上,小心的替瑞宁帝把起脉来。
王福海年纪本来就有些大了,自然不可能搬得动瑞宁帝,当下就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快来人!”
杨乐儿出正殿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所以也有内侍正在回来正殿,一听到王福海的声音,就加快了速度,飞跑了进来。
当然,进来的内侍也一眼就看到了仆倒在地上的瑞宁帝,一个个的,也都惊慌失措起来。
“快,快点过来,把皇上抬回软榻上面!”王福海一看到有内侍回来了,连忙大声吩咐道。
听到王福海的话,回来的内侍连忙应了一声,赶上前来。
正在给瑞宁帝把脉听音的张御医一听王福海的话,连忙开口制止:“先不要妄动皇上!拿床薄被来给皇上盖着就好。”
听了张御医的话,内侍倒是不敢动了,王福海连忙急急的问道:“张御医,张大人,皇上这是怎么了?”
张御医皱着眉头,整个人爬在地上,把脸试试的贴着地板,然后小心翼翼的稍微动了动瑞宁帝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从皇上的脉象、痰音和面相上来看,皇上这是肝阳暴涨,风火挟痰,上蒙清窍……”
张御医的话还没说完,王福海就急了,冲着张御医说道:“张大人,您就不能说点老奴能听懂的话吗?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
张御医闻言,连忙冲着王福海解释道:“皇上这是阳闭之症,简单点说,就是中风。”
“中风!这么严重?”哪怕王福海不懂医术,可中风这个词,他还是听得懂的,当下整个人都惊惧了起来,指着张御医,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张御医,你,你大胆!皇上,皇上他老人家,龙体一向康健,怎么可能就中风了呢,你,你是何居心……”
“王大监。”张御医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看着王福海说道:“下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诊断出皇上中风,对下官又没好处,下官为什么要撒谎?您有功夫指责下官,还不如快快传唤太医院的医正大人和医监大人过来,一同给皇上诊治。”
听到张御医的话,王福海也回过神来,一边点头,一边高声吩咐道:“对,对,传御医,快来人啊,去,去把太医院的两位医正和医监大人都请来,快!快!”
等内侍领命去太医院请医正和医监了,王福海才看向张御医,又道:“张大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就任由皇上他躺在这里吗?”
张御医这会儿已经把针盒取了出来,他并没有回答王福海的问题,只是开口说道:“掌一盏灯过来。”
“快,快掌灯过来!”王福海这会儿也顾不得计较一个小小御医,都敢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连忙说道。
很快,就有内侍点了宫灯过来。
张御医直接将宫灯上面的罩子取下来丢了,然后从针盒里面拿出来一把三棱针,将三棱针放在烛火上方烤。
烤烛火的同时,张御医就吩咐道:“把皇上的袜子脱了。”
因为瑞宁帝之前就是躺在软榻上装醉的,所以他的头冠是取了的,鞋子也是脱了的,这会儿,倒是只脱袜子就可以了。
把三棱针烧了一小会儿之后,张御医就飞快的将瑞宁帝的左手抓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拧着的,直接扎破了瑞宁帝左手手指尖。
把左手的手指尖都扎出血来之后,张御医又如法炮制,把瑞宁帝右手的手指尖也全部扎出血来。
扎完十个手指头,张御医大声吩咐道:“王大监,你来挤一挤皇上的指尖,争取多滴滴血出来。”
听到张御医的吩咐,王福海就傻眼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