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要多带些亲卫在身边,要不然,我就算是在替人诊病,也会担忧的。”
“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的功夫可是不弱于任何人,不用担心的。”裴子墨笑笑,轻轻吻了吻青竹的头顶,说道。
“那也要小心。”青竹稍微加重了一些语气,说着还不轻不重的拍了裴子墨一下。
“好,听你的。”青竹关心自己,裴子墨心中自然是熨帖,一边抚摸着青竹的秀发,一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青竹有了困意,裴子墨虽然舍不得她,却还是将她送回了房间。
等送了青竹回房之后,裴子墨回到前面,沉声一喝:“来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身着普通亲卫服侍,长相也很普通的人就出现在了裴子墨的面前,单膝跪地说道:“侯爷请吩咐。”
看着来人,裴子墨沉声吩咐道:“从今日起,你去贴身保护县主,不得离开县主半步,还有,不要让她察觉了,明白吗?”
“是!”来人重重点头。
“去吧。”裴子墨挥手说道。
来人又是一礼,然后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悄然退了下去。
待人下去之后,裴子墨盯着桌上烛台燃出来的灯花看了一阵,随后冷冷一笑,眼中一丝精光闪过。
接下来的几天,蛮王军依旧不痛不痒的攻击着珈兰关,雷声大,雨点小的打上一阵,丢下一些尸体,然后就鸣金收兵。
仿佛儿戏一般。
如此又过了三天,那蛮王不知道是终于沉不住气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毫无预警的就发起了猛攻,一架架的云梯、破城车被推了出来,羽箭如同飞蝗一般的,往城墙上射,更有几架重弩极其刁钻的,专往守城的军官身上招呼。
一时间,这珈兰关里面上上下下,无论是前面奋勇杀敌的将官也好,还是后面的军医医兵,压力都骤然加剧,不过松懈了几天,青竹就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一天,青竹刚刚替一个重伤的士卒缝合包扎完毕,还在洗手,原本同他一样,忙得晕头转向的陈本生忧心忡忡的过来了。
“夏医官,有些不妙啊。”一看到青竹,陈本生就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怎么了?”青竹一边一丝不苟的用皂角和草木灰水洗手,一边看看陈本生问道。
陈本生眉头紧皱,看着青竹说道:“咱们的金创药不够了,已经催促快马催促了无数次,那后续的药物还没有送来,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咱们的金创药就要告罄。”
“这个简单,咱们就地取材,自制金创药就行了。”青竹用流水冲干净手上的泡沫,看着陈本生说道。
“自制金创药?这用什么制?”陈本生看着青竹,疑惑的问道。
青竹看着陈本生笑笑,说道:“咱们做血余炭,这军中这么多人,将他们的头发收集起来,能做不少,怎么也能撑到后续的药物送来。”
听到青竹的话,陈本生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半点,看着青竹迟疑着开口说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第645章 小白逃走
“那就从我们自己做起吧。”
青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继当初为了替裴子墨止血,而剪掉自己一头青丝之后,青竹再一次将自己满头青丝剪了一多半下来。
此时此刻,那一缕青丝就摆在军医处的案桌上,青竹看着在座的所有军医,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说道:“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么无数的将士就会因为缺少止血药物,而重伤死去。”
“从咱们学医那一天开始,相信诸位就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刻下了一句话,医者父母心。为人父母者,为了儿女呕心沥血,青丝染成白发也在所不惜,那么,剪了这一头青丝又如何?”
“更何况,头发剪了还会生长,生命却只有一次,将士们为了守住这珈兰关,为了不让珈兰关后面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被蛮族所害,也为了让咱们的父母妻儿亲朋故旧能堂堂正正的活在属于咱们大瑞人自己的土地上,流血流汗,奋勇拼搏,咱们,还能让他们流泪吗?”
“不能!”
“一缕头发都舍不得,咱们还算是人吗?”
“不算!”
军医处所有人斩钉切铁的应道,应完之后,一起拿起自己面前的小剪刀,亲自动手,将头上的头发齐着耳根剪了下来,用发带束了,然后一起上前,将手中的头发齐整的放在青竹旁边的案桌上。
军医之后,是数十个正值妙龄年华的女医兵。
再后来,身为军中主帅的裴子墨也剪了自己的发,送到了军医处。
再再然后,军中的所有将官、正兵、辅兵、杂兵……
短短一天时间,珈兰关内,所有人头上的头发,长的还有数寸,断的只有一寸。
无数瓮锅被架了起来,炭火熄灭之后,焦黑的血余炭一锅一锅的出炉。
而两军的战事,也到了白热化。
金创药的问题被解决了,可是清热解毒的药物,却也渐渐稀少了起来。
好在,四五月间,真是清热解毒药长得漫山遍野的时候,青竹再一次拿起药锄,背上药蒌,带着许多的医兵、杂兵出了珈兰关,到珈兰上上挖药采药去了。
裴子墨听到消息,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就又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之中。
不仅仅将士的伤亡越来越重,小白带领的狼群的伤亡,也很惨重,身子比西北军那些悍不畏死的将士们的伤亡,更重。
野狼们虽然凶狠,但到底是血肉之躯,面对着刀枪剑戟,到底还是输了不止一筹。
蛮族的狼骑是蛮王帐下最精锐的存在,待遇自然也是极好的。
不仅所狼骑骑士身着锁甲,便是那些作为坐骑的狼,在重要部位,也覆有软甲。
到最后,小白的身边,已经只有数十匹可以媲美狼王的野狼还活着了,其他的野狼,都已经死伤殆尽。
小白似乎,退缩了?
至少,在其他人的眼里,小白是退缩了。
因为,在又一次激战结束之后,小白毫无预兆的,带着所剩不多的野狼,顺着珈兰关关城,一直跑进了珈兰山中,消失不见。
当青竹带着外出采药的医兵和杂兵背着满满当当的药蒌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同这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无数人不屑的声音。
“畜生就是畜生,果然临阵脱逃了。”
“侯爷也是糊涂了,居然会相信一群畜生,也能像咱们麾下的士卒一般英勇,怎么可能呢?”
“逃了也好,反正关城里面的肉食不多了,这些日子,为了供应那些畜生,除了受伤的袍泽之外,将士们都好久没有荤腥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上好的肉食,全部喂给白眼狼了,要是让咱们的将士们吃了,多几分力气,还能多杀几个蛮子。”
……
其实,这些都是斯文的,还有更过分的话,在私底下,如同瘟疫一样,迅速的蔓延着。
青竹脸色铁青,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双目之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
心中明明是怒火中烧,可一股子透心的寒意却怎么都无法挥去。
“你们够了!这一个月以来,小白他们杀了多少的蛮子,阻挡了多少次狼骑的进攻,你们都忘记了吗?”
“它们是野狼没错,可是它们也曾用生命去守护这一座关城。”
“你们战死沙场,是英勇就义,朝廷的抚恤会一文不少的送到你们的父母亲人手中,可是它们呢?”
“它们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全部被蛮族的狼骑吃了!”
“就算它们口不能言,可这儿一个月,总算是和你们并肩作战,你们心里头,就不顾念一丁点的情分吗?”
“肉食?荒野山林之中,从来就不缺少食物,它们一路从上京城到珈兰关,远途都是自己在山林中寻找食物的,可一点没把自己饿着。”
“你们那一点肉食,能够给它们塞牙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匹狼每日不过三斤肉,剩下的,全靠它们自己在大战后,寻找蛮族战死的马儿和战狼来吃。”
“哪怕冒险去关城之下觅食,它们也没有动过在珈兰关战死的大瑞儿郎的尸体。”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不不不,我这样说,是侮辱了狗,你们根本就没有良心!”
……
青竹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让许多人面面相觑。
有的人觉得女人果然是女人,这平日里看上去再怎么巾帼不让须眉,发起疯来,也都一样。
不就是一群野狼么?几只畜生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较真吗?
更何况,大家也没说错啊,那些野狼本来就临阵脱逃了啊。
还有的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些羞愧。
就像夏医官说的那样,那些野狼好歹也曾和咱们并肩作战了那么久,就算它们离开了,也不应该太过苛责。
毕竟,它们并不是本来就应该以身报国的军中将士,惜命也是应该的。
……
裴子墨闻讯赶来,于大庭广众之下将青竹紧紧抱住,轻柔的擦干净她不知何时从眼眶之中溢出来的泪珠,柔声说道:“我知道的,小白它不是贪生怕死的。”
☆、第646章 会回来的
“阿墨,我心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这样说小白。”青竹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裴子墨,声音很是颤抖。
“我知道,我明白,我懂的。”裴子墨拥着青竹,接连说了三个意思相近的词,看着青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疼得一抽一抽的。
“阿墨……”青竹将头埋在裴子墨的胸口,好一阵之后,才用小声得只有裴子墨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咱们走吧,等打退了蛮王,咱们一起离开,咱们回大青山,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好不好?咱们不要待在上京城,不要待在……那个人的眼前了。”
裴子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眼睛紧紧闭上,眉头纠成了一团乱麻,用了的环抱着青竹,在她耳边用同样小声的声音说道:“可是,你舍得下青衫吗?”
裴子墨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听在青竹的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她怎么可能舍得下青衫,别说是青衫,便是她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舍不下。那些依附于她的人,其实,也变成了她责任的一部分。
有时候,世道就是这样,越是讲良心的人,就越是艰难,越是束手束脚。
不过,若是良心都不要了,那真的连人都算不上了。
青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看着裴子墨,欲言又止。
裴子墨捧着青竹的脸颊,一寸一寸的,将她收入眼底,好一会儿之后,轻轻的按住青竹的头,让她重新贴在自己怀里,小声的在青竹耳边说道:“没事的,父亲犯过的错,我怎么都不会再犯的。我可以收敛,可以不露锋芒,但是,我绝不会任人宰割。”
“我没事,你们就都不会有事。”
“嗯。”青竹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挣脱了裴子墨的怀抱,走到一处高台,冲着四方深深福礼,大声说道:“先前是青竹失控了,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小白是我的家人,我相信它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它不丢下我,自然也不会丢下珈兰关,它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青竹微微一笑,又道:“没准,它是看看自己的属下太少,所以重新召唤野狼去了。”
青竹的话,自然没有人放在心上,重新召唤野狼?这玩笑开得可真是幼稚。
不过,青竹的身份摆在那里,和裴子墨的关系,也是众所周知,这些日子尽心竭力的救治伤员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些人,倒是没有记恨青竹的意思。
更何况,大家都是堂堂男子,和一个小女子较劲,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么?
所以,青竹这一礼,倒是让那些原本有几分不屑的人,平和了许多。
至于那些本身就已经生出羞愧之心的人,则更加觉得汗颜了。
看青竹终于冷静了下来,裴子墨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一直都知道,自从青竹给他说了对珈兰关疫痢的猜测之后,青竹的心中就堵着一口气。
青竹表面上越是不显,他就越是担心。
而这一次,借着小白的事情,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次,应该会好很多的。
想到这里,裴子墨的笑容舒心了几分,走到青竹身边,柔声说道:“带着大家采了一天药,你也该累了,剩下那些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做吧,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还要去巡视关防,就不陪你回去了。”
“我不累。”青竹的确如裴子墨所想的一样,心中轻松了许多,看着裴子墨摇头笑笑,回道。
“不累也要好好休息,累坏了你,我可是要心疼的。”说着,裴子墨摸了摸青竹的脸颊,有些心疼的说道:“你看你,这些日子累得来都清瘦了许多,回头青衫定要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胡子都长出来了,晃眼看过去,老了至少十岁。”说话间,青竹还伸手,摸了摸裴子墨唇边冒出来的胡子。
“你这是在嫌弃我吗?”裴子墨伸手将青竹的手握住,看着她笑道。
青竹白了裴子墨一眼,嗔道:“你再胡说,我就真嫌弃你了。”
“是我胡说,我错了,你可不要真嫌弃我。”裴子墨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怜兮兮,脸上的笑却很是爽朗。
青竹轻轻推了裴子墨一把,看着他笑着说道:“知道错了就好,行了,你去巡视关防吧,小心一些,别被冷箭伤着了。我先安排人把今天采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一下,然后去看看受伤的将士们。”
“嗯。”裴子墨点点头,在青竹转身的一瞬间,将她拉住,认真的说道:“别累着了。”
“好,我知道了。”青竹笑意满满的点点头,拖长了声音说道:“我的裴大元帅,大家都说你沙发果敢,怎么这会儿看来,你比老妈子还啰嗦?怎么你也不怕被你手下的将士们笑话?”
看青竹取笑自己,裴子墨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笑笑,说道:“只有你,值得我这样。”说着,又假意将脸一扳,说道:“至于其他人,谁敢笑话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