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被叫做黎遥的年轻男人只是专注地喝着手中的茶水,连眼皮也未曾多抬。倒是躲在一旁的老板捂住脸,心里默默哀叹一声,这么俊的公子,咋就这么不走心,窜到了这群一看就要打一场的人中间呢?
刀疤脸的大嗓门将李笑妹的睡意驱了个七八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这里的人个个抄了家伙,如果一不小心让他们动了手,她的小命也许就不保了。紧了紧手中的小行囊,她咽了咽口水,慢慢向后退去。此刻的她脑中只有两个想法,如果钱被这些人抢走了,她拍不到五彩玻璃球咋办?玉米酥被这些人抢走了,她这两天吃不到怎么办?
刀疤脸一下子留意到了她的动作,眉毛一皱,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黎遥,你之前抢老子生意就算了,如今还带了一个怂货过来,是看不起老子么?”
那人终于抬了眼,微微歪了歪头,平静地看向刀疤脸,反问道:“你今天才知道?”
这下连李笑妹也忍不住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之前她进茶铺时有些晕乎,只是粗略地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如今认真地一看,这才留意到这个叫黎遥的人长得实在叫人眼前一亮,李笑妹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找到了“标致”这词来形容这男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微翘的薄唇,真是每一分都长得刚刚好,如今四平八稳地坐在这一群灰扑扑的刀疤脸手下中,更加显得出尘脱凡,更要命的是,这人声线实在太过于磁性,刚刚那句话一开口,如果被一堆怀春少女听到,大概能跪倒一大片吧。
李笑妹眼瞧着这些人见那黎遥并不出声撇清跟自己的关系,便干脆地堵住了茶铺出口,确定这些人将自己当做了这黎遥的同伙。
知道自己怎样辩解估计都无法全身而退,她决定自行进入角色扮演,压粗了声线,堆着笑容,一边向着那黎遥身边挪去,一边说道:“我是怂货,但我家爷很厉害啊。”
此人面对眼前的七八个人仍然能如此淡定,想必是个武林高手。这样想着,她决定将马屁拍得顺溜一些,方便一会儿出现状况这人能救她。“我家爷就算没带武器,也能将你们这群人打得趴下,识相的话你们现在最好马上离开。”一边说着,她一边侧头看向帅哥问道,“您说是吧,爷?”
“没武器,我也打不过。”帅哥喝了一口茶,平静回道。
李笑妹感觉自己脚下滑了一下。勉强按住桌角维持住平衡后,她看着他不像是说谎的面容,一下子陷入了恐慌。等等,这厮难道一直就是靠酝酿气势来镇住这些人么?这厮咋比自己还不靠谱呢?
“好哇,黎遥,敢情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玩老子么?”刀疤脸大喝一声,显然动了怒。
她欲哭无泪地想要扭头找车夫,可除了躲在一旁的茶铺老板,哪里见得到车夫的身影?她怂了下来,重新堆起笑容对着眼前的人拱手说道:“那个……各位爷,我其实跟这个姓黎的没太大关系,你们要不行行好,将我放了吧?”
“你这小厮,明明刚刚叫黎遥‘爷’来着,老子将你放了,你是打算给黎遥其他手下通风报信么?休想!”刀疤脸为了表示自己的洞察先机,“啪”地一声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缩在一旁的老板眼看着自家桌子又裂了一条缝,心疼得直咬小手帕。
难道今天的自己真的至少要挂个彩才能出得了这个茶铺门?李笑妹抱紧了怀中的小行囊,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站在刀疤脸身侧的一个手下大概见自家老大的怒气酝酿得差不多了,以为那是动手的信号,大喝一声,抽出了手中的剑,径直向坐着的黎遥抛过去。
那手下功夫不差,此剑一掷,带着凌厉的剑影,快速刺向黎遥。这个动作来得突然,李笑妹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离黎遥太近,如果将这截坐得很安稳的木头推向地上,那剑便刺不到他。
“小心!”她本能地侧了身,一把将黎遥推到了地上,那把剑险险地擦过她的发冠,戳断了她的木簪,落在了两步开外的地上,而她也因为身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发冠一松,她之前花了两个时辰束好的长发全部散了下来,她就这样披头散发地扑在了黎遥的身上。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躲在一旁的老板一边惊讶于李笑妹的女儿身,一边觉得两人此时如果不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一番,简直对不起这狗血的气氛。
可是李笑妹虽然与帅哥四目相对,并且觉得帅哥有一双美丽得过分的祖母绿双眸,可自从见过了阿然的眼睛,李笑妹只觉得其他人的眼睛算不上惊艳。
此刻的她听到怀中行囊里玉米酥被压碎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嚎了一声“我的玉米酥”!懊悔自己早知道不该管这档子闲事,第二反应是打算回去揍送自己这根木簪的赵熙。
“混蛋!谁让你动手了!”刀疤脸也是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巴掌呼在自己手下脑袋上,随即烦躁地拍了拍桌子说道,“算了,既然已经动手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黎遥给解决掉吧!”
李笑妹在心疼自己的玉米酥的间隙,分神听到了刀疤脸的命令。她慌得拍了拍身上这个至今未说话的帅哥,道:“你快想想办法!”
可黎遥只是眨了眨眼,看着她轻扬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居然是个小丫头……”
“这个是重点吗?是重点吗?你再不想想办法逃走,一会儿扑你身上的就是壮汉了!”李笑妹见这人还有心思研究自己的性别,一边着急地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他清醒一点。
“谁说我们要逃走了?”黎遥亦坐起了身子,抿唇一笑。
“你不是打不过他们么?”李笑妹眼见着那些人挥着剑向这边扑过来,快速地向后躲去。
“现在可不一定。”黎遥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拾起了落在一旁的剑,站了起来。
☆、第9章 冷血男
李笑妹呆呆地坐在地上,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这人是如何出手的,不过几秒的时间,面前涌上来的打手们瞬间倒了一大片,捂着被划破的喉咙痛苦地倒在地上,只剩刀疤脸举着刀站在原地,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血腥气弥漫在了空气中。即便是李笑妹闻惯了这味道,如今也忍不住有种想吐的感觉。
“如今你还想验证一下我是否看得起你吗?”黎遥漫不经心地瞄了瞄自己手中的剑,淡淡问了一句。
“黎遥,今天算你狠,你给老子记着,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刀疤脸即使再横,也明白眼前的局面对自己十分不利。他恨恨地撂下这句狠话,转身便想要逃跑。
可黎遥一个转身便移到了他的面前,微微颔首,说道:“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吗?”黎遥的语气依然极淡,仿佛在跟人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只是薄唇吐出的话语,却令刀疤脸忍不住浑身一颤。
“黎遥你个王八蛋,你想怎么样?”刀疤脸嘴里依然骂骂咧咧,但握着刀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李笑妹望着四周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确认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此刻的她已经清楚地明白站在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的确是个高手,是个杀人就跟切菜一样淡定的武林高手,而且他如今还想顺便把面前这个刀疤脸给咔嚓了,那么他杀红了眼,会顺便把她也咔嚓掉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停留得越久,她那股拼命涌上喉咙的恶心感便越甚。黎遥翻转手腕,手中的剑微微反光,刺目的银光映在她的眼里,强烈的血腥气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黎遥的剑锋已经直抵刀疤脸的喉咙,但李笑妹这一吐声响实在不小,他一下子转过了头,剑尖堪堪抵住刀疤脸的喉结。
李笑妹这两日忙着赶路,并未吃多少东西,吐了两下后只剩呕酸水的份。此刻的她觉得自己披头散发,明明做着丧事生意却在见着新鲜尸体时忍不住呕吐,此情此景如果被阿然看到,不知会被吐槽成啥样。这样想着,她顿时觉得情绪又低落了许多。
刀疤脸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双腿却着实没忍住战栗起来。黎遥微微蹙眉,径直松了手中的剑,从袖中拿出一方银色的锦帕,走到了李笑妹面前递给她。
“黎、黎遥,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将来一定收拾你!”刀疤脸求生意识很强,见黎遥松了剑,立马抬了已经颤抖了许久的双腿,颤巍巍地向茶铺外跑去。
李笑妹一抬眼便看见了那方锦帕,一时间却不知该不该接。
黎遥没有理会落荒而逃的刀疤脸,只是见着李笑妹没有马上动作,淡淡说了一句:“不脏。”
李笑妹一愣,随即额头默默流下一滴冷汗。这根本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吧……
就在这时,几个黑衣男子快速地从林中窜了出来,一下子奔到了茶铺内。茶铺老板早已被刚刚的情况给吓傻了,如今顾不得这些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只是捂着头缩在角落里发抖。
刀疤脸这么快就叫来了同伙?这个想法在李笑妹的脑中一转,她一下子注意到黎遥背对着那几人,下意识地脱口道:“喂,你背后有人,你快把武器捡起来,自保要紧!”
黎遥看着她,歪了歪头,眼中似是掠过一丝笑意。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已经奔到了黎遥的身后,与他不过两三步距离。就在李笑妹的心快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几个黑衣人纷纷单膝下跪,拱手齐声道:“属下来迟,请大人降罪!”
诶……原来是这人的同伙么?李笑妹愣神的当口,手中已经被塞进了那方锦帕。黎遥直起了身子,转身看向那几人,平静道:“无妨,那马智的调虎离山计使得不错,就连我也差点着了他的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大人,已经解决了,只不过主上那边刚刚来了消息,请您立即出发,主上要见您。”
“我明白了。”黎遥淡淡道,随即想起了身后还坐着一个发呆的姑娘,估摸她已经被吓傻了,便转了身。
此刻的李笑妹渐渐习惯了这种血腥气,一时间又像是回到了处理丧事生意的现场。她拿着那方锦帕擦了擦嘴,从最初的恐慌中缓了过来,平静下来,正抬头疑惑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人时,冷不丁地,他却转过了头看向她。
转身的那一刹那,黎遥微微一怔。面前的这姑娘抬了头,只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此刻毫无畏惧,倒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好奇。
他杀人时,经常有女子在现场,那些女子要么尖叫,要么直接晕倒,当然也有吓得呕吐的,无一不反应激烈。可像现在这个姑娘一样怂得快、冷静得也快,他还是第一次见。
顿几秒后,他向她伸出了手,似是要拉她起来。她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一下子留意到他的手腕处有一个像是羽毛一般的刺青。那刺青有些眼熟,她一时间记不起在哪里看到过。
但李笑妹的过人之处之一便是神经很粗。此刻的她确认自己的腿有些发麻后,果断选择了拉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一旁的几个黑衣人虽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可望着自家大人拉着那个来历不明、披头散发的姑娘的手,只差没把眼珠给瞪出来。
黎遥唇角轻轻一扬,对着李笑妹微微颔首,松开了手,转过身,对着几个黑衣人简单吩咐了一句“善好后”后,径直出了茶铺。
几个黑衣人得令后,动作相当麻利,不到一刻钟便将现场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塞给了老板一袋银子,快速离开了茶铺,整个过程完全将站在一旁的李笑妹当成了空气。
“李小姐,李小姐,您休息好没?马儿吃了草有力气了,咱们这就出发吧。”掉线许久的车夫终于出现,一边挥着手,一边向李笑妹跑来。
李笑妹扶着桌角问道:“张伯,你刚刚去哪儿了?”如若不是空气中仍有一丝血腥味,她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实在对不住,刚刚喂马草时,小的肚子疼,便去一旁解决了一会儿。”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肚子,随即留意到李笑妹散下来的头发,有些惶恐地问道,“李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的头发……”
“啊……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发簪摔坏了,就变成这样了。”李笑妹打定主意,决定不将刚刚的事告诉车夫,转而对着他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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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的璃城比往常来得更加热闹,而街上又以外地人居多,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着五年一度的玻璃球鉴赏大会开幕。
说来也奇怪,骁国比起其他两国,更擅长于产珍奇之物,但玻璃这种材料在骁国却十分少见,但其质感玲珑剔透,用此材料做出的东西无一不受人追捧,而这些物品中又以球身可以填充各种花纹的玻璃球最甚。只是这些玻璃球因着材料昂贵、打造困难而价格不菲,而李笑妹很不幸成了沉迷此物的败家女之一。
她在李府中专门留了一个小房间作为收藏室,房间内大大小小的玻璃球都是她的藏品。陆路不止一次想要教育她,但这些玻璃球却都是她靠着攒零花钱和偶尔帮人写墓志铭赚来的外快所买,所以久而久之,陆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作为一个死活不爱出门的宅女来说,有一个爱好不至于让她发霉。
李笑妹赶到璃城后,找了数家客栈,终于抢到了一个房间。第二日,她准时参加了玻璃球鉴赏会,但在会场里溜达了半天后,便完全失去了兴趣。此次鉴赏会上展出的玻璃球,虽然种类繁多,但大多跟她所收藏的有所重复。
大失所望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一连宅了四日。待到第五日傍晚时,才重新换上男装出了门。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璃城街道比前几日更加热闹,而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莫过于城中心的醉月楼。人们兴奋地聚集在醉月楼门口,等待着鉴赏大会的压轴大戏——五彩玻璃球的拍卖。
李笑妹挤进了醉月楼,费力地找了一大圈,这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次拍卖会的主办人,也就是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