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玫瑰花开的时候,在叶家工作的冷寒衣曾在这采花,为了装饰他太过冰冷的房子。叶辰仍记得那是清晨时分,她拿着准备包花的牛皮纸,在花丛边认真仔细地挑选着,长发飘飘,白色素裙,白馒头安静地蹲在她的脚边。
晨练完的叶辰不自觉地便走到了她身后。他喊她,可她不理,完全装作没听见。那时,她总是用漠视来对付他,固执地拿着‘助理’二字做排斥他的盾牌,不让他靠近丝毫,不为别的,只因那时的两人之间隔着无数矛盾与秘密。
叶辰见寒衣不理他倒也不以为意,微微笑了下,然后突然伸手在她的腰间一点,他知道她一向怕痒,尤其腰间,之前每一次拥她的身子,手臂都要稍稍向上移一点位置。此时,猛然被叶辰这么一点,冷寒衣不禁喊了下,身子也快速转开,回身瞪着叶辰,怒气冲冲,脸色通红。
“看样子只有这样你才理我。”叶辰挑了下眉,悠然地坐到藤椅上,然后趁寒衣没有防备,将其一把拉过坐在自己腿上。隔着薄衫,寒衣身上幽幽的香味便在晨间氤氲潮湿的空气中悄悄散开,摄人心魄。
不同于叶辰的心醉沉迷,冷寒衣则是又羞又恼,红着脸用力去掰叶辰的手,边喊着让叶辰放开。但她又哪里知道叶辰此时的欲。念,只在她挣扎时,叶辰便忽然在她耳后脖颈上吻了一下。冷寒衣猝不及防,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脖颈上咬了下,浑身一阵酥麻,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就在叶辰带着邪恶得意的笑,准备再一次‘袭击’时,寒衣一慌,急忙拿起手中的花塞到叶辰嘴里,然后再趁叶辰吃惊失神的时候顺利‘逃离’。
“没想到叶总您还有这样的喜好。”急匆匆跑开的寒衣还不忘鄙夷一下叶辰吃花的滑稽模样。
待寒衣跑远,叶辰在站起身,摸了摸脖子,似乎是被花枝划破了皮。
那天早饭的时候,叶老太太看着叶辰脖子上明显的划痕,假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叶辰立即就明白了,也不做解释,抬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寒衣,心想到,还好她还不明白老人的意思。
此时,叶辰又坐在这藤椅上,回想着当日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心中的焦灼煎熬才暂时缓和了一下。他知道那个人已经顺利救回她了,他在等他们回来。
许久,那黑色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好几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
他们回来了,那个人回来了。
叶辰疾步向前,但是车子却在他面前急速而过,不做任何停顿。只有最后一辆车慢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人坐在后座座位上,脸色苍白瘦削。
他就是带回冷寒衣的那个人。
他看着叶辰,微微一笑,“去看看她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最后一次。”
叶辰全身一震,沉着嗓子说道:“谢谢大哥。”
是的;15年的时间,这个在病床上躺了多年的叶家长子、叶辰口中的大哥叶瀚终于醒了过来。他俊雅,但是消瘦;他温和,但是苍白;他病弱,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可怕势力和力量……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他就是有那样的力量,纵使他沉睡了15年,但只刚醒来,他又成为那强大神秘组织的灵魂,似乎那个组织一直在等着他。
半个月前,就在冷寒衣失踪的前两天,沉睡已久的人终于幽幽醒来,但更确切点说,是终于选择醒来,因为当他看着一室殷切又复杂的目光时,只平淡地笑了笑然后把目光锁定在叶辰的脸上,说道:“给我读书的冷寒衣在哪?”
他是带着笑问的,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惊,满脸的不安,唯独叶辰,凛然以对。“她休息了。就在我的房里。大哥如果要见她,我去叫她。”
“那不必了,来日方长。”
“只怕是没有太多机会的。”说完,没做过多停留,叶辰便很快退出了叶瀚房间。
然而,两星期后,叶辰竟主动走到叶瀚的面前——寒衣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他派出了所有力量,包括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却都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是吗?我也正有事找你呢。”刚醒来的叶瀚还需坐在轮椅上,他转动车轴,正面叶辰,仔细而认真地看着他;却不再说话;直至许久才又继续说道:“我们不是很像。”
“可能我像我母亲。”说‘母亲’这个词时,叶辰的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她已经去世,但这不代表她因为叶辰而犯下的罪过就还清了,更不代表叶瀚原谅了她。
不过叶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叶辰的变化,摇了摇头说道:“不,你和父亲很像,反而我不像他……”
叶辰沉默以对,看着叶瀚扶在轮椅上苍白嶙峋的手有些失神,恍惚过后,才低声说道:“你醒来,我很开心。”
叶瀚笑着叹息了一声,随意拨弄着手中的一串珠链,那是他舅舅李儒送给他的。叶辰也不急,安静地等着他再开口。
“叶氏和冷寒衣,你做个选择吧。要么,把叶氏还给我,要么,把她让给我。”这是叶瀚再次说话后的第一句话。
房间内,骤然就是一片僵硬的沉默。
叶瀚却神色如常,静候着叶辰的答案。
忽而,叶辰扯了下嘴角,同样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和叶瀚不同,叶瀚的笑布满整个脸部,因而让人没法专注于他的眼睛,更别提读取他眼中的信息;但叶辰的笑不同,他只是从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呈现一个微笑的模样,但眼中却冷肃凛然,眼光似冰如霜,直接从根本上阻断别人去看他的眼睛,正如此时此刻。不过,从表面来说,他还是保持了微笑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意外地平和,他说:“叶氏。”
听到叶辰的答案,叶瀚不免冷嘲一声,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该喜还是该怒。
“既然如此,我会找到她,到时候……”
“到时候,我和她再无任何瓜葛。”
灯光下,叶瀚的笑容有些恍惚,让人看不真切。远处古老精致的落地座钟刚响过12下,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看着钟,叹道:“一睡就睡了15年,所以醒来后就不怎么愿意睡觉,总怕又一睡多年。”
叶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刚进叶家的时候我整天担心你会突然醒来,那样的话,我又要被送回那个肮脏的街道,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母亲过着卑贱的生活而无能为力。但近两年来,我却每时每刻都希望你能醒来,这样的话,我的内疚会少点,而我母亲的罪过也会少点……”
“她是个好母亲。”叶瀚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
“我却不是个好儿子。”
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落地钟摇摆的声响,直至看护进来轻声劝慰叶瀚早点休息。分别之际,叶辰忽然又说道:“叶氏从来都是你的,叶氏只是我求生的本能,因为如果我做得不好,随时有被驱逐的可能。除此外,我没想过其他。而她,才是我唯一想要的,但只有你能救出她。你没有给我别的选择。”
叶瀚一愣,似乎并没想到叶辰会这么说。好一会,他才幽幽叹道:“那是因为已经有人替你做了选择。”
因为就在叶瀚醒来的当晚,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醒来,老天对我不薄。”叶老太太坐在叶瀚对面,眼睛里有些湿润。
叶瀚笑了笑,抬起不受控制一直颤抖的双手仔细看了下,“我躺得太久了……错过了好多事。”
“孩子,辛苦你了。”
“您还记得我15年前的模样吗?”叶瀚突然问道。“当时的我比现在的叶辰还要年轻几岁,但一觉醒来,竟就老了。”
虽然他依旧俊雅,但谁也不能否认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甚至比起普通人,那些痕迹要更加明显,因为他没有任何过渡。
老太太的神情复杂,她缓缓探过身子,握住叶瀚的手,说道:“对不起,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对你不公平,但那是你父亲的遗愿,所以即使知道他母亲对你的伤害,我也不能不让他回来。”
“我理解,更何况叶氏不可以没有继承人。”
叶老太知道叶瀚话中嘲讽的意味,却也不愿再去解释什么。有些事不是一个理由就可以解释地清的。
见老人不说话,叶瀚继续说道:“留下就留下吧,他是父亲的骨血,本就不该流落在外。不过,既然我已经醒来,是时候把属于我的还给我了,比如,叶氏。”
向来镇定自若的老人渐渐变了脸色。“再缓缓吧,你身子还没完全好。”
叶瀚仔细解读着叶老太太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最终叹息着摇了摇头,“看样子您已经选择他。”
叶老太坐直腰背,不再说话。
“您这样,不公平。”叶瀚以一种极慢又极低的声音说道,脸上再没有伪装的笑容,只剩下极度克制的怨愤哀伤。“是他们母子害得我做了15年的废人,为何您却还如此厚待他?我也是叶家的子孙,您,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叶老太太僵直地坐在那,面对叶瀚的诘问,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连安慰都没有——在重大决策上,她完全是冷漠且无情的。“对叶氏而言,他是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刚醒来的叶瀚显然还有些体力不济,只一会功夫,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变得冷冽坚定起来。“既然您选择把叶氏交给他,那么,我就要他最心爱的东西,冷寒衣!我要娶她。”
叶老太一惊,“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这是我放弃叶氏的条件。”
“……我答应你。”叶老太太想了想,终于答应。
而后来,恰巧遇上冷寒衣被绑的事,老太太则暗中派人阻断叶辰寻人的机会,便有了叶辰迫于无奈主动上门的事情。至于营救,那就是很简单的事了,温志恒找到叶辰开出赎回寒衣条件的同时,叶瀚则兵分两路顺利找到了寒衣。
然而,人是带回了,但心中的伤,只怕永难再愈。
作者有话要说: 国足加油啊!
☆、我恨你
房间内,寒衣已经醒来,佣人替她换好干净的衣服,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她似乎已经习惯对着窗口发呆,目光中似有期望又满含绝望。
叶辰走近,伸手轻轻去触她的肩,但只一碰,只听寒衣头也不回地说道:“别碰我……”声音拖得很长,疲惫而冷漠。叶辰的手僵在半空,心中所在乎的不是寒衣的话,却是注意到了她极度瘦弱的身体!
半个月而已!
叶辰没有理会寒衣的话,猛然扳过她的身子,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还是她,还是极其美,可她又不是她,因为她已清瘦地不行!叶辰扶助寒衣肩膀的双手微微颤抖,掌心下就是寒衣纤细无力的臂膀,他强压着因心疼而涌起的愤怒,担心地问:“还好吗?”
寒衣抬起头,瞥了眼叶辰,“好坏和你有关系吗?”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人是温清,你误会了。”叶辰强迫寒衣看着他,快速解释道。“她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是误会如何,不是误会又如何,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这些吗?” 寒衣的脸色苍白,原本水雾般的眼睛因憔悴而干涸,恨意滋生。
叶辰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寒衣若是仔细些,会发觉他的脸颊也明显地瘦了下去,
本就峻冷的脸庞如今更如刀刻,一笔一刀,分明的轮廓下皆是痛苦与隐忍。
除了叶辰自己,没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所受的煎熬,白天,疯了一般到处去找,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而到了晚上,即使再累却始终无法闭眼,一闭眼,寒衣的身影就立即在脑中打转,睁开眼,却又满眼漆黑。而找叶瀚,更是他做的最痛苦的决定。
冷漠地错开叶辰的目光,寒衣侧过身子,看向房间的窗户,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肌肤白的有些透明。
“关我的那个房间也有这样的窗户,我总是守在窗前,甚至夜里醒来也守在那,就是希望你能突然出现,带我离开那地狱般的地方。”
叶辰眼中再次起了波澜,双手握紧成拳。
寒衣忽然向前一步,趴在叶辰胸前,抓着他的衣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但是一直到后来,叶先生您,都没有出现……”
这样的话,无疑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叶辰脸上,可他却不能做任何解释。
“对不起。”
最终,他说。
可是这个词,他从不愿用在她身上。在叶辰看来,这个词是绝不能发生在他和她之间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可现在,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不能说。
对不起?寒衣口中反复念着这个词,冷冷笑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期盼您的出现,原本我是个多余的人,我亲生的父亲都不认我!被关几天也没什么,只要他最终发现我不过是个没用的棋子时就会放了我。但是后来,”冷寒衣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眼中噙满泪水。“少爷竟也在那……”
叶辰已经知道威廉的事,叶瀚把他也带回来了,只是他谁都不见,甚至守在门外的初灵,始终将房门紧紧锁住。
“给他时间 ,他会好的。”叶辰只能如此安慰道。
“可是我不会好了……”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
“牧初灵不要他了,他难过,所以跑开了,可却遇上了那个恶魔!”冷寒衣痛苦地捂住心口,满含眼泪的眼中愤恨满溢。“我一千次一万次地想杀死温志恒,可是我没办法,我那么没用,我连割脉撞墙这些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叶辰惊恐,双手用力抓住冷寒衣的肩,像是抓住失而复得的宝贝。
“后来,我实在痛苦地不行,就开始不吃东西,并开始盼着你能奇迹般地出现。”
“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惜却总也找不到温志恒关你的位置……”话说完,叶辰便觉得自己此刻的话有多苍白无力。这是他第二次拼尽了一切却还失败的事,第一次是未进叶家前,年幼骄傲的他想要活得有尊严点。
这两件事,他都失败了。
冷寒衣抬起满面泪痕的脸看着叶辰,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臂膀,声音哽咽。“你和温志恒的话…我听到了,你不…不在乎我…没关系,你…不为我…痛苦…痛苦,也没关系,你甚至为了…为了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