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妾侍的地位还有自己和那些庶出姐妹的待遇差别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没想过,这样的命运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轿子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她自己的侍女松蕊将帘幔掀起,扶着她慢慢走了下来。轿子自然不能进正院,她要从仪门那里一步一步的走到正院去。所幸郡王府面积不大,她没走几步便到了正房。
王忠侯在那里,见到桓尔芙过来连忙上前说道,“侧妃请随老奴这边走,郡王和王妃已等候多时了。”
桓尔芙矜持的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等走到房中,看见前方两个跪坐在席上的二人,桓尔芙盈盈拜了下去,“妾身桓氏拜见郡王,王妃!”
“侧妃请起。”慕容琛客气道,“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听阿毓说起过你,说你性子温柔,定然能和府上的人和睦相处的。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跟阿毓说就是了。”说罢,他又冲着坐在西席上的人道,“这是侧妃猗傩。”二人闻言便起身互相见礼。
桓尔芙冷眼打量猗傩,一看就能看出她并非高门出身,桓尔芙只是客气的跟她点点了头,之后便依依跪坐下了。
秦般毓见桓尔芙不复以往自己遇见她的模样,脸上不仅带了忧愁,隐隐的还萦绕着一点点的骄傲与矜持。这与她曾经遇到的桓尔芙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来,秦般毓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几人相顾无言有些冷场,最后还是猗傩先开了腔,“王爷也别忘桓侧妃这么干坐着了,这桓侧妃入府之后怎么称呼咱们还没定下来呢,总不能桓侧妃桓侧妃的叫着吧。”
慕容琛对此显得并不在意,随口道,“侧妃闺名中带着个芙字,不如就叫芙妃吧。老是坐在这儿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桓尔芙闻言静静起身,请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等她走远了,慕容琛才开口对秦般毓道,“我看她的确是温柔娴静的样子,可是怎么脸上的神色却不对劲呢。”
秦般毓摇了摇头,“只怕嫁到咱们这儿,她不高兴吧。她们这样的世族心高气傲,难免的。”
“她这样的人去东苑和闵沛玉住到一块,闵沛玉那个性子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猗傩担忧道,“刚才她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闵沛玉那边只怕她也看不上。”
“她这样的眼光能看上谁,只怕连我这个夫君都看不上吧!”慕容琛声音拔高了几分,“桓家虽然子弟多有为官者,但是大部分还不是靠着祖荫撑着名声尸位素餐之人,这样的世族要来有什么用!”
秦般毓柔声劝道,“你就别想这些了,又没人逼着你和她举案齐眉。这件事你要哄的不是桓家,而是陛下。”
☆、稚子何其辜(1)
当夜,慕容琛自然是要去东苑桓尔芙的房间,夫妻之事桓尔芙的母亲也是教过的,不过慕容琛显得兴致不高,还没多久就已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结果到了半夜,房门就被水秋敲响了,言称福宝在那边哭闹不止,请慕容琛过去看一看。慕容琛有些不耐烦道,“你们连孩子都不会哄了?不舒服就去找奉御!”
水秋无奈,只好回了偏院不提,而慕容琛转头看了一眼桓尔芙,只见她紧闭着双眼,显而易见是在装睡,慕容琛忽然披衣下床,随便穿了外衣就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才说了一句,“我明天早上还有事,先回外书房歇着了。”说罢就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等到早上桓尔芙特意起早去正院向秦般毓请安,结果刚快走到正院的时候,桓尔芙蓦地停住了,因为她看见不远处的正院门口,慕容琛穿戴整齐的从正院出来,身后还跟着怀抱小县主的秦般毓。
慕容琛回身逗弄了一下秦般毓怀中的孩子,又和秦般毓说了两句话,这才由侍从陪着往外走。见慕容琛走远了,桓尔芙深吸一口气,这才从暗处往正院走过去。
秦般毓正要转身回屋,忽然看见桓尔芙过来了,便站住了脚笑道,“妹妹起的好早,怕是昨夜没睡惯吧。”
“不碍事,再不习惯的地方久了也习惯了。”桓尔芙淡淡道,“现在天热,一会儿太阳就上来了,别热着小县主。”
秦般毓见她对自己也不是以前那般亲热,便也收起了对她的笑容,抱着懿之便走到了正房,含笑受了桓尔芙的礼。
“妹妹昨日也在东苑住了,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管提出来,我能办的自然给你办到。”秦般毓这话说的很客气,她想的是桓尔芙自幼浸润富贵,郡王府条件有限她恐怕受不了,还不如自己这时候问出来,日后也省得憋多了憋出大事来。
“有道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就不想挑剔了,更何况挑剔起来就太多了。”松蕊听她这么说,急的在她身后轻轻扯她的衣服。
秦般毓直觉不觉,示意奶娘将懿之抱下去,谁知懿之哼哼唧唧的不肯离开,秦般毓无奈也好继续搂着她。
桓尔芙抬头看了懿之一眼,随口道,“小县主这眼睛长得真漂亮,跟黑宝石一样通透。”这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到秦般毓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狠厉,但是那种感觉须臾便消失了。
如今懿之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眼眸的形状跟秦般毓一模一样,可是那眼瞳的颜色却是不带一丝杂色的黑,虽说他们夫妻二人只有一半鲜卑的血统,可是两人的眼瞳里都些微有些琥珀色的痕迹。如今懿之的眼瞳是黑色,就已经证明了她的父亲到底是谁。
不过秦般毓很快反应过来,犹自对桓尔芙笑道,“妹妹谬赞了,这孩子通身上下也就这眼睛好看。对了,我还要嘱咐妹妹几句,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位闵庶妃性子不是太好,平时嘴里也没什么好话,你要是听见什么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要是说你什么了,你只管来回我就是了。”
“不过是一蓬门小户的女子,料想也说不出来别的什么话。郡王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子,娶一个蓬门小户做庶妃也罢了,怎的会娶个舞姬做侧妃,实在不成体统。”桓尔芙说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意思,只是门第观念在他们这样的家族眼里已是根深蒂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她说这话的时候,猗傩正好走到了门外。因着和秦般毓相熟,所以也无人通报,她恰好完完整整的讲那些话给听进了耳边,她眼神一凛,连忙站到了门边。
里面秦般毓的话也传了出来,“猗傩她和咱们夫君相识的早,又不是那种勾栏卖笑的女子,况且还是陛下亲自下旨立为侧妃的,想来这陛下做的事情就是体统吧。”
“陛下宠幸妾侍,自己本就做的不好,还要来影响皇子们。”猗傩在外面听着桓尔芙的话越说越不对劲,连忙从外面走进去,高声道,“没想到今儿桓妹妹比我来的早呢!”
听得猗傩如此称呼自己,桓尔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只矜持的点了点头。猗傩走进去也没坐下,直直冲着秦般毓笑。
秦般毓略扫一扫便明白了猗傩的意思,对桓尔芙道,“桓妹妹,你占了猗妃的地方,让一让吧。”按着规矩,猗傩她们俩虽然同为侧妃,但是猗傩先进门,又有了儿子,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地位也比桓尔芙高上一点,这西席自然是该她坐的。
桓尔芙闻言直接从席上站了起来,“妾身已经来问过安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就此告退了。”说罢就起身向外走去了。
等她走了,猗傩方才在秦般毓身边坐下,低声道,“听说昨儿阿琛半夜从东苑跑回来了?就这么不给芙妃面子?”
“他说芙妃给他的感觉是总端着架子,比在陛下面前答对还要累,连睡觉都要考虑自己做的是否合乎礼仪。”秦般毓抿着嘴笑道,“我以前见桓尔芙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你以前认识她是在满是皇亲贵胄的场合,你们所有人都端着架子,自然不会感觉到对方有什么不对的。而现在咱们府里过得轻松,你我自小长于山野,虽然知道规矩但却不愿意时时遵守。而芙妃不一样,那些行为举止已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她掩盖不了也不会掩盖,所以才会让人不舒服。”
“罢了罢了,娶她的目的本就简单,也只是为了让陛下宽心罢了。只是我怕她要求太高,阿琛那点月例银子还不够伺候她的。”
“说起来这个,我有个事跟你商量。”猗傩神色严肃了起来,秦般毓见状将孩子递到了奶娘手中,又摒退众人,仔细听起猗傩说的话。
“咱们府上的日子现在并不好过,你陪嫁带来那些钱是用一点少一点,用完了不可能再去跟太傅开口要吧。现在阿琛在外面人来客往的需要钱打点,加上日后这府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钱也花的越来越多。我这两天想了,咱们得想办法让这钱生钱。我想了,咱们现在得利用手头这点钱买房置地,最好再开上几家店铺,只要经营有方,不怕咱们没钱了。”
秦般毓听了之后连连颔首,“这个主意不错,我手里还有不少积年的首饰,式样是旧了,但是分量足,拿这些东西足够去凑不少钱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隐约听太子妃提起过,说太子在上京城也有不少产业。就是这件事得找个可靠人去外面操持,替咱们打理着。”
“等晚上阿琛回来,再叫上我哥,咱们一起商量这件事。”
等到慕容琛回来,四人凑在一起商量这件事,当夜便拍板定了下来,秦般毓和猗傩拿出自己的首饰来凑钱,而无鸾负责去探看地方,等到一切操办起来了,暂时由无鸾打理,等找到了合适人选再行择定。
展眼十月末,护送慕容琉和亲的太子回来了,除了带回了北魏国主意欲同大齐交好的国书之外,还带进了大批物资,有不少都是大齐罕见的东西。而且听闻太子在边境礼贤下士,亲自慰问士兵,就连一向苛刻的曹尚书也对太子赞不绝口。
只是慕容逍的态度不慎明了,他没有夸奖太子也没有责怪他什么,只让太子回去好生歇着就是,一时间众人尚未摸清他的态度。
不过太子既然远行归来,宫里总要有些表示,慕容逍便下旨让殿内省操办一场宴会,但是这宴会却不是为太子接风洗尘,而是慕容逍说自己思念那几个孙子孙女而举办的,实际上和太子什么关系也没有。
太子对此虽然愤愤不平,但是在太子妃的安慰之下也能稍作忍耐。况且他虽然还没有儿子,但是女儿也是冰雪可爱,如果能够让慕容逍开心,对自己也未必不是好事。
如今太子这一辈里子女也不多,太子已有两个女儿,卫王府为了王妃肚子里那个之外也只有一个儿子,比较之下,倒是慕容琛两子一女显得格外多些。因着孩子多不好带,秦般毓不仅准备带猗傩进宫,就连闵沛玉也有了进宫的机会。
这样一来,当日桓尔芙就要一个人呆在府里,秦般毓怕她寂寞,还请了桓夫人过来陪她一日。
闵沛玉听闻要进宫兴奋不已,正院新送来的衣裳都试了又试,生恐自己有哪一点不合适。秦般毓也怕她这样的性子在宫里闹出笑话,进宫之前还特意将她叫过去训诫了一番。
“进到宫里所有人都会盯着你,走一步路说一句话都小心着点,不然就是在丢王爷的脸。你若是真在宫里给王爷丢了脸,也不必回咱们王府来了!”秦般毓一番连唬带吓让闵沛玉吓破了胆子,连连点头称是。
☆、稚子何其辜(2)
秦般毓说这话的时候也正在梳妆打扮,闵沛玉觑着眼看秦般毓将一支翠绿的玉镯套在手腕上,心里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个首饰。
“准备妥当了吗?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不知何时,慕容琛走了进来,轻声问道。
“都好了,咱们可以走了。”秦般毓见状起身说道,“等会进了宫,咱们是先去给陛下请安,还是先去见母妃?”
“先去建章宫见阿爷,这几个孩子阿爷都还没见过呢,然后咱们再去母妃哪儿。”慕容琛说着上前将奶娘怀里的懿之抱了过来,迈步向外走去。
闵沛玉看见这景象眼睛都直了,福宝自出生恐怕就没得过慕容琛抱机会,看现在慕容琛抱懿之这个架势,眼见都是习惯了。
等到众人到了宫门口,早就有内监侯在那里,今日后者的居然是春江。春江一见慕容琛一家来了,连忙迎上来道,“郡王来的好早,那几位殿下还没来呢。”
慕容琛冲他客气道,“今日怎么是春公公亲自出来迎接了?”
“郡王说的哪儿里话,小的不过是个奴才,自然该迎着各位主子。郡王,王妃,这边请。”春江躬身示意道。
闵沛玉虽然不知眼前这个声音不男不女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但是见慕容琛夫妇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也就不敢多说话了。
紫宸殿里,慕容逍穿了一身便装坐在书案前随意写着字,有内监禀报说慕容琛一家来了,他一抬头,慕容琛就带着几个孩子进来了。
这三个孩子里最大的福宝也不过将近三岁,懿之更是才几个月的孩子,慕容逍一个一个抱过,更是随手就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几个孩子玩耍。
几个孩子也都乖巧,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慕容逍,但依旧是不哭不闹的,让慕容逍不由心生喜意,对春江道,“去库房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挑出来给这几个孩子玩。”那份慈爱的神情让慕容琛不由一阵恍惚,这样的神情许多年前他也曾在阿爷脸上见过。
这边懿之被慕容逍抱在怀里,慕容逍故意将她手里的拨浪鼓拿走,这丫头直接就伸出胳膊要抢,逗得慕容逍一阵大笑,“老三,你这个女儿,日后恐怕是个烈性子。”
“回禀阿爷,咱们大齐女子一向不熟男儿,儿臣觉得懿之这个性子很好。”
“很好很好,这孩子我喜欢,以后常带进来吧。得了,你们去看和妃吧,一会儿宴会我再逗他们玩。”慕容逍眼见着心情不错,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
在往长秋宫走的路上,秦般毓低声对慕容琛道,“我看你刚才神情不对,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慕容琛回应道,“以前阿爷也是这样对我的,一晃都十几年了。”语气里颇有唏嘘之意。
“你行了,我小时候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