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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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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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续道,“更何况,朕听闻你和苏翰林家的公子自小就熟识,你怎么可能不帮他们?皇长子的死因是你在查,只怕你早就得了消息,淑和贵妃的畏罪潜逃便是你通风报信!要不是林源安带了人来见朕,只怕朕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由着你们一群人兴风作浪。还指望能瞒过朕的眼睛,你当朕是瞎子么?!”
  “臣……臣不敢。”冷汗顺着上官明日的脊背不断流下,打湿了他的里衣,就这么腻腻的黏在身上,让人只觉得满心烦恶。
  “皇兄。”慕容凌鹰磕了个头,道,“臣弟不知道上官大人是否真的已经查明实情,但是臣弟私心想着,若是上官大人真的得了消息,一味替贵妃娘娘瞒着倒还说得过去,但若是助贵妃潜逃则未免太不明智。皇兄您细想想,贵妃一向得您宠爱,膝下又有两位皇子,若是被冤枉了,自然不怕皇兄会一味错怪。即便是真的犯下罪责,皇兄也未必会丝毫不留情面。可一旦选择逃跑,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罪上加罪,兴许还会连累两位皇子。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皇上低头看着慕容凌鹰,沉默了片刻,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他忽然弯下身一把抓住慕容凌鹰的衣襟,直直逼视着他的眼眸,语气森冷:
  “你为什么替他说话?十九弟,你是父皇的遗腹子,连皇子都没做过。你从来都没有成为太子的机会。但是既然生在了皇家,难道你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只做旁支别系么?你还这么年轻……你只比珩儿他们大几岁而已。你告诉朕,你帮他,他将来是不是也会帮你?帮你夺了朕的皇位?”
  慕容凌鹰正要张口辩驳,忽然,一把娇俏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皇上错怪了,兰儿敢用身家性命担保,上官大人一向对您忠心不二!”说着便在上官明日身边跪了下来。
  在场的几个人全都转头看去,来的人却慕容雪兰,八王府的郡主。方才,她一直躲在勤政殿外面偷听,见情况愈发严重,便忍不住冲了进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皇上与如今的八王爷极为亲厚,因八王爷没有儿子,只有一双女儿,皇上即位之后也一直格外疼爱她们。后来八王爷不幸病逝,皇上便将他遗下的两位郡主接入宫中抚养,只当是自己的女儿,吃穿用度、地位礼遇皆是如公主一般。
  “兰儿?你如何这般相信他?如何敢为他担保?”皇上错愕道。
  慕容雪兰直起身,答道:“三年前,兰儿与妹妹曾经偷偷去看众位大臣们入宫觐见。人群之中,兰儿一眼就望见了上官大人。从那一刻起,兰儿就决定,此生……此生非他不嫁!因此兰儿相信他,愿意为他担保。”说完这番话,慕容雪兰的脸颊早已羞得通红,但她仍旧直挺挺的跪着,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神色坚定地望着皇上。
  此时的上官明日无比震惊,他刚要起身开口,却已被身旁的慕容凌鹰紧紧拽住袍袖,他以目示意于他,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
  皇上沉吟了片刻,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道:“既然是如此,上官明日,朕就把雪兰郡主指给你。看在她的份上,朕就饶过你这一回。不过朕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了,正好,雍州知府陈延寿不久前向朕辞了官,如今就命你去接替他吧。放了外任,谅你也折腾不出什么动静了。只一样,你若是亏待了郡主,数罪并罚,到时候别怪朕不留情面!”
  说罢转身向内殿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就封郡主为温淑公主,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六,按公主之礼出嫁。完婚之后,你就启程去雍州任上吧。至于这件事情,就交给璘儿继续查下去吧……”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略顿了一顿,又道,“边境不安,大军与突阙僵持的太久。璨儿的伤刚好,不宜领兵出行。传朕的旨意,叫珩儿去率领大军抵挡突阙。若能凯旋,便是将功折过,朕自然就不会再因为他那个不成器的母妃而迁怒于他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隐在了明黄色的帘子后面。明日仍旧怔怔地跪在地上,与慕容凌鹰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风声鹤唳(3)

  (接上节)
  于是,带着满心的茫然失措,上官明日离宫回到自己府中。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交由慕容瑾派人去苏府传了话。他不能亲自去说,他无法面对苏荷脸上期待与绝望混杂的神色,然而他更加无法面对的,是唐糖。
  皇上给他指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这次却是郡主下嫁,又如何能与之前那次相比呢?更何况如今的他,本就已经引起了皇上的疑虑,若再要出言辞退,只怕皇上是势必要怪罪的。然而……如果就这样接受了,岂不是就要辜负了唐糖对他的一片真情?
  可是这……容得他不接受么?
  一转念又想起方才在勤政殿,慕容雪兰突然闯入说了那番话。他并不知道,她那番话究竟当真是在情急之下的真情吐露,还是只是为了挺身而出替他解围。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慕容雪兰的确对他一往情深,否则以郡主的尊贵身份,如何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这样的真挚情怀,他不是不动容,只是他已经有了唐糖,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了。可如今这样,慕容雪兰才是唯一能够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而他的唐糖,却要无处安放了。
  这样想着,心下越发的烦乱,便吩咐了下人不要打扰,独自在内室坐着。
  天色越来越晚,房间里也逐渐昏暗,上官明日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倦意,意识模糊了起来。朦胧之间,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他的前额,棉布的衣袖柔软地贴在他面上,隐隐有甜腻的香气。
  “是你来了。”他抬起头,握住她的手。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孔。
  “是我。”唐糖温和道,抽出自己的手指,拿起放在桌上的火折子一一点亮房中的灯烛。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一点一团地亮起,映照着唐糖平静如死水的容颜。她吹熄手中的火折子,重新走回上官明日身旁,默默地坐了下来。
  “你……都听说了?”明日迟疑道。
  唐糖轻轻点了点头,道:“在西街听悦来酒家的伙计隐约说了几句,来之前去了趟苏府,就都知道了。”
  上官明日叹了口气,道:“唐妹,你怨我么?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我正想着要如何告诉你呢。”
  “你不必说什么,我都明白的。”唐糖道,“我早就知道,终有一日,你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唐妹,我……”明日抓住她的手,道,“你要相信我,这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唐糖苦笑:“如何会有转机呢?若不是雪兰郡主,只怕你如今早就和苏荷姑娘的父母一般,被关在那监牢里了。”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雪兰郡主,即便是娶了她,我们也不会幸福的。”明日殷殷注目于唐糖,道,“这些……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呢?”唐糖道,“如今要你娶郡主,为的是要保住你的一条性命,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没有资格谈幸福。”
  “那么你呢?我若娶她,你要怎么办呢?”明日道。唐糖那种认命一般的语气听着让他心焦。
  唐糖凄然一笑,道:“我不过是个市井女子,与你的前程禄路上不能助得分毫。如今你出事遭难,我不但不能帮你半分,还只会拖累你,如何及得能够救你于危难、保你后半生富贵平安的雪兰郡主呢?”
  明日一把抱住她,口中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要这富贵平安又有何用?”
  唐糖的额头抵在他的怀中,缓缓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分。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即便是做个侍妾,我也不在乎。”
  明日叹了口气,放开她,缓缓道:“雪兰郡主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子,她贵为郡主,又自小养在宫中,地位等同于公主。她若下嫁,便是按着娶了公主的规矩,是不能再纳任何侍妾的。更何况,我又如何舍得你屈居侧室?”
  唐糖道:“我若真嫁了你,地位也许尚不及一个侧室,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如今你是要离京赴外任,这一别,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再相见了。你便带着我去,只要能日日看着你,即便是做奴仆婢女我也心甘情愿。你若害怕被郡主知道,我忍着些便是了。”
  明日苦笑道:“你我情深,日子久了,又如何能够瞒得住呢?更何况,我也不愿意这般委屈你。”
  “那么,难道你就真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么?”唐糖问道,一双大眼睛直望进上官明日的眼眸深处。
  明日再也不忍就这样面对着她眼中期望落空之后的颓丧,背过身去,道:
  “唐妹,是我对不住你。”
  唐糖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滴眼泪泛出她的眼角,她别过头去迅速抿去泪水,咬了咬牙,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身后衣衫悉嗦的声响引起了明日的注意,他回身一看,只见唐糖一脸的坚定与决绝,衣裙正从她身上滑落,露出温泽玉润的身体……
  明日大惊,连忙一步上前,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衫,裹住唐糖的身子,一面一把抱住她,心中大恸,道:
  “唐妹你这是为何?我……你为什么……”
  唐糖的笑容有些凄凉,她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拥有你了。再过不久,你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再也与我无任何瓜葛了。既然是这样,我又如何管得了那许多呢?”
  “可是你这……你既然知道我无法再娶你,又何苦还要这样?”明日道。
  “我这身子,除了你以外,也不想给旁人。既然不能和你白头偕老,也要有这纵情一夜。往后的日子还长,有这样的一个夜晚,也足够我回味半生了……”唐糖轻声道。
  此时的明日心中惊痛交加,然而软玉温香尽在怀中,他血气方刚的男子之身又如何能受得住?此时此刻的他,倒是当真能体会骆毅当初所说的情不自禁了。然而他还是定了定心神,道:
  “可是我……唐妹,我不能这么做……”
  “有什么不能的?”唐糖道,“骆三公子和苏荷姑娘可以,你和我难道就不行么?我倒是当真羡慕苏荷姑娘,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但也爱恨分明,行事洒脱,从来都不是那起子拿腔拿调的人。难道在这一点上,你还不及她么?”
  “这不一样。”明日道,“骆兄和荷妹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对于骆兄而言,他的妻子若不是荷妹,也不会是任何其他的人;这一点对荷妹来说也是一样的。所以只要他二人愿意,什么时候做这件事都无所谓。可是我们,我们……已经做不成夫妻了。”明日说着偏过头去,不忍看她。
  唐糖伸手用力扳过他的脖颈,道:“做不成夫妻又如何?我待你的心,同苏荷姑娘待骆三公子的心是一样的。你只当是可怜我,给我的后半生留个念想罢……”
  明日握住她的手腕,痛苦地推开她,道:
  “唐妹,你不要这样,你再这样,我就……”他说着摇了摇头,又道,“我何尝不想要与你……只是我生怕,生怕这一晚之后,你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而我与郡主做了夫妻,我还要与她……这样太对不起你,也会伤害到她。她于我有恩,我不能同时伤害你们两个……”
  他的话让唐糖突然安静了下来,她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衫重新穿好。然后转头看向窗前摇曳的烛火,口中喃喃道:
  “你说你不能,但是你已经伤害了。你爱我却不能娶我,便是伤害了我;你不爱她却要娶她,便是伤害了她。”
  明日没有回答,他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在痛得滴血呢?
  也许这就是这世间最让人无能为力的无奈与茫然。唐糖身上的甜香还残留在他怀里,可是这亦是最后一次了。他多么希望,他不是他,不是当朝首辅,不是官宦之后。这样也许,他们还能够长相厮守。
  他真羡慕骆毅,因为他的一切仿佛都能由他。不愿意为官便可游历四方;不满于家中诸人的阴险手段便可离家别居;与苏荷两情相悦便可以娶她。他的命运一直可以由自己做主,而这一点,他上官明日从一开始就无法企及。
  他伸手去拉唐糖的手,却被她愤然甩开,只见她退后两步,冷然看着他,道:
  “你我今生今世的缘分已经断了。”她说着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缘分。我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女子,早该知道自己没有那命数可以嫁入富贵显赫人家,却还含了一腔热情,以为有你我的真情,自然可以不在乎门第家世的悬殊,如今想来,这实在是痴心妄想。现下倒好,你娶得王室宗亲,我仍旧回花枝巷卖糖人儿去……”
  方才二人谁都没提到“糖人儿”这几个字,此刻唐糖脱口而出,乍然勾起了彼此心底的温情。二十年前,阳光明媚的午后,糖人儿甜蜜的色泽,都是往昔最美好的记忆。
  如何是没有缘分呢?
  明日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去年你病着,我千方百计求了药给你。当时抱残观的道姑告诉我,那药若要起作用,必须以男子鲜血入药,而且必须是有缘之人的血,否则你便会有生命危险。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用我自己的血。因为我相信,你我之间……是真的有缘分的。”
  唐糖的双眸里闪过了一瞬间的惊愕。半晌,她才肃了神色,终于开口道:
  “即便当初有缘,如今也已经尽了。你救过我的命,是我欠了你的。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不叫你为难,只当是报答你昔年的心意了。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明日苦笑:“你即便清算得了昔年的心意,你我两情相悦久矣,又如何能清算?”
  唐糖举起一只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微暗的烛火让明日看不清她复杂的神色。她顿了顿,又道:
  “罢了。两情相悦又如何,要不是这两情相悦,如今也不会像这般痛彻骨髓,竟断送了三人的幸福。你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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