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校园恋情能走到最后修成正果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没什么好伤感的,青春记忆本来就是有苦有甜的,这是大学的必修课,没修则不能算是合格的毕业生。
老师在台上说,申叔贤坐在下面低着头用笔胡乱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一个戴着眼镜胖胖的像是在滔滔不绝演说的小像跃然纸上,活灵活现。他总是有本事一心二用,一面做着自己的事情,另一面老师讲的内容也可以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当时的他对感情没有太多想法,也没什么美好的憧憬,只想着顺其自然就好。
胡翎闯进他的生活是大二那年夏天。
一年一度的健身操大赛已经拉开帷幕,他被他们学院学生会的宣传部临时抓去画海报。早知道这些事总会落在他头上当初就报宣传部好了,省得两头忙。
这个时间的体育馆总是格外热闹,打球的,练舞的。申叔贤手里拿着样图,看着平摊在面前的白纸,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动工。
“同学,这是你的学生证吧!”有人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红白相间的啦啦操队服,头发高高地束成一个马尾,手里拿着亮闪闪的金色拉花,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申叔贤怔了怔,有几秒钟的出神。胡翎对照着眼前发愣的男生重新仔细地看了一下学生证,不会错就是他。她晃了晃手里的学生证“同学,是你的吧!”
申叔贤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涩,尴尬的两颊微红。“是我的,谢谢!”他紧张地接过学生证。
“哦——”何嘉言故意拉长了声音,嘲笑他“我就知道,你一看就是那种见到美女就拔不动腿的人。”
申叔贤辩解道:“我当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她挺好看的。”
“还狡辩?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
申叔贤闭上嘴,瞪着她。何嘉言还想继续听故事只好妥协“好好好,你继续。”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舞蹈学院的,那天是来彩排的。”
“那你们两个是怎么从路人甲乙发展成恋人的?”何嘉言迫不及待的想要快进剧情。
“就是那次健身操比赛,她不小心崴了脚,是我背她去的校医院。”
“哦——”何嘉言洋声怪调地说:“诺大的清华园,上上下下几万人,那么巧她崴了脚,又那么巧你刚刚从她身边经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切都巧合的刚刚好。”
“我当时是幕后工作人员好吗?”
何嘉言点着头说:“这样就说的通了。”
申叔贤撇撇嘴,决定不再浪费口舌过多解释,反正在她看来什么样的解释都是借口,一切的偶然都是别有用心。
“那后来呢?”何嘉言问。
“后来,不知道她从哪弄到了我的手机号,就给我发短信约我看电影什么的,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切,没定力。”何嘉言撅着嘴说。
“你不知道胡翎非常爱跳舞,那次比赛,上台前她的脚就崴了,但是她依然坚持,全程没有跳错一个动作没有落下一个节拍,所有的动作都跳的很到位很完美。”申叔贤认真地说,眼神里有敬佩也有悲伤“就因为她太爱舞蹈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我所有的空闲时间几乎都在看她练舞,毕业那年我告诉她我要回青山,她听后平静地说:‘那我们分手吧!’没有一丝留恋,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我就像是一台报废的机器一样被轻轻松松地扔掉了。”他说完苦笑了一下,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忧伤。
“那我跟她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吗?”
“一点也不像”他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她很文静,而你,看起来很文静其实很闹腾。她做事细心谨慎不像你大大咧咧,迷迷糊糊。”
何嘉言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就算是旧爱如宝也不用这么贬低她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她的缘故?”申叔贤忽然悟出她的言外之意,她没有否认。
“你以为我在找一个替身?一个影子?”他冷哼了一下“事实上我很排斥和她相像的人,无论是性格相貌,还是言行举止。”
“可是在我看来无论是吸引还是排斥,这都证明你并没有真正的忘记她。”
“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忘记呢?难道你可以把一个曾经熟悉的人从你脑子里连根拔起,再见到的时候犹如陌生人一般,你可以吗?”申叔贤争辩道:“如果你所说的真正的忘记是这个意思,那我承认我做不到,一见到她过去的种种会不受控制的重现,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再有曾经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可……”何嘉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申叔贤锐利的眼神让她噤了声。
“我警告你何嘉言,如果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鱼。”他顿了顿又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我劫走,然后就没有人缠着你了。我明确地告诉你,没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骤雨初歇(九)
公司成立纪念日晚会是十二月二十五号,今晚的主持人是人事部的一位大帅哥和行政部的曾诺。对于这点研发部感到很没面子,但是又很无奈,偌大的研发部竟然找不出一对像模像样的主持人,口才好的形象气质差了一点,形象好气质佳的又都拙嘴笨舌,最后不得已才请了外援。
今晚的主题是胡图强烈主张的情侣风,而他自己却落了单,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晚会开始是一段即兴编舞,音响师会随机播放音乐,在场的情侣们根据音乐风格即兴编舞,坚持到最后的情侣可以参加后面的游戏环节,赢取神秘大奖。
何嘉言根本就不会跳舞加上也没有舞伴,因此她一直躲在角落里。
“唉!我们真的是天涯沦落人啊!”胡图忽然走到她身边感慨道。何嘉言笑了笑没说话。
“你爱人呢?工作很忙吗?”胡图问。
何嘉言有些尴尬地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有结婚。”
“啊?”胡图一双大花眼瞪得溜圆,就差把酒喷在她脸上了。
何嘉言同样很诧异,她没结婚有必要这么惊讶吗?难道她看起来很像已婚妇女吗?
“你没开玩笑吧!”胡图感到难以置信。
何嘉言刚要解释,忽然看见人群里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的笑容骤然散去,那人刚好看过来,她立马别过脸去“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难掩慌乱的声音,让胡图更加疑惑。
“你没事吧!”胡图的眼神追着何嘉言离去的方向。
“啧啧啧,怪不得你今晚形单影只,原来是看中我们嘉言了。”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胡图回头看见李羡怡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搭在右臂上,眼神怪怪的。
今晚不打算和她斗嘴,胡图看了她一眼准备走开。
“不过我看你没什么机会了,因为她有男朋友了,人家可比你帅多了。”李羡怡对着胡图的背影大声说。
胡图的不理不睬并没有让李羡怡停止挑衅,她声音那么大,引得附近的几位同事齐刷刷地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胡图有些生气,他想现在大家一定都认为他胡图正在追求一位有男朋友的女士,准备在挖墙角的事业中摸爬滚打。好在李羡怡没有连名字也喊出来,不然接下来办公室的八卦论坛又添新料了,最重要的是他以后该怎么面对辰骁。
“这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八婆干嘛?”胡图没好气地说。
这回换成李羡怡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了,她喘着粗气,有些不知所错,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又转,“胡图你这个混蛋!”说话间一杯红酒全都泼在了胡图的身上,雪白的衬衫瞬间被晕红。
胡图愣在那,根本没想到李羡怡居然会用酒泼他,这女的今天是疯了吗?算了,他强忍着怒气,再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李羡怡看着走远的胡图,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会场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音乐不识趣地响着,曾诺跑过来扶起李羡怡“疯丫头,你丢不丢人?哭什么哭?”李羡怡四下望了望,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噤了声,但是眼泪依旧不停地滚落。
“羡怡”一位很绅士的男士穿过人群跑过来,帮她擦掉眼泪。
“哥”李羡怡看到来人又哭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哥答应你会帮你的嘛!”绅士耐心地安慰道,又对曾诺说:“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曾。”
“曾小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妹妹,我去去就回。”
“好的。”
绅士笑着说了声“谢谢”,穿过人群消失在转角。
“好,各位同事们,刚刚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人生总会有很多意外,而遇见你是我最美丽的意外,下面有请销售部的美女木华为我们带来这首《遇见》。”台上,另一位主持人已经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曾诺趁机带着李羡怡去了休息室。
胡图在洗手间试着擦了擦衬衫上的红酒印,根本擦不掉,算了,闹成这样也没办法回去了,干脆回家吧!
胡图刚要转身,通过镜子看到了一个人,他记得他是李羡怡今晚的舞伴,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又不是他的错,他可以容忍李羡怡的胡闹,但是绝对不会向这个人低头,大不了就打一架,刚好发泄一下心里的怒气。他做好心理准备,无所畏惧地抬头向来者看去。
镜子里那个人面含微笑,温文尔雅,不像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看来你就是那只大白兔喽!”他的声音听起来亲切平和。
胡图满头雾水,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的,这是什么战术?什么大白兔?
“你好,我是李羡怡的哥哥,我叫李慕康。”他一直带着微笑,礼貌地伸出手。
胡图稀里糊涂的和对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胡图,是李羡怡的同事。”他思维稍微清晰了一点立刻问:“我想问一下,你说的大白兔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名字叫胡图,人也真的很糊涂。”李慕康笑了笑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妹妹喜欢你吗?”
什么?李羡怡喜欢他?今天太阳是正常的东升西落吧!哈雷彗星没有撞地球吧!这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李羡怡也绝对不会喜欢他的,他们两个分明就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冤家。
“你——你开什么玩笑!”胡图目瞪口呆了将近一分钟然后期期艾艾地说。
“我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呢?”
“是啊!为什么啊?”
李慕康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记不记得你跟羡怡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李羡怡跑着赶电梯,一只手套掉在了地上,紧随其后的胡图没来得及止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手套,一个黑黑的大脚印赫赫然地印在了洁白的毛绒手套上。李羡怡当时的表情就像是马上就要下暴风雨的天,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大白兔?胡图猛然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是有一只白手套上面有一只卡通兔子,被我踩脏了,后来李羡怡逼着我洗干净再还给她。”胡图说。
李慕康笑了笑“就是那只白手套,那段日子我经常看到她对着一只白手套傻笑,一猜就知道这傻丫头恋爱了。羡怡性格很倔强,她绝不会先开口说她喜欢你,但是她刚才的反应你也看到了,那分明就是在吃醋。”
胡图不敢相信,他的脑袋迅速地转着,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
“羡怡的心意我想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李慕康问。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胡图还没有消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能太突然了”李慕康善解人意地说:“你先考虑考虑,如果你对羡怡没有想法请你直接明白地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嘛!如果你也喜欢羡怡,那么请你主动一点。希望你不会考虑太久,再见!”李慕康拍了拍胡图的肩膀离开了,留下胡图一个人久久地发呆。
何嘉言慌里慌张的从晚会上跑出来,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华灯初上,夕阳华丽的衣袂飘荡在天边留恋着不肯走,灰暗的天空显得格外寂静。
往事就像是阳光下七彩闪烁的泡沫,每一个泡沫里都装着过去的故事,那些透明的泡沫载着那些过往一直朝天际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纷纷破碎,飘散在空气里。
所谓的往事难再大概就是如此,过往历历在目,话语言犹在耳,但是一切又像是弥漫的空气,虽然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握不住。
“嘉言”
“啊!”何嘉言吓得喊了出来,回头一看辰骁正笑呵呵地看着她“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吓着。”
“你怎么也出来了?”何嘉言问。
“因为你出来了。”辰骁毫不犹豫地说,何嘉言一时间感到很心动,然后笑着低下了头。
两个人一路走到桥边。
“林阿姨最近好吗?”辰骁问。
何嘉言的脸色霎时变得黯然“我妈——去世了”她的声音喑哑、低沉,但听来却犹如石破天惊般震耳欲聋。
辰骁当时惊讶意外的神情可以想见。
“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去年六月份,突发性脑埂塞。”她表情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去年六月,那个时候他正佳人在侧洞房花烛,而她却遭受了丁忧之祸丧亲之痛。他很清楚她对她母亲的感情,她当时该是怎样的悲伤绝望,那种蚀骨噬心的痛楚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辰骁看着何嘉言的侧脸,眼里充满了怜爱和疼惜。林阿姨,在辰骁的印象里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他跟嘉言分手后,林秀芳给他打过电话,说他们两个都在气头上容易冲动,让他冷静冷静再做决定。但是当时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断然说明他跟嘉言再无可能,最后甚至连个礼貌的再见都没说。
而这一切何嘉言一无所知。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恨老天为什么吝啬的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内疚、悔恨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滚烫的铁网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