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何嘉言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打开窗子换换空气,一股暖风吹了进来,四月的天暖阳当空、风光宜人,何嘉言顿时心情大好。
跟何嘉言合租的小韩是个大学生,在准备考研二战,白天泡图书馆,晚上去上辅导班,周末还要去打工,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何嘉言真是佩服她的毅力,自己当初一战失败了就再没有二战的勇气了。想想竟有种“江山代有才人出”她已经被成功拍在了沙滩上的沧凉感。
今天休假闲着没事,她洗漱完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告诉肖胜眉她回天津的事呢!
当何嘉言打电话告诉肖胜眉她回天津工作了的时候,对方连着问“真的吗?是不是真的?骗人的吧!”得到肯定确切的回答后,肖胜眉欢呼雀跃的反应让何嘉言心头一暖。
这是第二次来胜眉的家,第一次是她结婚的时候大家来参观新房。
何嘉言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儿子,以前只在网上见过照片。小家伙是个帅小伙,遗传了爸爸优良的基因,生了一双大且有神的眼睛,皮肤白皙则是得了妈妈的真传。一看到他何嘉言立马想到了念堇,一种难言的思念萦绕在心头。过了一会胜眉的婆婆要带着孩子去楼下的公园遛弯,这是小家伙每天的必修课,每天早上吃完饭,他就笨拙地拎着奶奶的鞋,嘴里呀呀地说着什么,拉着奶奶的手往外走。
老太太带着孩子走后,两个人在沙发里坐下。
“大家的近况如何啊?”何嘉言问。
“关晓随她相公下江南了,梁畅应聘到他老家杭州的一所大学教英语,关晓理所应当的跟着去了。华阳,工作很稳定,感情似乎不那么理想。”这点何嘉言倒是知道,华阳的QQ个性签名赫然写着“别逼我结婚”,后面缀着三个抓狂的表情,外加六个感叹号。而且这条个性签名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彭硕爱情工作两不耽误,听说快要结婚了。”肖胜眉继续说:“小夏——你知道的。”
何嘉言最不愿意提起管小夏,一想起她就仿佛是扳动了密室的机关,瞬时万箭齐发直插她的心窝。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夏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她们,记得小夏曾经说过她想要一间玻璃花房,栽种她喜欢的花,不再为人情世故而烦恼,活得潇潇洒洒、自由自在。
“阿昇呢?最近在忙什么?”何嘉言转移话题。
“别提了,提起他我就感觉像是从马尔代夫被扔到了撒哈拉,落差太大!”肖胜眉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像是个受骗上当的孩子。
“上大学的时候我觉得他比胡歌还要帅,比徐志摩还有才华。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都敏俊,我就是他的千颂伊,我们就是彼此的唯一,是匹配率高达百分之百的绝配情侣。可是为什么一结婚就全变了呢!”肖胜眉从两眼放光骤变成双眸黯然。
然后她像是倒苦水似的抱怨个不停“你不知道他现在一回家臭袜子随手一扔,两个星期不洗澡完全属于正常现象,吃没吃相睡没睡相,而且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文采翩翩了。”说着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惆怅。
“你有没有听过三毛的一句话”看到肖胜眉摇摇头,何嘉言继续说:“三毛说:‘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的。真正的爱情,就是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打嗝、放屁、挖耳朵、流鼻涕;真正爱你的人,就是那个你可以不洗脸、不梳头、不化妆见到的那个人’。其实,你心里真的爱他,是吧?”
“这倒是!”刚刚怅然的情绪一扫而光。
“真爱往往都是在平淡琐碎的生活中炼就的,真正的幸福就是有一天你从美女变成老太婆,他从靓仔变成老大爷,你们两个白发苍苍,耳聋眼花,还能携手坐在夕阳下的摇摇椅里翻着那些记录着你们青葱岁月的旧照片。”何嘉言说着靠在肖胜眉的肩膀上,一只手还假装在翻相册。
“哇!你说的我心里暖暖的,有种想要快点变老的冲动。”肖胜眉痴痴地笑着。
“不要急,那天迟早会来的。”
人总是这样,说别人的时候是最佳辩手,总能做到思路清晰、论据充足、一语中的,可是一旦轮到自己就变的头脑混沌、语塞难言。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辰骁结婚了,你……”肖胜眉试探着说,害怕一不小心触动警报。
一提到辰骁,何嘉言本来阳光灿烂的脸上立刻变得乌云密布。
“我知道”她笑着说,但喉咙有些疼痛。
“哦”肖胜眉如释重负,放松下来“那天在我的店里我看到他跟一个陌生的女孩在一起,还以为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没想到他看到我倒是很自然没有闪躲,大大方方的跟我打招呼,他告诉我你们分手了。”
肖胜眉刻意把情节轻描淡写,没有说辰骁和汤小雅如何甜甜蜜蜜、说说笑笑,没说辰骁如何大大方方的向她介绍汤小雅是他太太,也没说她当时有多震惊。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因为什么啊?不都要结婚了吗?”肖胜眉决定把这个困惑了她许久的谜团彻底问明白。
何嘉言苦笑了一下,然后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概括起来不过几十个字。
肖胜眉听得眉头深锁“怎么会这样?”
何嘉言沉默地低下了头,怎么会这样?她也曾在心底不停地追问,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力使然?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你不知道上大学那会儿咱们整个宿舍都在说你跟辰骁一定可以走到一起,如果走不到一起,那你一定是全责。”
何嘉言抬头盯着肖胜眉像是被冤枉了一样“为什么这么说?”
“辰骁的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啊!他自己省吃俭用给你买零食买衣服,每天送你回来的时候都站在楼下目送你上楼。这样的中国好男友真是羡煞旁人呢!”何嘉言嘴角上扬,表情说不出是喜是忧,辰骁的好她从来没忘记。
“你那个时候多犟啊!辰骁总是忍着你让着你,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俩吵架,你不接他电话,他就站在楼下等你,秋雨最凉但是他还是坚持。可你呢?在宿舍悠哉悠哉的像没事人一样。”肖胜眉用埋怨的口气说。
现在她连苦笑都做不到,这也许就是她的报应吧!
“你当时多遭恨啊!我都有种冲动想冲下楼去抱住他,对他说:‘你们分手吧!咱俩在一起吧!’”
肖胜眉夸张的声音逗得何嘉言大笑,但是眼角却有泪水溢出,紧接着笑容一点一点被泪水吞噬殆尽。
肖胜眉搂住她安慰道:“哭吧!哭吧!”
何嘉言反倒抹了眼泪倔强地昂起头,她一定不会输给过去,能够见到今日的朝霞满天就证明她已经战胜了昨夜的寒冷黑暗,不在悲伤里沦陷,不在回忆中沉沦。
“我们去逛街吧!”何嘉言忽然提议道。
“好啊!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肖胜眉知道何嘉言不过是想找个事情占住自己的思想,让她没有空间去想辰骁。
肖胜眉逛街是相当的厉害,为了买到物美又价廉的商品她可以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在几家店里转,有时候转得售货员都失去了耐心不再那么热情的招待她了,她却依旧兴趣盎然。
相比之下何嘉言就逊色很多,她总是开始的时候,热情洋溢精神饱满,但是不出一个小时就完全失去了兴趣,没有一点耐心。
现在肖胜眉已经是第四次试那件藕荷色长款开衫了,左看看右看看,转个身再看看,还是拿不定主意。何嘉言趁她试衣服的空当起身去洗手间。
她推门进去刚好看见一位男士在洗手,四目相对,同样惊讶的眼神,他探头向里望了望,构造没错啊!再回头看她早已逃的无影无踪了。
记得有一次跟辰骁在万达逛街。
“给我一包纸巾。”何嘉言在包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递给辰骁,然后继续低着头紧跟着辰骁。
忽然何嘉言看见地上放着的小心地滑的黄牌子。咦?辰骁,这里不能走吧!她正困惑着。
“你跟来干嘛?这是男厕所。”辰骁一侧目发现了紧随其后的何嘉言,幸好发现的早。
“啊!我以为你要下楼呢!”她猛然抬头,头顶三个感叹号,反应过来后,羞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锁骨。
来往的人见状都忍俊不禁,柜台的制服姑娘竭力忍住不笑,憋的两颊泛红,眼角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出来。
辰骁曾经说:“我以为你是个外表和内心都很娟秀细心的真淑女,结果你不过是徒有其表,你怎么能这么迷糊!”
“怎么啦?想退货啊!”何嘉言仰着头不服气地问。
“当然——”辰骁拉长了声音,何嘉言撅着嘴,立着眼睛看他“不退啦!”说完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个时候她总会满意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拉着他的手晃啊晃。
何嘉言用手撑着洗脸池,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
她擦掉眼泪甩甩头从回忆里挣脱,何嘉言,让过去的成为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骤雨初歇(二)
中午,何嘉言和肖胜眉两手空空地走进肯德基,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人很多,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两个人逛了半天什么都没买,真是名副其实的“逛”街啊!因为时间有限,肖胜眉和方奕昇平时午饭都是在外面各自解决,肖胜眉自己开了一家女士皮包店,今天为了陪何嘉言散心,没有去店里。
“你现在可真有勤俭持家的范儿啊!说要请我吃饭就请吃美国路边摊啊!”何嘉言笑着说。
“这美国路边摊可真不便宜,不过好久没吃了。”肖胜眉说着去点餐,何嘉言留下来看着座位。
旁边坐着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女生一口一口地吃着男生盘里的东西,而她自己面前的东西一口都没动。何嘉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又变的清晰,眼前的男孩女孩变成辰骁和她自己。
“辰骁,这个不好吃。”何嘉言咬着筷子,看着眼前纹丝未动的老干妈炒米饭,表情很可怜很苦恼。
辰骁轻叹了口气,直接把自己的换给她。她立马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开始吃饭。
这是她惯用的小把戏,辰骁早就习惯了。她年龄比他大,却总是像个小孩子似的要他让着、宠着、惯着。
她喜欢吃的他也喜欢,她不喜欢吃的他同样喜欢。所以他知道她喜欢吃新鲜水果,不喜欢吃坚果。喜欢吃青菜不喜欢豆类,吃鱼会过敏。
而她?你问她“辰骁喜欢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辰骁什么都喜欢。”这个回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在她的意识里辰骁是没有喜恶的。
再次回到天津,每一条街道、每一路公交可以说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辰骁的身影无处不在,根本不需要刻意回想,往事总是自动重播。天空依旧蔚蓝,芳草依旧葳蕤,纵横交错的马路上依旧车流如水,只是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总在他面前撒娇耍赖的何嘉言,而他也俨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永远向何嘉言投降的辰骁。
桃花依旧,人面不再,人生总是难免有许多无可奈何,又何必痴痴念念!
“看什么呢?”肖胜眉端着东西回来看见何嘉言望着旁边空空的桌子发呆。
“哦,没看什么。”
男孩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等一下我们去旁边那家商场看一下吧!”肖胜眉说。
“还逛?”何嘉言想想早就酸麻的双脚,对肖胜眉这个提议感到无力招架。
“难得有时间嘛!我想给我儿子买一件外套。”肖胜眉笑着说,眼睛里流转着请求似的目光。
“好吧!”何嘉言无奈地说。
晚上,何嘉言迈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
跟肖胜眉逛了大半天,她的脚踝现在感觉快要断了。她把高跟鞋踢掉,坐在床上揉着脚。
人真的是会变的,以前她穿着高跟鞋就像是踩高跷一样笨拙,而现在却是熟练的脚底生风。曾经她千方百计地逃离大城市忙碌喧哗的生活,而如今却心甘情愿地走回来。曾经固执的以为永远都不会变的事情到后来都变了,既然如此,当初还坚持个什么劲儿呢!
她累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休息一下就去洗漱,结果竟然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何嘉言一醒来发现已经七点了,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起码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八点十五分要准时打卡。
她霍地一下坐了起来,翻身下床,还不小心撞到了橱柜。她一手揉着后背跑到洗手间。
“啊——”她惊讶地发现一个男子正在洗手间刷牙,一下子懵了,难道她回错家了?她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屋内的陈设,没错,万幸万幸。她拍拍胸口,放下心来。
“你是谁?”何嘉言大声问。
那男子悠哉悠哉地刷着牙看着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何嘉言随手拿起立在一边的笤帚对着他“说话。”
那男子吐掉牙膏沫,漱了口,说:“何嘉言,你干嘛!”
刚才他满嘴牙膏沫,头发凌乱地覆在额前,她都没有认出来。
何嘉言放下笤帚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申叔贤?你怎么会在这?”
“从今天,哦不,确切地说是从昨晚开始,我就是你的室友了。”申叔贤说。
“什么?跟我合租的小韩呢?”何嘉言问。
“搬走了。”申叔贤耸耸肩两手一摊。
何嘉言还要再问什么,申叔贤抢先说:“你不要再问东问西了,难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何嘉言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把申叔贤推出洗手间,“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胡笑嘻嘻地走到辰骁的办公桌旁边,“哎!把你那个同学给我介绍介绍呗!”
“哪个同学?”辰骁故意装傻。
“就是行政部的那位何小姐。”辰骁抬头看了他半天说“你的发量不达标。”
“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老胡假嗔道。
老胡因为和辰骁是校友,所以两个人成了同事兼好友,平时互相开开玩笑,谁也不会当真。
辰骁笑了笑“等一下一起吃饭吧!”
老胡以为他答应帮忙了,立马喜笑颜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