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川假装咳嗽了一声,引得了客栈老板的注意,“这无纸与金墨可是稀罕物,大庆也只此一家。”
客栈老板点点头,“可不是稀罕东西嘛,那些个王室的人都在想办法寻这东西呢!”
古镜川面带微笑,“那犬子从你这儿把那无纸与金墨卖给了谁?”
客栈老板狐疑地看着古镜川,“犬子?”
古镜川笑笑,面不改色,“先前那位公子便是不孝子。他与我闹了别扭离家出走了,这不,我一路找到了这儿还没见着他半个人影。”
客栈老板点点头后“哦”了一声,“我先前给他介绍的买家是……”客栈老板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嘴。毕竟就在前不久,那勒喇还是这王城里最趾高气昂的人,他的外甥阿道奇小王子竟意外地登上了王位;可第二天,却是变了天了,前太子阿尔阔竟然领着乌却大人回来了,且当仁不让地坐上了王位,朝中无人敢站出来反对。那勒喇说到底不过是个有钱的商人,左右不了朝中的风向,也只得缩头缩脑地呆在府里,不敢出门。好在新大王并未为难那勒喇,他这日子也渐渐地不再那么提着一颗心了。
客栈老板袖子里揣着的无纸与金墨让他很是亢奋,话也多了起来,竟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地说给古镜川听了一遍。古镜川耐着性子听完了,到最后才问道,“那我那忤逆子呢?”
客栈老板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为着什么而来月氏的,挠挠头,“跟着那勒喇离开了,之后便再没见过。”
古镜川谢过此人,自去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地上的落雪已经积下了厚厚一层了。古镜川踩着这没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客栈老板所说的大宅子去了。
古镜川笃笃笃地敲门,门只开了一道缝隙,有人凑上前来觑着眼睛看了半晌后便生硬地问道,“你找谁?”
古镜川生怕这人将门关上,边说这话边将自己的脚塞进了门缝里,“我来找你家主子。”
这人转过身不知对着谁嘀咕了几句月氏语后便回头冲着古镜川嚷道,“不见。”说完便要关上大门。
可古镜川脚上一使劲,这门竟纹丝不动。那人推了半晌直推得气喘吁吁,门也还是未曾关得上。
古镜川笑笑,“来者便是客,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说完,古镜川使出三成内力一推,那看门人便跌倒在了地上。古镜川掸了掸衣裳上的雪花,磊磊落落地走进了院子。
这看门人紧张地看着古镜川,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便聚拢了一群人,全都虎视眈眈地围住了古镜川。
古镜川看了一圈儿,对着一名衣着、装饰都十分考究的人问道,“你便是那勒喇?”
那勒喇沉着一张脸看着这人,有些不确定他的来历。他分明是个庆人,且身手不凡。自己虽说一力捧外甥坐上王位惹恼了阿尔阔大王,可自己却也并没有与庆人结下仇怨才对。
古镜川掏出了无纸与金墨晃了晃,“还记得这东西吗?”才说完话,古镜川便又贴身、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免得损坏了边边角角。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那勒喇点点头。他府里现在还收着无纸与金墨呢!他原是准备送给前任大王的,他偏爱附庸风雅,就喜欢这些东西。可世事难料,大王好好儿地突然死了,而他正踌躇满志地捧外甥坐上王位的时候却又半路杀出了个阿尔阔。他原想将这稀罕东西送个阿尔阔,好缓和一下关系,可这个阿尔阔却是十足的沙盗痞性,瞧见了这东西后,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便让人丢了出去。他舍不得,又都偷偷儿地捡了回来,从此不再出府门,生怕惹得那位现任大王不高兴。
“当初把这东西卖给你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在哪儿?”古镜川问得很是直接。他已经没时间和这人兜圈子了。
那勒喇这阵子一直担心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这时听他这么一说起这才想起了还有这号人物,“他央求我带他进王宫,后来便丢了。”
“丢了?”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古镜川心里忿忿不平。
那勒喇却转而问道,“你是谁?”
古镜川咳嗽了一声,“我是他爹。”
那勒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爹?你唬谁呢?他说他爹死了。”
古镜川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死了?”
那勒喇笑得直不起腰,他周围的仆从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自家的主子怎能笑得这么欢畅。
“他说他爹死了,生前就喜欢研究阵法,非缠着我带他进去看看玲珑阵,我便把他带进王宫去了……哈哈哈……哎哟”那勒喇几乎笑出了泪花来。
古镜川在他的笑声里很是尴尬,但硬着头皮问道,“后来呢?”
“哪有后来啊,后来就不见了呗。”那勒喇自然不会说出他带着那名庆人进宫后不久王宫里便出了事。而他怕查到自己头上,便也不管那不见了的庆人,慌里慌张地出了宫。可谁知道那一夜最后却成了一个噩梦。噩梦归噩梦,这头脑简单的那勒喇至今也没将王宫里的惨案与他带进王宫里去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勒喇终于止住了笑声。这段时间,他的神筋一直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这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自然吓得他六神无主。可弄明白了这人原来只是来找那个年轻商人时,那勒喇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了,轻松地大笑起来。
古镜川琢磨着自己还是得亲自去趟王宫才算个事儿,临走前却又问道,“你的无纸与金墨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那勒喇露出洁白的牙齿,“白送。”
古镜川心里火光直冒,“这个败家子……”
以古镜川的身手在这月氏王城里可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嘛!这时的他伏在王宫的屋顶上,静悄悄地看着巡夜的士兵。来这儿之前他长了个心眼,对着那勒喇威逼利诱了一番,让他画下了王宫里的地形图,免得他东闯西闯人没找着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那地牢的位置那勒喇也给标了出来,古镜川提息,纵身跃起,滚进了小树丛中,避开了一队士兵,顺利地进入了地牢之中。地牢的看守正围在一处喝酒、烤火。古镜川好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他轻手轻脚地停在了看守的身后,一人一记手刀,看守们便全都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古镜川也不敢耽误时间,把这地牢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见着半个人影。难道萧墨迟那小子当真长了能耐自己逃出去了?若是有禾之晗在,他还能安心些,可现在就连禾之晗也没了声讯,这怎能不让他着急呢?
古镜川探头探脑地出了地牢后,自己想想又不放心,便把那地形图上他觉着能藏人的地儿都给找了一遍。可别说是萧墨迟了,就连萧墨迟的一根毫毛也没见着。
古镜川很是沮丧,心里更是惴惴不安。难道萧墨迟已经遭遇不测了?
萧墨迟啊萧墨迟,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古镜川心里一个劲儿地念着“阿弥陀佛”。事到如今,也只有求佛祖保佑了。
古镜川离开了月氏王城后又赶回了尧曲城的客栈,东哥与柳细细正伸长了脖子等着他。
东哥见二当家的回来了,忙上前问道,“可找着少爷了?”
古镜川摇摇头。
东哥也叹了一口气,身形明显垮了下来。
柳细细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来这儿一是为着找萧墨迟,二却是想再见傅容一面,可谁知道她才来这儿便听闻傅容与公主早被皇上的圣旨召回了京城,看来自己与他也真是再无缘分了。傅容不在了,柳细细反倒安下了心来,萧墨迟于自己有恩,还是得先找着萧墨迟才是。
古镜川呆坐着,只觉得自己眼前便是茫茫的一片雪原。寻找萧墨迟的线索已经断了,他又该从哪里再着手呢?他发着愣自然注意不到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老黄虽是走的另一条道儿来到了尧曲城,但一进城后他便又暗暗跟上了古镜川等人,由他出面寻找少爷老黄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没想到的是,眼下古镜川出面了可少爷却还是那掉进了大海里的银针一样,怎么也找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大白
宛央重新见到萧墨迟后,百感交集。她原是暗暗下了决心,预备新年一过便挑个合适的时间向萧墨迟挑明一切,但是自从她在这浮屠宫里呆了没几天后,便早早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嘴巴闭得紧紧的,越来越沉默寡言。
宛央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是,这个浮屠宫里的一众长老们整日里所筹谋的事情竟是如何推翻大庆顾家的政权!
宛央每每都听得那些长老的议论便心惊胆战,后来索性再也不去那议事厅了,只呆在屋子里,偶尔天气放晴的时候就去院子里坐坐。她一直琢磨着自己该把这事儿告诉皇兄一声,可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难以保全,又如何能有法子传递消息呢?
这一天,她正坐在院子里发着呆时,突然有人声传来,“阿蘅,想什么呢?”
宛央也是这几日才适应了旁人唤自己为阿蘅。在宛央的眼里,这浮屠宫里处处都是嗜血的恶徒,他们惦记着大庆的江山,想要颠覆顾家的天下,所以她很是警醒,忙笑着应道,“有事儿?”
来的是那个白发人。
宛央这几日已经看出来了,他便是这个浮屠宫的头头,颠覆大庆的事自然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一开始宛央心里是气萧墨迟的。浮屠宫里的这些人对着他一口一个“少宫主”,让宛央以为萧墨迟对大庆、对自己的亲人也是怀恨在心的;可后来,宛央却是看得真切,尽管自己的母后与皇兄兴许真与萧墨迟的亲人结下了仇怨,但是萧墨迟却并无复仇之心。一想到这儿,宛央便觉得安心。天才知道,宛央有多害怕自己的皇兄会与萧墨迟拔剑相对。
“阿蘅,帮我一个忙可好?”迟健说得很是恳切。
宛央心存防范,“什么忙?”
自打阿蘅重新再回浮屠宫后,对众人便是冷冷淡淡的,就连笑容也少了。迟健只以为阿蘅是气自己执着于复仇,所以也不当回事儿。
迟健年前去了一趟京城之后已经说通了何守财,这几日何守财已经将总号里的金条和银票陆陆续续地转移到了各路的分号之中。而这提取金条之事,迟健自然是想亲力亲为。可他得到了信儿,说古镜川还在这尧曲城里,为以防万一,迟健觉着自己得易个容再下山去才合适。
“帮我易容。”
“易容?”宛央的声音很是狐疑,自己却陡地想到了铜镜里的那一张陌生的脸。难道自己竟被人易容过了?
迟健瞅着宛央,问道,“难道你竟不记得如何易容了?”
宛央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露出马脚了,但好在迟健这么一问,她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我以前会易容吗?”
迟健怜惜地看着阿蘅,“上一趟将你带回来时,你只记得如何易容,现在却偏偏忘了这个。”
宛央心里忐忑不安,但依旧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个白发人。
迟健宽慰地笑笑,“忘了也好,那你就能如愿不再掺和我的事儿了。你好好歇着,我的事儿自己想办法去。”说完迟健也不多停留,低着头匆匆地离开了。趁着春节时分,迟健派人去联络了各个部落的首领,也着人去暗中购进了一批武器,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合适的时机来了,与映秋来个里应外合,这大庆岂不是手到擒来?
宛央见迟健走远了,冲进了屋子拿起铜镜仔细地瞧了瞧。易容,阿蘅……原来那个阿蘅是会易容术的,可她却又为何将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一一换给了她呢?宛央想不通,但是却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是从何而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连这脸也能改换得爹不识、娘不认了,那这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还有什么可信之人和可信之物呢?
宛央惆怅地放下铜镜,不知京城中现在又是什么景象。
春节之后,萧墨迟又被迟健给牢牢地看了起来。正是筹备复仇大计的关键时刻,容不得萧墨迟这个不省心的出来捣乱。所以,宛央也是有一阵子没见过萧墨迟了。她这会儿心里突然怪惦记他的,于是披上披风,朝着萧墨迟的小院去了。
禾之晗见是她,想了会儿,打开了屋门上的铜锁。
宛央大吃一惊,萧墨迟竟是被白发人关起来了吗?她忙进屋一看,萧墨迟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过身问禾之晗。
禾之晗一五一十地说道,“少爷坚持要去找那人的尸首。”
宛央一听,不由得鼻子一酸,那白发人早为着颠覆大庆朝忙得脚不沾地了,可这可怜兮兮的萧墨迟却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尸身,也真是难为他了。
萧墨迟一见宛央来了,眼睛一亮,“阿蘅,你代我去求一求迟老头儿,帮帮我。这春雪最冷了,宛央她……”
宛央心里不忍,提醒道,“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墨迟苦着脸,似笑非笑,“即使阴阳相隔,我也还是放不下她。”
宛央的心里扑通了一下,平静无澜的心河里被萧墨迟丢下了一粒石子,激起了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她的泪水险些涌出眼眶,“你这是何苦?”
萧墨迟望着宛央,“求你。”
宛央坐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去求那白发人。萧墨迟的心结只怕是不去那绝壁之下便再也解不开的。
迟健正与一众长老在书房议事,听到敲门声,喊道,“谁?”
宛央扬声说道,“我。”
迟健朝着侍从点点头,自有人打开了书房门。
宛央见这书房里不止迟健一人,心里慌乱,“哦,有事儿你便先忙着,我回头再来。”
迟健摇摇头,笑着冲宛央招招手,“不不不,你有事儿便说。”
宛央瞅了一圈儿屋子里的长老们。
迟健说道,“都不是外人,你便说吧。”
宛央咳嗽了一声,“你可能答应我一件事?”
迟健这下倒奇怪了,“你说。”
宛央深呼吸一口气,“让萧墨迟去那绝壁下一趟。”
迟健瞪大了眼睛,“他让你来求我的?”
宛央忙不迭地摇头,“是我自己的意思,我看他太痛苦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