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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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顾-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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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只余下了魏楚生一人,坚决不碰那馒头。
  萧墨迟眼巴巴地瞅着那馒头,“魏兄当真不吃?”
  魏楚生不发一言。
  众人昨日风吹雨淋了一天,后又被沙盗掳去赶了半夜的路,这会儿一个馒头下了肚后,才缓过来一些。
  钱世忠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往往并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自己的规矩给生生弄死的。”
  魏楚生闻言,厉声说道,“读书人气节最重要。”
  钱世忠淡淡地接上话说道,“命最重要。”
  魏楚生坚持道,“气节。”
  钱世忠不再理会他,潜心静修。
  过了一阵子,萧墨迟又用胳膊肘艰难地捅了捅魏楚生,“魏兄当真不吃?”
  魏楚生摇摇头。他的脸色已经煞白煞白的了。
  萧墨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问道,“那不如给我吧。”
  魏楚生愣了愣,随后颇无奈地点点头。
  萧墨迟喜上眉梢,忙问,“东哥,饱了没?还吃吗?”
  东哥眉头紧锁,小小的人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说道,“饱了,饱了……少爷,你胃口还真是好。”
  萧墨迟疑惑地看着东哥,“平日里你可是三个馒头的饭量,今天这才一个馒头便饱了?”
  东哥无力理会萧墨迟,只当自己听不见。
  萧墨迟费力地叼过馒头后,正欲开吃,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停下了,问道,“傅参将和钱侍郎可还要再吃点?只是,只是这馒头上已经沾上了萧某的口水,两位大人若是不嫌弃……”
  傅柏年朗声大笑,“你这人也真是怪好玩的……”
  钱世忠则依旧闭目养神,也不回答。
  萧墨迟等上了一阵子后,见无人搭理他,便心满意足地将魏楚生的馒头又吃了个干干净净。
  肚子里终于不再唱空城计后,萧墨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他好似闲聊般地问道,“傅参将,咱们什么时候逃走啊?”
  身边的一圈人全都被他这随意至极的问话给震惊到了,只是这萧墨迟的话语间却全然没有紧张之感,就好像他所商量的不是逃跑之事,而是今儿个晚饭要吃些什么这类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样。
  傅柏年回过神后,才缓缓地答道,“这里距离尧曲城并不十分远,若快马加鞭,不出半日便可到了。只是,现在并不知道这群沙盗的打算,所以一时间也难以判定该如何行事。”
  许久不曾开口的钱世忠这时说道,“他们既然胆子这么大,在尧曲城附近扎下了帐篷,只怕是想以我们的性命与小傅将军交涉些什么。”
  傅柏年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还给我们食物了。我们直到此刻仍不见人影,将军一定有所察觉了,说不定搜查的士兵此刻离得已经不远了。”
  钱世忠叹口气,“只怕这群沙盗也已经派人去和小傅将军交涉了。”
  众人全都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萧墨迟朗声说道,“强盗嘛,不过是要些钱财罢了,给他们便是了。破财消灾嘛,这个道理也很好懂的。”
  傅柏年无声发笑。萧墨迟这人也真是看不透,一会儿觉得他大智若愚,通透聪慧;但一转念,却又觉得这人单纯得发傻,许多复杂的事情到了他这儿都似乎不值一提。
  魏楚生这时冷笑着说道,“萧兄也真是糊涂。我大庆岂可任这群强盗予取予求?”
  萧墨迟歪着脑袋看着魏楚生,“要不然呢?”
  魏楚生豪气冲天,“既是异族歹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萧墨迟闻言,吐了吐舌头,“我打小最不喜欢舞刀弄枪了。”
  魏楚生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东哥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给钱也好,打也好,咱们能活着才最重要。”
  萧墨迟点点头,对东哥的话表示支持,尔后却还是补充道,“打总得有人受伤,还是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魏楚生一听这话,不由得讽刺道,“你当我大庆,人人都似萧公子一样,家财万贯吗?”
  萧墨迟脸上讪讪的,顾左右而言他道,“魏兄的脸色很不好呢!萧某还是不该贪心吃了你的馒头才对。”
  魏楚生闭上双眼,不再看向萧墨迟,“贼人的馒头,吃了便吃了。我反正是不会吃的。”
  萧墨迟嗫嚅着,最后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众人一直被捆着,也不知时辰。好容易又有人掀开帐帘进来了,依旧往每人的身上丢了一个馒头。
  萧墨迟念念有词道,“怕是中午了已经。只是,这馒头没有水又怎么吃呢?”
  话音刚落,这人从腰间取下水囊,从萧墨迟开始每个人喂了些水。萧墨迟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后,这才觉得嗓子里冒的烟消停了。
  魏楚生是最后一个。这人将水囊递到魏楚生嘴边的时候,魏楚生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钱世忠冷冷地看着他,强调道,“命最重要。”
  魏楚生不理会他的忠告,一转头,狠狠地在这人的脸上啐了一口。
  那人愣了愣,有棱有角的脸上顿时杀意四起。他蒲扇一般的手掌呼地一声便落在了魏楚生的面颊之上。
  魏楚生被扇得弯下了腰,若不是腰间有铁链缚着,只怕已经坐不稳滚出去了。
  魏楚生踉跄着直起身子,吐出一口血水,朝着那人冷笑着。
  萧墨迟心急,忙劝道,“魏兄,魏兄,别冲动。”
  那人一瞅魏楚生的眼神和表情,气上心头,水囊丢在一边,左右开弓,扇得魏楚生整个人摇摇欲坠。
  东哥在一旁光听声音便已经心惊肉跳了,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双眼。
  魏楚生的双颊不一会儿便肿得老高,嘴角也沁出了血丝。那人终于满意了,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句后朝着魏楚生也啐了一口这才扬长而去。
  萧墨迟不忍心去看魏楚生,只叹口气说道,“魏兄这是何苦?”
  魏楚生此时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压根儿说不出半句话来。
  钱世忠则依旧闭目养神,很是淡然,缓缓但坚定地说道,“迂!”
作者有话要说:  

  ☆、愁思付水

  傅参将、钱侍郎与两位职方主事被北疆的沙盗掳去当作俘虏的消息几日之内便传回了京城。皇上龙颜大怒,朝廷上下极为震惊,对此议论纷纷。
  傅容遣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的奏折上称,这批沙盗扣押着傅参将、钱侍郎等人作为人质,以此威胁大庆定期给他们提供粮食以及数以万计的金银珍宝。皇上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勃然大怒,“尔等蛮夷之族,竟敢这般狮子大开口,置我大庆的威严何在?”
  簇拥在乾清宫中的大臣们见皇上这般生气,心中藏着的话一时间也不敢说出来了,只规规矩矩地站着,等着皇上示下。
  皇上把奏折又看了一遍,怒气冲冲地一拍书案,“来人哪,拟旨,着傅容将军带兵清缴这批沙盗,解救人质,不得有误。”
  众大臣们偷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吭声。
  傅德昱思量了一会儿,挺身站了出来,“皇上,这万万不可。”
  皇上斜睨着傅德昱,“尚书何出此言?我大庆朝赫赫国威,难道岂容这等蛮夷之人肆虐践踏?”
  傅德昱并不露出惧色,但依旧格外恭敬地说道,“边关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此刻不宜匆匆开战。”
  皇上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前的那场战争旷日持久,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之巨大,这他是明白的。但此时此刻,不与沙盗开战又当如何?难道这等蛮夷之族已经欺凌到大庆的头上来了,他却要忍气吞声?但傅德昱的面子他又不得不卖,只得叹口气,耐着心思问道,“那依尚书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傅德昱思忖了一会儿后才答道,“目前只得假意顺从他们的意思,与他们先拖时间,拖得一日是一日,为士兵们调整争取时间。若实在拖不下去了,再开战也不迟。”
  傅德昱的声音还未落下,便有一人站出来竭力反对道,“傅尚书此言差矣。我大庆一向不把这些蛮夷之人放在眼中,缘何今日却要这样畏畏缩缩,与他们拖时间呢?”
  傅德昱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人一眼。此人是如今的吏部尚书邓坤。他虽不是世家子弟出生,但在萧壬何被斩首之后,临危受命,接任了吏部尚书后,颇有一番作为,隐隐有成为当朝文官领袖的趋势。两人平时不过是点头之交,私交甚浅,但此人这般出言公然反对他倒还是头一遭。
  皇上并不看向这人,只问道,“那依邓尚书之言,又该如何处置这批沙盗呢?”
  邓坤朗声说道,“这等沙盗胆大妄为,肆意践踏我大庆的威严,就该即刻派兵清缴,以正名声。”
  傅德昱听到此处,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是在战场中摸爬滚打过的人,自然心知肚明才经历了那样一场战争后,士兵们现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好好休息一阵子,而非拖着疲惫的身子再上战场。这样一来,战场上捞不到半分便宜不说,指不定还得赔进去不少士兵和钱财。他朝着邓坤微微一拜后说道,“邓尚书有所不知,先前与西域、北疆的骑兵长线作战,士兵们已经累极。此时仓促出兵,定然不是上上策。”
  邓坤忽地变了脸色,郑重其事地问道,“那依傅尚书的意思,假意顺从北疆沙盗的意思,岂不是丢我大庆的脸?”
  傅德昱心中长叹一口气,只默默地看向皇上,希望皇上能站在他的这一边,做出裁决。
  可皇上颇为烦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不耐烦地挥挥手,遣散了乾清宫中的众大臣。
  傅德昱心中不禁七上八下,生怕这皇上年纪轻,沉不住气,做出错误的决断,那苦的可是边关的士兵们,还有傅容……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一路上对此事议论纷纷。只是,一连议论了好几日,皇上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心中深知傅德昱的担忧是正确的,但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一群沙盗骑在头上,于是一直左右摇摆个不定。
  他一连几日频频召见各部的大臣在乾清宫中议事,一向冷清的皇宫中竟因此热闹了起来。
  顾宛央隐隐听说是边关又出了乱子,但却始终不明白事情的所以然。她心里记挂着萧墨迟,便遣锦绣去找乾清宫的小太监们打听打听。
  锦绣去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
  宛央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一见锦绣回来了,忙上前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清楚了没?”
  锦绣点点头,“问清楚了,问清楚了。”
  宛央一脸焦急,“快说”二字却卡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一心急着听到萧墨迟的消息,但是却又生怕这是个坏消息,让自己更受打击。
  锦绣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说道,“傅参将、钱侍郎和兵部的两位主事在赶往尧曲城的时候,半路竟被北疆的沙盗给俘虏去了。沙盗们以他们为人质,和小傅将军要了大批的粮食和钱财。”
  宛央一听此话,急急地站起身,身边的绣墩被钩倒了也浑然未察觉。她匆匆忙忙地问道,“那……那他可曾受伤?”
  锦绣自然明白公主话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只不言语地摇摇头。
  宛央长舒一口气。
  锦绣却面露难色,剩下的几句话不知是不是该说给公主听。
  宛央瞧见她的面色,又急了,“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知道他是否受伤,还是……”
  锦绣心知这皇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公主早晚得知道实情,便如实回禀道,“听小太监说,兵部主事中有一人因为侮辱了沙盗,被沙盗修理得几乎快丢了性命了。”
  宛央一听这话,脸色变得煞白。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
  锦绣忙安慰道,“公主莫急。小太监也只说自己知道这个事儿,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主事在沙盗那儿遭了罪,并不一定是萧公子。”
  这话并未能开解宛央,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一连好几日,宛央往乾清宫跑得勤快多了。她明里是去探望劳碌已久的皇兄,暗地里却是想去探听一番边关的消息,好确定萧墨迟是否平安。
  皇上自然不知宛央的心思,只当宛央对自己格外上心,连日来愁眉不展的他总算是多了几丝笑意,颇感欣慰。
  宛央整日里惴惴不安,心中一直为萧墨迟祈祷着,但打听来的消息却总是让她愁眉不展。
  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里,有说小傅将军一直不出尧曲城,对北疆沙盗的条件恍若未闻;有说小傅将军已经连夜救走了那几个人质,但是其中一名主事却因为饱受虐待,已经命悬一线;也有说傅参将与钱侍郎武艺高强,已经偷偷地跑回了尧曲城,奈何那两位主事武艺一般,仍旧被困在沙盗处……大家的说法全都有鼻子有脸,让宛央不知该听信哪一种。
  锦绣瞅着公主一日比一日消瘦,心下着急,嘱咐御膳房炖了温补的汤汁。她端着汤碗劝慰道,“公主,你好歹喝一点,要不然你这身子哪受得了呢?”
  宛央推开汤碗,毫无胃口。她取出贴身锦囊,把萧墨迟留下的信笺又取出来看了一遍。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她默默地念一遍,心里叹口气,又将汤碗拖回了自己的跟前。
  锦绣见着,面露喜色。
  但是宛央这才勉强喝下了一勺后,泪水便簌簌地滴进了汤碗之中。那呆子都已经到了这样生死未卜的时刻,努力加餐饭谈何容易?
  宛央也不拭去泪水,推开汤碗,只对着锦绣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锦绣默默点头。
  宛央手中依旧紧紧地握着萧墨迟留下的信笺,仿佛只有如此,她才会安心一些。
  御水依旧潺潺,宛央坐在凉亭之中,信笺展开摊在面前,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夜萧墨迟迷路后不慎跌进御水中的场景。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湿了。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宛央喃声念着。
  “呵,宛央今日竟有这等闲情意志在这儿念乐府诗?”一个清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宛央猝不及防,石桌上的信笺也来不及收回,便转身拜道,“给皇兄请安。”
  皇上扶起宛央,在石桌边坐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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