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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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顾-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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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目光中卷杂着几许无奈,轻轻地拍着栏杆,抬脚准备返回乾清宫。远远立着的喜公公和一群小太监见状忙弓腰跟上。
  陈琛这几日频频传来的密函总是让他无端想起国公案来。
  萧壬何位高权重,府里敛聚了无数奇珍异宝,但他也明白此人并非非杀不可。他虽贪,但能力却出众,权倾朝野的数十年里,将大庆朝打理得井井有条。若非有他,只怕现在的大庆不会这般繁荣昌盛。萧重更是没有任何理由要推上断头台了。他与傅容皆是萧重的学生,对这个老师了解颇深。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罢了,也曾有心与自己贪得无厌的父亲相敌对,但终究却不是块玩政治的料,三俩下便被萧壬何收拾得服服帖帖。自那以后,萧重便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文人,在翰林院里编纂各种大部头的书籍,在皇子教习所里给他和傅容孜孜不倦地讲课,偶尔也去太学里给太学生们讲一讲四书五经。
  直至今日,皇上对这位老师仍旧心存感激,没有萧重当日的悉心教导,便不会有现在的他。但即便如此,国公案的时候,他还是力排众议,将萧重推上了断头台,这其中也有傅容。傅容长跪不起为萧重求情的时候,他在殿内偷偷地打量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他跪得毕恭毕敬,一心只愿他收回成命。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知道傅容到底还是并不十分了解他。是,他想成为一代明君,但是他亦有巨大的野心,他要绝对的权力。可萧家的人在朝为官一日,他便没法子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萧家的人必须死,追随萧氏一族的人,也得死。
  那时候,他杀到手软,但心中并无任何惊惧或者愧疚。他几乎对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都动过杀心,甚至也曾想过手刃肃亲王,最后却被母后劝下了。
  国公案期间,他未曾踏足过后宫半步,自然也不曾去瞧过母后一眼。但是肃亲王公然和他叫板的那一日,母后却素衣素服来见他了。
  他红着双眼拜见了母后。
  当年的珑妃,今日的西太后坐得端庄,淡淡地说道,“你要杀谁我管不着,萧淑妃也好,萧氏一族也罢,杀便杀了,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他有些摸不着头,难道母后特地来见自己一面便是为了说这句话?
  太后顿了顿才亮出了自己的来意,“但是只有一人,你动不得。”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母后,并不做声。
  太后坚定而有力地说道,“肃亲王,你万万杀不得。”
  他的双眼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今日早朝之时,肃亲王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与他撕破了脸大闹了一通。肃亲王现在还能有口气在,他的度量已经可见一斑。
  太后起身,握住了他攥紧的拳头,“他是你的亲叔叔,杀不得。”
  他依旧不做声,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也是个好皇帝,你该知道轻重。连亲叔叔都敢下手的人,这往后谁敢听信于你?”
  母后所言他又何尝不明了,但他却不甘心。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任谁来挑战他的权威便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就算是亲叔叔又如何?
  “民心难得却易失。”母后留下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他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满眼血丝。他扫视了一眼大殿之上跪着的文武百官,竟没有肃亲王。他不禁勃然大怒,但一宿未睡的他该是憔悴了,就连怒火也只是星星点点罢了。不来也好,免得见着心烦。
  朝堂之上彼时仍有人不断地站出来替萧氏父子求情,他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全都推出去斩了。至于肃亲王,既然杀不得,便关起来好了,一直关到你的獠牙和利爪都不再尖锐便好。只是,这究竟得关到什么时候呢?
  他一身都被这夜色浸透得清凉,回到了乾清殿后,喜公公奉上了一杯热茶让他暖暖身子。他只喝了一口便搁在了案边。
  他把陈琛的密函又翻出来看了几眼便就着宫灯烧得一干二净了。
  肃亲王,萧墨迟,他们再折腾,也不能折腾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边关递进宫来的折子就在他的手边,他已经看上了许多遍了,却一直不曾批复。这折子依旧是出自傅容之手,言简意赅,条分缕析,令人看得分明。他却总想从其中看出点旁的东西来。连日来的孤独让他越发怀念与傅容当日的情谊,他是一国之君,都这般放不下这段情谊,那傅容自当也放不下才是,但是这一份又一份的奏疏里,他却只能读到君君臣臣而已。
  他提起朱笔开始批复,临了添了“珍重”二字。他又多看了几眼,深觉不妥,却也无力再涂抹干净,就这样便罢了。
  这批复快马加鞭地传到傅容手上已是三天之后。一脸倦容的他扫了一眼批复,目光突然胶着在了“珍重”二字之上,一时间竟难辨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他轻轻地抚摸着这两个字,许久之后才合上了折子,放在了书案上最显眼的地方。
  夜色已深,傅容的心中徘徊着“珍重”二字,困顿之意一扫而光。他披上盔甲,准备巡视营地。才出了中军大帐便见到了傅柏年,他斜倚着帐篷,看着星空出神。
  傅容走到他的身边,行了一礼,“先生还不去歇息?”
  傅柏年摆摆手,并不说话,而是指了指天空。
  傅容依言看向天空,脱口而出道,“箕星好风,毕星好雨。”
  傅柏年点点头。两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并肩走进中军大帐,铺开了地图。
  这阵子,傅容和其余的先锋们一直拼死追剿敌人的骑兵,渐渐地却也看出了些名堂。这几股骑兵与往日西域或北疆的进犯势力完完全全不一样。以前,西域或北疆但凡有人侵袭总是来抢粮食,抢了便跑得没影没踪了。但这几股骑兵非但不抢粮食,甚至也不骚扰百姓,只是来来回回地与守城士兵日日纠缠,待傅容集结了援军追来时,他们又凭借着己方马匹健硕、骑术精良跑得没了影踪。可隔日,他们便又来上演了这一出,乐此不疲。
  傅容察觉到这群人竟不来抢粮食后,心中藏疑,暗中派出了十余名轻功高手,向方圆五百里的荒漠中去打探敌人的大营究竟建在何方。既然这群人不来抢粮食,却又日日精神抖擞地来偷袭庆军,总得有个大营藏在这大漠里,提供给骑兵和马匹所需的粮草。若能找到这大营,便可事半功倍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天才有人传回密报,说在沙沟头往西直去两百里处的沙凹子里便是敌人的大营,粮仓亦在其中。可这大营找是找着了,但是傅容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出手。
  皇上下了旨,言之凿凿地要傅容领兵要清缴这批敌军。傅容带领着几队人马深入大漠,兵分几路,各自围剿时刻准备进犯边境城镇的骑兵,但是收效甚微。更重要的是,这批骑兵战线拉得很长,几乎贯穿了边境的全部城镇。这样一来,傅容应付他们的偷袭便已经是疲于奔命,又哪会找得到时机去偷袭敌军大营呢?更何况,以现在的战局来看,敌在暗而庆军在明,庆军的一举一动都没法子逃过敌军的视线,想要分身去偷袭大营谈何容易?
  但如果有风,在这大漠里,便是不一样的情景了。
  傅容虽年轻,但出生将门,自小便擅长观星象。傅柏年的提醒让他注意到这几日大漠必有强风来袭。而在这大漠里,一有大风便是漫天黄沙,即使人与人面对面站着,也不一定能看分明五官相貌。借着这股风,想要去偷袭敌军的大营,便并非不可能之事了。
  傅容在地图上标出了庆军现在的驻扎方位,又将沙凹子里敌军的大营标注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地图上这两处,只待风起,便可命人直捣黄龙。如此一来,敌军偷袭边关城镇将再难以为继。
  他与傅柏年又商讨了一番细节之后,才各自归帐歇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奇制胜

  隔天,大漠之中,妖风阵阵,黄沙漫天,迷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眼。
  庆军大营的中军帐里,一伙人簇拥着傅容,围在摊开的地图之前。这样的天气偷袭敌营,虽说出其不意,但着实得商议好对策,要不然便会折进自己的兵马,得不偿失。
  “此时的风向对我军有利,乘着风便可直奔敌营。我会带领一队人马悄悄前去烧了敌人的粮仓,你们留守此地,按兵不动。”傅容心中早已盘算稳妥,也与傅柏年商量定了。军队留守在此,由傅柏年督军,暂代将军一职,他则率领着原先的傅家军前去偷袭。
  有人出声反对,“万万不可。将军身负重任,这等奇袭计划怎的要将军亲自上阵?”
  傅容看也不看这人,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地图,说道,“我驻守在此一年有余,对大漠的地形甚为熟悉。你们中不少人却是因为此次战乱才被调来的,倘若这样的天气放你们进了大漠,无疑是死路一条。”
  周围的一圈将士沉默了。尔后却又有人反对道,“可将军乘着风向而去,却必定难以逆着风向回来,这可……”
  傅容见他吞吞吐吐,也没那般好的耐性,打断他说道,“我会就近找到避风的山坳躲藏起来。待风渐小之后,你们兵分三路,率军与我汇合,包围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边说着,傅容边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三条进军路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东线由傅柏年率领,这一条由岑迦率领,另外一条李行中率领。”
  “末将听令。”三人齐声答道。
  傅容又叮嘱道,“进攻时千万注意队形,不可被敌军的骑兵冲撞散了。”
  这段时间,傅容与这些骑兵曾正面交锋过几次,损失惨重。他痛定思痛,总算想出了出奇制胜的一招,这才在战场了扳回了局面。他将兵士们编排成了三股,左翼与右翼手持弓箭,中翼的士兵则备着劲弩。而在这三股士兵之外,仍有一圈士兵手持盾牌,将三翼士兵护卫在中间。这些士兵统一听从先锋的指挥,敌军大举进攻之时,盾牌高举,令敌人找不到破绽。一声令下,左右翼弓箭齐发,待弓箭手装箭之时,先锋再发令,则由中翼的弩手攻击敌人。如此循环往复,令敌军束手无策。
  此时中军帐中,一片阒寂,只有帐外的风声不断入耳。傅容虽年轻,但行军打仗颇有乃父的风范,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一干将领心服口服。此时见傅容已经部署周详,自然无人再有异议。
  傅容轻装上阵,斜背着一柄弓箭,踱出帐外。
  将领们一窝蜂地跟了出来,齐声说道,“祝将军马到功成。”
  傅容轻轻点头。帐外黄沙弥天,但隐隐约约间已有一队人马肃然静立,整装待发。傅容甚是满意,这才是以前的傅家军该有的模样。马匹的眼镜已经被白纱布蒙上了,但立在黄沙中仍有些许不安和骚动,不时地打着响鼻。傅容与这队士兵则戴上了连夜赶制出来的面具,虽说只能抵抗一时的风沙,但总归是有胜于无。
  傅容出征前并不是惯于长篇大论之人。他利索地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地便冲在了最前头,身后的士兵保持着队形,紧紧地跟上。
  自从驻守边关后,傅容便经常独自出来遛马,一是为排解抑郁的心情,二则是为着熟悉地形。现在的他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地去往自己的目的地。所以,这漫天的黄沙压根没办法阻挡得了他。
  他出征前在自己的弓箭上系上了醒目的红绳,以免身后的这队士兵丢了方向。
  他一路策马疾驰,直捣敌营。但此时,他只能凭靠着自己的直觉来判断行军已到何处。策马奔腾到预定的突袭地点后,他撮唇轻吹,身后紧跟着的人马也都停了下来,一字排开在他的身边。他并不言语,双目圆睁,努力地想要透过这黄沙阵看清楚敌营的方位,无奈只是徒劳。但他明白此刻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了,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索性闭上双眼,脑海里回想着探子寄回来的敌营地形图。他伸出左手,一名士兵将一枝熊熊燃烧的箭放在了他的手上。这箭已经在军营中用酒精浸泡了许久,并不惧这狂风。傅容缓缓地开弓,满弦之后,箭离弦飞了出去。他一连射了三箭。漫天的黄沙掩住了箭的去向,但是不一会儿,便能隐约瞧见一片赤红的火焰贪婪地吐着信子。这漫天的风卷得火势越发旺了。傅容挥挥手,策马朝着火焰初疾驰而去。敌营最外边的一圈帐篷已经被卷进了火海之中,但这搭营布阵之人却精明得很,以将士的帐篷簇拥着粮仓,所以帐篷此刻虽烧着了,但粮仓却安全无虞。敌军此时乱成一套,马匹横冲直撞,士兵也乱了阵法,有忙着灭火的,有往粮仓方向奔去的。傅容趁机领着人马直冲敌营中央的粮仓。他的双脚钩住马腹,搭箭开弓,三箭齐发,正中粮仓。
  敌军此刻见到竟有人来袭,慌忙逃窜,压根儿不记得该反抗。
  傅容所率领的奇兵阵型却始终未乱。人人箭无虚发,敌军的粮仓迅疾之间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偶有冲出来拦住他们的敌人也被马匹冲撞得飞了出去。
  傅容未再停顿,领着这队人马疾驰离开了敌军的阵营,隐在了不远处的沙坳之中。
  他倚在马腹之下,摘下面具,这才喘了口气。
  漫天的黄沙依旧没有消减之势,但傅容深知,不出一会儿,这风便会小上许多了。而那时,才是决一死战的时刻。傅柏年身经百战,精通天象,由他统率士兵,掐准时间进犯敌营是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原先鼓噪得耳朵一阵一阵发疼的风确确实实减慢了许多。
  傅容以眼神示意身边的这队精兵,让他们稍作调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他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当军鼓令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时,傅容翻身上马,重新杀回敌营。
  庆军四面八方地包围了过来。傅容冲在最前头。他敏捷地开弓射箭,心里却暗暗佩服着这敌军的统率之人。不久之前才被偷袭了粮仓,甚至此刻火势也仍未减退,但他们却已能有条不紊地上马迎敌,与庆军厮战。不过佩服归佩服,傅容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这群彪悍的骑兵终于挺不住庆军如此猛烈的攻击了。他们集中了兵力,在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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