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反唇相讥道,“苦衷?造反也要有苦衷?”
钱侍郎还是偏帮萧墨迟道,“把我与傅参将救出大牢的人正是萧墨迟,而且他还告诉我们,那帮人意欲以尧曲城为据点,一点一点地蚕食大庆的疆土。”
皇上冷哼一声,“痴心妄想。我看这个萧墨迟是活到头了。”
钱侍郎此时却好像看不明白皇上的脸色一样,“皇上,萧墨迟他……”
皇上突然打断了钱侍郎的话,“萧墨迟活到头了,钱侍郎你也活够了吗?”
钱侍郎被皇上这冷峻的话一堵,只得闭紧了嘴巴。
皇上站起身,“来人呐,传朕的旨意。”
秉笔小太监忙弓着腰过来了。
“着令兵部尚书傅德昱与九城兵马司卢仲率御林军死守京城,朕将亲率京城守备军御驾亲征,御林军统领武直随行,势必将奸臣贼子与异族蛮人赶出我大庆的土地。”
傅德昱原跪着低头接旨,这时大吃一惊,忙喊道,“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看了傅德昱一眼,“有何不可?”
“京城守备军万万动不得。”傅德昱眉头紧蹙,激动不已。
皇上皱起了眉头,“不动京城守备军,朕拿什么来抵抗谋逆者与外敌?”
傅德昱答道,“宁可从各地征调士兵,也动不得京城的守备军啊!守备军一动,京城便成为了空城,到时候若有人趁机入侵,就凭那千把人的御林军,哪里守得住呢?”
皇上摆摆手,“朕意已决。”自从他听到傅柏年说萧墨迟便是浮屠宫的少宫主后,整个人都已经火烧火燎的了,恨不得现在就将萧墨迟手刃,所以任凭傅德昱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傅柏年这时却又磕了个响头,说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傅柏年说道,“还望皇上准许傅容戴罪立功,他戍守尧曲城多年,对关外各部落甚是熟悉,有他出力,自是事半功倍。”
皇上不允,“武直武统领可也曾经是戍边大将军。”他顿了顿后又说道,“这么着吧,由傅容暂代武统领一职,守卫紫禁城。”
作者有话要说:
☆、御驾亲征
武直接到圣旨的时候,撩开衣前襟,深深地跪了下去,“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这京城中蹉跎了这么些年,他总算是熬到了出头的这一天,可以重新披上铠甲,征战沙场。
傅容接到圣旨后,面色阴晴不定。
傅柏年与傅德昱也在场,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一言不发,傅柏年上前打赏了传旨的小太监,“有劳公公了”。
“傅容……”小太监走了之后,傅德昱才觉得浑身轻松了,可他的话却只在舌尖上打着转。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对傅容说些什么,自己这个儿子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法上战场为国效力,只能留在京城里帮皇上看家门,就算是傅容能接受这事儿,他心里也觉着有些窝囊。傅家现如今这门楣上也是落了一层灰了!
傅柏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得出口。
傅容却默默地收好了圣旨,语气很是平静,“这样……其实也不错。”
傅德昱看他不像是胡言乱语,但心里仍有些不放心。
“柏年叔,尧曲城眼下是什么情形?”傅容卷好圣旨后问道。
傅柏年这时想起了萧墨迟,心里迟疑着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告诉少爷一声。傅德昱此时则插了进来,“你还是赶紧去御林军的营房一趟,与武统领交接下,好让他早日筹备出征之事。”
傅容也没再坚持打听尧曲城里的事儿,出了家门便往御林军的营房去了。
傅德昱见傅容离了府这才对着傅柏年说道,“萧墨迟的事不必告诉他。他当初为了一个萧重负气出走,再没回京城。今天谁知道他为了一个萧墨迟又能干出些什么呢?”
傅柏年寻思着也正是这个道理,离开京城前绝口不提萧墨迟一事。
武直正等着傅容,见他来了忙上前将自己理好的卷宗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今后你守紫禁城可不同往日了,皇上将大批的御林军调去守城了,留给你的不过几百人而已。”
武直自己出身寒微,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着一己之力。但是他心里对傅容这样世家出生的子弟有种天生的向往,加之他对傅容之父的景仰,于是话里透着几分歉意。
傅容一听这话,眉头微蹙。几百人守皇宫?那个人果真是敢想敢做,把这么个烫手的差事交到了自己的手上真不知是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想借机找自己的茬儿。
傅容接过卷宗,面上却是淡淡的,“无妨,武统领不必担心,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当然是赶走外侵之敌更为重要。”
武直点点头,一抱拳道,“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傅容也不多留他,“傅容祝武统领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武直前脚才走,傅容后脚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这偌大的皇宫里,只有几百人供他调度,他自然得好好筹谋一番。
皇宫里一派宁静,傅容则不眠不休地守在营房里。他得卯足劲儿才能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尧曲城里的一切。这时候若还是让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地呆在府里,只怕他是呆不住的,哪怕豁出了傅家上下的性命,他也要回边关去看看。好在皇上指给了他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让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暇再去多想边关的战火。
傅容正秉烛夜书之时,营房外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参见皇上”。
傅容不得不搁下笔,起身迎驾,心里却纳罕道,这人来做什么。
皇上进了屋朝着傅容点点头,竟闲话起了家常,“有阵子不见了,你竟瘦了。”
傅容彬彬有礼地回道,“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翻看了一下傅容所安排的巡视任务,心里称奇,他果真是个人才,只区区几百人,却也被他调度得井井有条,且能将整个儿皇宫都照应过来。看来自己先前为防着傅家而让他娶了宛央的确是可惜了。皇上指了指桌上的文书,对着傅容说道,“果真了不起!”
傅容谦虚一笑,“不过是苦了御林军了。”傅容已经得知皇上将京城的守备军调去了边关,征用御林军来守卫京城,而这余下的镇守皇宫的御林军在傅容的手上都是一个人掰开了当做两个人来用。这一步棋在傅容看来算不得明智,他与父亲的意见是一个意思,与其拿京城来冒险,不如耐着性子从中原等地调兵。
皇上这时突然转了话题,“你与朕原来可以是一家人的。”
傅容明白这话的意思,就如同父母曾经说过,公主嫁进傅家与长姐容贞嫁与皇上完全是两码事。他心里虽明白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这话究竟把自己的长姐放在了何处呢?他本想顺着皇上的话问上一问,可一转念想到了藏红花,心里暗暗地笑了笑自己。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这个人早不是自己所认识的皇三子顾则宣了。皇三子尚有一丝人情味,可眼前这个人,为了权利,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皇上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傅容开口,于是又说道,“朕离开以后,皇宫就拜托你了。”
傅容看也不看皇上一眼,麻木地说道,“为皇上尽忠,臣死而无憾。”
皇上觉得惋惜,说道,“以前你从不会和朕说这些场面上的话。”
傅容也不知怎的,脑袋一热,回道,“以往,那个人还不会自称为‘朕’。”
皇上不做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空落落的声音在这个黑黝黝的营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傅容却坦坦荡荡地站着,大不敬的话说都说了,也不必再讨饶了。
皇上冷笑一声,“好,很好!”
傅容不低头,腰也挺得笔直,就好像他的脊柱里有一柄笔直的长剑一样。
皇上没再留下,径自出了御林军的营房。他来此处寻傅容,不过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罢了。可这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又留下做什么呢?他与傅容究竟是谁先开始改变的呢?他自问自己这么些年问心无愧,对得起顾家的先人,也对得起这大庆朝天下的百姓,可傅容却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皇上一个人在这静悄悄的皇宫里踱着步子,喜公公等一群随侍按照皇上的意思远远地跟着。正走着,皇上瞧见傅淑仪迎面过来了。他心里被傅容扰得烦躁不安,原想避开,一转念却觉得傅淑仪乃将门之后,自己心里的事儿或许可以和她说上一说。
傅淑仪见皇上站在原地便过来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示意傅淑仪平身,问道,“这光景淑仪去哪儿?”
傅淑仪答道,“刚从佛堂出来,眼下战乱迭起,臣妾一个弱质女流,也只能日日诵经念佛,晨昏祷告,求佛祖保佑我大庆能早日度过此难关。”
皇上感同身受,上前握住傅淑仪的手,“淑仪有心了。”
傅淑仪回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就要御驾亲征了,臣妾这心里是……”才说着话,傅淑仪便觉得自己的鼻头发酸,泪水竟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皇上轻轻地抹去了傅淑仪的眼泪。
傅淑仪的心里大吃一惊,自己还以为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为这个人落泪了,可这湿漉漉的脸颊却提醒着她事实并非如此。难道自己到现在竟还是舍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吗?
皇上紧紧地握住了傅淑仪的手,说道,“朕定会荡平战乱,胜利班师回朝。”
傅淑仪含泪挤出一个笑容,“皇上御驾亲征,自然没有不胜利的可能。”
皇上看着傅淑仪楚楚动人的脸庞,脱口而出道,“朕其实很紧张。”
傅淑仪诧异地望着皇上。自从得知了藏红花一事后,傅淑仪便从不把皇上所说的话当真,可现在瞅着皇上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假话。
皇上继续说道,“朕的父皇守的是个太平江山,爷爷倒是能征善战,打得那些个异族人再也不敢来捣乱。可是到了朕这儿,没有太平江山可以守了,可朕却也没有爷爷那样的将兵之才,所以心里很是紧张,怕自己不能守住这大庆的一草一木。”
傅淑仪几乎脱口而出道,“恳请皇上起用傅容。”她明知道傅容被皇上指派了留在京中守护皇宫,可傅容心里对边关的眷恋之情,傅淑仪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可好在傅淑仪是个警醒的人,她若是此时再为傅容做说客,只怕傅家更会招皇上的忌惮了。
傅淑仪正琢磨着该对皇上说些什么,毕竟这还是皇上头一次在自己的眼前露怯。
一轮明月当空照。傅淑仪字斟句酌地说道,“皇上大可不必紧张,您乃人中之龙,那些异族人自然不是您的对手。”
皇上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傅淑仪这样的回答,心中略微失望。他本以为傅淑仪与那后宫中的庸脂俗粉是不一样的,会真心把他当做夫君,不会只拿些场面话来搪塞自己。可现在看来,不过如此。罢也罢也,自己本也就是个薄幸之人,待傅淑仪也只有那一半的真心。真心既只有一半,自己又如何能要求她全心全意待自己呢?
皇上此时分外思念柳细细,自己脱下一身龙袍面对着她的时候才最放松,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她也会轻声细语地安慰自己,或是给自己煮一杯热茶,一直暖到了自己的心窝上。可现在,她已嫁做人妇……
皇上朝着傅淑仪笑笑,有些疏离地说道,“淑仪早些回宫歇息,朕乏了,这便回乾清宫去了。”
傅淑仪朗声说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原还想告诉傅淑仪,他紧张不假,但是他却很享受这种紧张。父皇在他的心里并不是个称职的皇上,一辈子只会以仁义治天下,没有王者该有的霸气。他不一样,他要成为像爷爷一样的霸主,威震四海。所以,此次边关之乱倒也算是给了他称心如意的机会。他要紧紧地抓住这次的机会,立下赫赫战功,好流芳百世,让百姓和后人们世代传诵。
几天之后,太后与映秋扮作的宛央公主将皇上送出了正阳门。
太后泪眼婆娑,“皇帝,你可要得胜归来。”
映秋的眼里没有皇上的这一身戎装,而是盯紧了他的双眸。他就要去边关了,这双眸子里或许会看到她朝思暮念的迟健。而她只想透过他的眼眸再看一眼迟健。
皇上站上高台向着京城守备军呼号,守备军们排列整齐,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直奔边关,绞杀敌人。
武直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铠甲,端坐在战马之上。
“出发!”皇上的声音浑厚如晨钟,久久地回荡在京城的上空。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皇上才离了京城,映秋就吹响鸽哨唤来了信鸽,她在纸条上写道“皇上率京城守备军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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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纱之隔
这尧曲城被月氏人侵占后倒有了种诡异的平静,可一向冷静的古镜川这会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镇定自若了。柳细细许是因为月氏人攻城而受了惊,竟有了早产的征兆。
古镜川从大内侍卫再到鱼庄二当家的,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偏偏这生孩子他还真没见过。
倒是东哥沉住了气说道,“二当家的,得去问问老板到哪儿能请个接生婆来。”
古镜川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听这话忙说道,“是是是。”
古镜川的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倘若萧墨迟真就这么没了,有了这个孩子,好歹他也算是有了个后了。虽说这在古镜川看来,萧墨迟头顶上的绿帽子一直闪闪发光,可既然萧墨迟自个儿都不介意,他又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客栈老板也早知道这动静了,觉得有些晦气,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指点着古镜川去何处才能找着接生婆。
“大夫呢?哪儿有大夫?”古镜川觉着柳细细既然是早产,少不得还是请个大夫来预备着,以防万一。
客栈老板心里直嘀咕个不停,嘴上却还是如实相告。
古镜川一阵风似的出了门,一路飞檐走壁直愣愣地冲进了接生婆的家里,丝毫管不着产婆一家人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快快,要生了。”
接生婆见过这阵仗,倒也不觉得害怕,自己一提溜上一个小包袱,便跟着古镜川出了门。
古镜川指点她先去了客栈,自己则又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