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把水递给我,进入衣帽间整理我的东西,“这小文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昨天晚上走的吧,我也是今天一大早阿嬷告诉我要来服侍小姐的。”说着她走出衣帽间,“对了!小姐,生日快乐!”
我看着她格外灿烂的笑脸,猛然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或者确切的说,是司空允的生日。
我意兴阑珊的下床来到衣帽间,往年我的生日都是澄园的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今年因为是十八岁生日,会显得隆重一点,连江南崔家的舅舅也来了,阿嬷这几天一直就在忙着这件事,但我想舅舅来不仅仅只是来给我庆生这么简单,大概和司空家今年的合作项目有关。
我一边解着睡衣的扣子一边问小文:“我今天的行程妈妈是怎么安排的?”
“小姐一会先吃早饭,然后十点到方园,先生和太太他们都在那等您。”
老爷子的方园,印象中我只来过两次,两次都是和司空锦一起来的,一次是司空锦拿了个什么大奖,还有一次是参加年会前给老爷子拜年。两次的过程都不怎么美好,所以这次进入方园,在雕梁画柱的廊间游走,看着古朴隽永的建筑,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太疲劳的原因吗?总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前面带路的侍人觉察出我的不适,停下脚步询问我,我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微笑着朝他摇摇头,就这样,我很快就到了方园待客的正厅。
此刻正厅已经坐满了人,上位坐的是老爷子,两旁坐的是司空慕两口子,右侧是舅舅和舅妈,还有站在老爷子身边的司空锦。
进来的时候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房间里静的有点诡异,老式的古董钟表滴答滴答的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我的心不由一揪,朝着崔诗涵的方向走过去。
“阿允。”
年老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辩驳的权威,我停下脚步转身不安的望着出声叫我的老爷子。
老人家浑浊的眼球定定的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老爷子前面的地毯上有两个金黄色的蒲团,我回望眼崔诗涵,在她的鼓励下走到老爷子面前跪了下来。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阿允,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是大姑娘了,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归宿就是找个好男人,相夫教子,你的事情也不要再拖了。”
大厅里还是鸦雀无声,可是我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巨浪滔天,我设想了不下一千种一万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他们要把我嫁出去的打算,是打算用我做筹码进行商场利益交换吗?
我暗暗攥紧手心,感觉到指甲扎入手掌的痛楚,深吸一口气之后试图慢慢放松自己,既然是老爷子发话,是已至此,看来是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阿锦,跪下。”
“是,爷爷。”
司空锦在我身旁的蒲团跪下,我调整呼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相较于我的意外和震惊,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我突然泄了一身力气。
看来,他们早就串通一气,达成一致,我也不过是一条早已搁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罢了。
“我上年纪了,有些事情也无能为力了,只是最后再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图一时意气,事后就悔之晚矣了。”
“爷爷的心意阿锦明白,可是有些事没有可做不可做,也没有后悔不后悔,更没有值得不值得,爷爷就直接宣布吧。”
“唉。。。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希望你是对的吧。阿允,抬起头看着我。”
我闻言抬头,老人的容颜一点点的映入眼帘,我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闪而过的不忍,又很快的消失,快的让我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阿允,十八年前你来到我司空家,如今情也好,债也罢,都已不在你我掌控之中,多说无益,多说无益,总之以后你和阿锦好好过日子吧。”他有气无力的冲我摆摆手,我听的一头雾水,回头看身旁的司空锦,可是他却跪在那一动不动的目视前方,整个人仿佛磐石般坚韧不屈,得不到他的回应,我又转身望向崔诗涵,她还是笑着安慰我,还有司空慕,还有舅舅舅妈,每个人都好像是有微笑在遮掩着心虚。
我重新看向眼前的老人,不知所措的叫他:“爷爷。。。阿允不懂。。。”
老爷子站起身,拄着拐杖狠狠的敲了敲地板,实木的地板在敲击中发出震撼人心的巨大响声,他急躁到有些失态的说:“真是个孽障,孽障!罢了!罢了!唉!崔允之出身江南崔家,,礼仪孝悌,与我司空家长孙司空锦,门当户对,琴瑟和鸣,准许两人成婚,婚后崔允之缀以夫姓“司空”,正式改名为“司空允”,录入我司空家族谱之中。”
说完拂袖而去,留我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什么崔允之,什么两人成婚,什么缀以夫姓,什么录入族谱?!
我感觉天旋地转,扶起桌沿慢慢的站起来,司空锦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一阵反胃,我忍不住弯腰要吐,崔诗涵慌忙跑到我身边查看我的情况。
“宝宝你怎么了?是胃不舒服吗?妈妈这就叫人,你忍耐一下。”
我弯腰跪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几乎就是要咳的撕心裂肺,吓坏了身旁人;那些刚才都一副稳操胜券的人都围在我身边,“慕!你快看看宝宝这是怎么了?!宝宝你不要吓妈妈,快点!医生为什么还没有来?!阿锦你干什么?!你要把宝宝带到哪?!”
司空锦抱着我扔下所有的人,大步流星的带我回到澄园,放我到床上的时候我已经好多了,侧脸拒绝了他喂到嘴边的水,难以置信的看着熟悉的脸庞,用嘶哑的声音冷静的问他:“哥哥是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本来想分成两章的,最后改到了一章,感觉自己真是业界良心啊,
☆、司空锦番外
我叫司空锦,两岁开始学毛笔字时写的第一个完整的字就是“锦”。
爷爷指着宣纸上我写的“锦”字,摸着我的头,舒展着眉间的八字,笑着点头说:“阿锦,你记住,你的这个“锦”字,不是“锦绣前程”的“锦”,是“锦上添花”的锦。”说完提笔在“锦”字旁写下了另外一个大大的“锦”字。
我弯着脑袋,奇怪的问爷爷,明明这两个字就是一个字,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当时爷爷只是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长大后我也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可是我更明白的是,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谈笑间樯橹即可灰飞烟灭,哪里会可能有什么锦上添花的闲适安逸。
人果然是不服老不行,连当年被人称为“铁血手腕”的爷爷,也企图去奢望什么“锦上添花”。
真是个笑话。
所以,我拿着准备好的洛克菲勒家族的意向书,直接推开了爸爸的办公室大门。在他的眼里看到我所熟悉的眼神,那包含着无尽的贪婪和无休止的欲望,我似乎看见一只长满獠牙的怪兽,长牙五爪的隐身在他身后想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它突然抬头看见我,我冲它会心一笑。
我又赢了。
在伦敦时,于坤词对我说,“司空锦,你不可能总是赢。”
我告诉他,我赢是因为我总能找到对方想要的,和害怕的。
所以,两年前我在妈妈心中埋下了种子,之后又找到那个男孩,让他到妈妈的宝贝身边,我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她的宝贝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开始新的生活,一个没有她,全新的生活。
当然,我是不会让这种可能性存在的,我要让她明白,我的法子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当我再次站到大曌财团的董事长室的时候,身后跟着江南崔家的当家掌门人,然后告诉在场所有的人。
我要她。
我司空锦要她司空允。
一向少言寡语的炘突然对我说,“阿锦,你是个疯子。”
我笑着摇头纠正他;“这不是疯狂,这才是纯粹的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清醒的明白自己的路在哪里。
一步一步,毫不迟疑,不为所动。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司空家的孩子一岁就开始启蒙,我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从小就开始接受高密度的精英教育,生活单调到一成不变,命运所有的偏爱,在六岁的我眼里都显得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我索然无味的一口一口的简单吞咽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情。
妹妹死了,妈妈疯了。
好吧,我的语气是有点像我的生活一样索然无味,但是我从两岁半搬出澄园独立居住,饮食起居,礼仪教养,都有专门的老师,和父母家人见面的机会就不是很多了,所以,被疯狂的妈妈挥倒在地的时候,只是很冷静的吩咐身边的侍人带我离开,因为明天的考试还要准备呢,我虽然是大曌财团名义上的顺位继承人,可是这其中波云诡秘的争斗从没有一刻停歇,金钱和权力就像是毒品一样让人又爱又恨,无数的人疯狂的想要站到这个位子,我不仅是开拓者,更是守卫者,所以,你必须要很努力,才会开起来很轻松。
所幸这一切在我看来都足够得心应手。
当那个小人儿一点一点侵入我的生活,黑暗中我凝视着她埋在我肩头的小脸,混沌的光线中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命运对我真正的偏爱。
我玩味的审视和观察这个小东西,发现了让我更感兴趣的东西。
她看似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依赖,也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俘获身边所有的人心,她让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她不在乎任何东西,所有的金钱地位,亲情呵护,包括我这个众人眼中被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哥哥
全心全意的依赖,毫不留情的舍弃。
这样极端的矛盾综合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小东西身上,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是她骨子里就有的,换句话说,凉薄,是她的本能。
大学的时候我辅修的专业是心理学,曾经把这个小东西作为个案进行分析,樱结说,这是典型的利己主义性格,自私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的欲望冲动,但是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在谎言和假象之中隐藏其内心原始的自私本性,属于人格的“自我”阶段。
是吗?
看着那个小东西笑面如花阳光明媚的在妈妈怀里撒娇打滚,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李秘书也不自觉的在眼角堆起了浅浅的褶皱,端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单纯的定义为社会心理学的范畴,能不能解释清楚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所有的沉沦都源自于好奇和探索。
手指摩挲过那本她翻过很多遍的《哈姆雷特》,放下书本,选择在凌晨出发离开这里,四年前自己的不顾一切离开,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因为要确认的东西早已经确认过了,只是想要再给她四年的时间,我只能远远看着她终有一天破茧成蝶。
爱比杀人最更重,且更难隐藏。
“我回来了,因为我回来了。”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听她在耳边亲昵的叫“哥哥”,克制住自己慢慢将所有的思念和忍耐拥入怀中,灵魂深处的噬人妖不断的叫嚣着,嘶吼着,躁动不安着。
我笑的如沐春风,对着面前的小人儿,对着心底的欲望之兽,轻柔的说。
“让你久等了”
这一次,要速战速决,要先发制人,要在被你舍弃之前,让你退无可退。
果然,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其实我有的时候会很羡慕像boss这种性格,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既然想要,那就要不顾一切的争取,哪怕碰个头破血流呢
某桃:所以,boss收了奴家吧(╯3╰)
boss:滚………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想要你。”
“哥哥这么做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想要你。”
曾经无数次的沉沦在这个虚无荒唐的世界里,不断的麻痹自己,不断的劝导自己。想想啊,你还记得妈妈给你说过的话吗?上帝是不会给人过不去的试炼的,无论此刻多么痛苦,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只要做的就是坚持,其他的都交给上帝就好了。
你看,妈妈去世,你都安然无恙的挺过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把你击垮的呢?!
感觉到被司空锦压在臂弯之中,侵略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我所有的努力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一瞬间化为乌有,我茫然又慌乱的想要找寻心底那个能安抚人心的声音。我赤脚奔跑,昔日繁花茂盛的心灵花园,此刻变得荆棘密布,我费尽力气建立的属于我的世界,正在慢慢的分崩离析。
裂帛撕破的声音,尖锐的让我忍不住蜷住身体,我颤栗着承受所有的风暴,无依无靠,我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自我,露出那个脆弱敏感的,孤独委屈的本我,像个孩子一个蜷缩在一个男人怀里,不断的哭泣着叫妈妈。
耳垂上传来的疼痛,让我的意识慢慢清醒,我睁眼看清周围的事物,窗幔上的蕾丝不知何时被人撕扯下来,无力的从床边一路垂到地上,我侧过脸,看见司空锦近在咫尺的脸。
我找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哥哥如果一定要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吗?”
他露出一贯戏谑的表情,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痕,“小东西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恨,是‘抛弃’,所以,与其被你毫不犹豫的抛弃,被你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笑的肆无忌惮的接着说,“不过刚刚哥哥有点意外,小东西竟然在叫妈妈,我想,应该不是那个拿你做交易的司空夫人吧,我可不认为小东西是个以德报怨的个性。”
在方园的一幕回放在我眼前,我强压下胃部的不适感,“哥哥如果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其实可以做的更完美,即使是想在司空家孤立我,也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们彼此之间保持一份